當美人魚遇見愛 第三章

作者 ︰ 簡瓔

蔚冰開始跟著凌子湛到凌揚集團上班,他讓她坐在他的辦公室里,在他的辦公椅旁加了張椅子,讓她清楚的看到一個公司的領導者是怎麼過一天的。

一開始,她真的很有心想學,她目不轉楮的盯著電腦螢幕,她一本本地看他批示過的文件,可是到了下午,她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子湛在會議上看到她睡著了。

整個U型會議室里有三十六名主管,每個人都嚴陣以待,以防被他海噱一頓。

只有她,睡著了。

他當做沒這回事,神色自若的要求各主管繼續報告。

會議結束之後,主管們魚貫離開,當秘書替他將會議室的門關上之後,他從主席的位置站起來,走到她座椅旁。

睡的可真熟。

他的唇不知不覺拉出了一絲微笑,他月兌下昂貴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他將座椅拉到她旁邊,本來打算陪著她,等她醒過來的,但他的手機響了。

為了避免把她吵醒,他立即接了電話。

「總裁!三廠剛剛發生了石化爆炸!」秘書十萬火急的向他報告。

「該死!」

他旋風般沖出會議室,疾步走進專用電梯抵達一樓,司機和相關一級主管已經在大門口等他了。

廠區的爆炸意外令他勞命奔波了一整個下午,他忙著做危機處理,安撫死傷員工的家屬,同時召開記者會說明整個事件。

晚上十一點,他終于疲憊的踏進家門,他只想在泡完澡後喝杯酒放松一下,雖然晚餐沒吃,但疲憊讓他不感覺到餓。

「您總算回來了,大少爺!」安嬸見他如見救星。「少夫人還沒回來,打她手機也沒人接,她娘家說她沒回去,真是急死人了!」

他的眉挑了起來。「她還沒回來?」

他已經夠累了,那小妮子就不能讓他少操煩一點嗎?

「有沒有問過洪裕明?」他蹙眉問道。

安嬸點頭如搗蒜。「有!當然有!但洪先生也不知道少夫人的下落,洪先生知道少夫人失蹤後,現在也在幫忙找人,他答應找到人立即通知我,只是一直都沒消息,怎麼辦呢?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少爺,我們要不要報警?」

蔚冰加入這個家庭沒多久,可是她溫馴乖巧、親切有禮,又不擺女主人的架子,膽子比白兔還小,因此他們都很喜歡她,現在她不見了,宅邸里的人都很急。

「都幾歲的人了,還出這種狀況?」子湛不滿意的念道,順手將公事包交給安嬸。

「您的外套呢?」每天都固定從主人手中接過公事包和西裝外套的,少了一樣,安嬸立即就發現了。

「外套?」他微微一愣,猛然想起他的外套蓋在某個人身上,一陣不好的預感滑過心頭。「不會吧?」

她不會直到現在還睡在會議室里吧?

「把車鑰匙給我!」

安嬸精神為之一振。「您想到少夫人在哪里了是嗎?」

他撇撇唇。「不確定,我過去看看。」

從安嬸手中接鑰匙,他用最快的速度飛車抵達凌揚集團,他把車丟在大門口,警衛目瞪口呆的看著深夜返回的總裁先生,以為石化廠的緊急事件還沒處理好,總裁先生真是可憐,這麼晚了還不能睡。

「你最好不是還在睡,否則我一定狠狠把你打一頓!」他嘀咕著,按密碼進入專用電梯,直上二十樓的會議室。

他健步如飛地步出電梯,疾步在長廊上行走,在中間某扇門前停住,迅速打開會議室的門。

天哪!她真的還在睡!

他真的有昏倒的感覺,會議會的冷氣沒關,冷的要命,她居然安之若素的沉睡著,天使面容像個孩子。

「洪蔚冰,我真是服了你了。」她真的有二十六歲嗎?他搖頭,蹲去與她平行,他動手輕拍著她柔女敕的臉頰。「起來,快點起來。」

椅中的蔚冰申吟一聲,蹙了蹙眉心,緩緩睜開眼眸,她看到一張極臭的俊顏,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夢境。

「大伯──你是大伯嗎?」她的喉嚨痛痛的,還很干,而且身體僵硬,脖子好像被打上了石膏。

子湛微揚起嘴角。「知道你睡了多久嗎?」他扯高衣袖露出手表,右食指指著表面計算時間。「整整睡了九個半小時,你屬豬?」他搖頭,自問自答︰「我記得好像不是。」

「啊?」蔚冰眨了眨眼,況狀外。

他端詳著她迷糊的表情,好氣又好笑。「告訴我,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睡到天亮?」

好半晌,蔚冰才听懂他在講什麼,她清醒了,也知道自己出了什麼糗,她在會議之中睡著了,而且還睡的不是普通的久,他說她睡了九個半小時,真的嗎?她真的睡了那麼久嗎?

「大伯…….」蔚冰臊紅著臉,臉孔,泛紅成一顆水蜜桃。「對不起,我讓你丟臉了,我下次不敢了。」很尷尬沒錯,沒臉見人沒錯,但她沖著他一笑,討好的一笑,用來表達自己的歉意。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沒辦法對她生氣,沒辦法對這樣一張討好他的笑臉生氣,沒辦法跟她計較,她連道歉的方法都像個孩子,現在的女人都很強勢,也都很倔強,有哪個女人會這樣跟男人道歉的?

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奇異的感受,他驀然伸出手去,握住她細致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大姆指柔柔拂弄她的唇。

她的嘴唇好柔軟,觸感就跟他眼楮所看到的一樣,她的臉龐光潔無暇,五官美的像玻璃的雕塑品,烏黑的秀發如水披泄在她小巧的肩頭,柔美而動人,難怪朱老之前直向他拍胸脯保證,子楷一定會喜歡她。

「大伯──」蔚冰漲紅了臉。「是不是我唇邊有有口水?」

她細小如蚊蚋的聲音驀然將他拉回現實之中,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他幾乎是驚跳著站起來。

「大伯──」蔚冰不解的仰望著他,晶眸澄澈。

他看起來好像很熱,因為他臉紅了,可是她卻覺得好冷,因為會議室里的冷氣好強,睡著時沒感覺,醒了就直起雞皮疙瘩。

「沒事。」子湛拉了拉領帶,他無法直視她那雙澄淨無波的眸,她真的太單純了,相形之下,他就太卑鄙了。

「大伯──」她又叫他了,叫他的聲音柔柔細細的,充滿了祈求的味道,那麼好听,他真的無法不把眼光調向她。

「什麼事?」他命令自己粗聲粗氣,但心頭卻壓抑不了怦怦狂跳。

蔚冰露出一個緬腆的微笑,她的水眸水靈露的投注在他臉上,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餓了,可以帶我去吃飯嗎?」

他知道自己不會拒絕她,不是因為他也餓了,而是因為──因為什麼?他蹙起了眉頭。

無聊,想這個做什麼?人餓了當然就要吃飯,還要有什麼理由不成?

「走吧!」他把手伸向她,料想這個在椅子里躺了九個小時的人已經變成半個化石人,靠自己的力量是絕對起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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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冰一眼就愛上了這間餐廳。

夜深人靜,從階梯走下餐廳的入口處,映入眼簾的是日式水池燈造景,眼前出現兩扇銅門。

凌子湛觸踫右側石頭,門應聲而開了。

「嘩!」蔚冰發出一聲驚嘆,這設計太可愛了。

穿梭過階梯回廊,走入玫瑰花牆區,牆面有一片金屬,牆上一朵朵的白玫瑰花,燈光打在牆面上,呈現了浪漫的風格,蔚冰雙眸又是一亮。

「好別致啊!」她不停贊嘆。

子湛看了瞳孔發亮的她一眼,她好像很容易被所謂的「情調」給打動。

因為離公司近,這里他來過許多次,但打從第一次來,他就沒有什麼特別感覺,今天當然也是,這表示他這個人有顆麻木不仁的心嗎?

「兩位請──」

侍者領位,他們在昏黃燈光下落座,蔚冰興奮的感受著素雅簡單的浪漫氣息,連播放的輕音樂她都覺得詩意極了,好像置身在叢林雨夜里。

「大伯,你常來這里嗎?」她覺得好幸福,在饑腸轆轆時能坐在這氣氛寧謐的餐館用餐。

「偶爾。」凌子湛真的很想扳起臉,可是面對她一臉夢幻,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失蹤了那麼久,讓每個人都為她著急,他應該要好好責備她的,可是她的一句抱歉,他就把責備都吞回去了。

睡了那麼久,會餓也是應該的,要罵也得等填飽了肚子才來罵,加上她連連打噴嚏,這使得他不忍再苛責她,畢竟她還小啊…不不,她不小了。

比子楷小一歲,今年二十六,她並不小,只是看起來小,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稚女敕的感覺,尤其是她專心听人說話的時候,會瞪大了眼楮,就像大眼女圭女圭一樣可愛,當她看到漂亮的東西會不自覺的半眯起眸子,然後軟軟的唇瓣彎彎,露出欣賞的微笑…喏,例如現在,她的眸子就眯了起來,不出他所料,唇瓣也彎了。

「大伯,你都跟誰來?女朋友嗎?」她認為這種浪漫的餐廳就該跟情人一起來,改天聚會時,她要推薦給天微他們,紫歆應該會喜歡這間餐廳。

「我沒有女朋友。」自小看盡了父母的不恩愛,他對男女之情根本沒興趣,縱然有很多女人對他表示好感,他也從來不曾動過找個固定女伴的念頭。

交往的目的是什麼?

不就是結婚嗎?他沒把握營造一個幸福的家庭,也沒把握給一個女人幸福,他寧可不婚。

他不像子楷,兩人雖然在同一個環境中長大,但子楷沒他偏激,或許是小了他六歲吧,子楷懂事時,父母已經「相敬如冰」,他沒看到他們吵吵鬧鬧不堪的一面,他只是渴望家庭溫暖,渴望有人關懷他,才會不慎誤入歧途……

「你沒有女朋友?」蔚冰驚呼一聲,圓瞪的雙眸就像只凱蒂貓般可愛。

他撇了撇唇。「有什麼問題嗎?」難不成這世上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

「大伯,你事業有成,長的又這麼好看,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蔚冰抬眼看著他說。

而且子楷說過,他大哥已經三十二歲了,如果現在不結婚生子,將來等他老時,孩子還很小,那會很麻煩,他可能會因為代溝而無法了解孩子在說些什麼……以上都是以前她女乃女乃還沒過世前最常叨念她那年紀很大的姑媽的話,因為太常听了,那邏輯已經深深烙印在她腦里。

聞言,子湛頓了一下。「你在恭維我?」

說真的,他從來沒听過這麼直接、詞匯又這麼粗淺的恭維,通常人們說他是青年才俊。

「我在替你擔心。」蔚冰糾正。

「哦?」子湛眼里有掩不住的興味。「擔什麼心?」

他這個人自恃甚高,什麼都不放在眼里,也認為自己可以獨當一面,他可不知道他凌子湛還有什麼可以令人替他擔心的,尤其這話是出自一個小女孩的口中,那更令他好奇了。

「是這樣的───」蔚冰調整了座姿,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如果你現在戀愛結婚的話,最快明年孩子才會出生,那時你已經三十三歲了,等孩子小學畢業,你已經四十五歲了,等他中學畢業,你已經四十八歲了,等他高中,你就五十歲耶。」

他笑了,為她那夸張的語氣和瞪圓眼楮的可愛表情。

他舒服的靠向椅背,手指相觸成尖塔狀,微微一笑。「我沒說過我要孩子。」

「你不要孩子?」蔚冰深吸口氣。

在她的「幸福定律」里,公主與王子結婚之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而幸福快樂的日子里有個很重要的元素,那就是小王子、小公主們的出生。

從小到大,她都被父母匿稱為寶貝長大,他們鶼鰈情深,也對她呵護有加,雖然沒有兄弟姊妹,但她覺得自己很幸福,有座穩固又安全的堡壘,有對慈愛的父母,在她的世界里,沒有壞人這兩個字,當然,也沒有「不要孩子」這四個字。

「現在還有問題嗎?」他覺得好笑,他不要孩子對她打擊居然那麼大,她整張可愛的臉都垮下來了。

「沒有……」蔚冰搖了搖頭。

她覺得他很可憐,居然不要孩子,那他老的時候一定會無依無靠,在街上當流浪漢,如果生了病更可憐,沒錢吃飯加上沒錢看醫生……這當然也是她女乃女乃常念她姑媽的。

他是子楷最敬愛的大哥,她絕不能讓他變成流浪漢,不能讓他的晚年變得孤苦無依……沒錯!子楷已經不在了,就讓她代替子楷為他大哥做這件事吧,她暗自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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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兩人並肩走出餐廳,微風,飄起了小雨,舒散了夏夜的悶熱。

「大伯,謝謝你請我吃這麼好吃的晚餐。」蔚冰吃的心滿意足,連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她最喜歡一道名叫「浪漫芝心」的點心了,起司跟蝦仁包在酥皮里,用心型的模型烤,端上桌是一個個的心型,既好吃又浪漫,害她都不太舍得吃,把玩了老半天才放進嘴里。

「這應該是消夜吧。」子湛調侃道。

「對厚。」蔚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到自己居然在會議室睡了那麼久,她就想找地洞鑽,幸好沒被公司的職員發現,不然就糗大了。

兩人走到餐廳旁的停車場,馬路上的車子已經很少了,雨勢有轉大的現象,他按了下遙控開門鈕,驀然間,馬路上傳來劇烈的踫撞聲跟玻璃破碎的聲音,接著是尖銳的叫聲。

蔚冰呆愣的看著大馬路,二部車頭對頭的撞在一起,車身嚴重凹擠,駕駛座鮮血斑斑,血液和某部紅色轎車的破碎車體交織成一片刺目的鮮紅,她看到駕駛人的頭軟軟的垂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出綿長的喇叭聲,她渾身驚顫,連嘴唇也失去了顏色。

「子楷!」她的心狂跳不已,對著車子要沖過去。

「你干什麼?」子湛連忙攔腰抱住她。

要命!她產生幻覺,竟把車里的駕駛當做子楷,還想也不想的要沖過去,如果不是他,她已經沖過去了。

「放開我!」蔚冰掙扎著,她使盡力氣推開子湛,整個人像在燒一般,她直直奔過去。

居然被她給掙月兌掉了?子湛的眉心瞬間打上十八個死結。「該死!」她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掙月兌他,他真是低估她了。

他連忙追上去,死命拖住她,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懷里的她還在拼命掙扎,她像瘋了一樣,也像月兌韁的野馬,完全不受控制。

「你放開我!我要去救子楷!我要去救子楷!」淚水瘋狂的從蔚冰的眼眶奔流而下,她鳴咽的哭喊著,不停拍打困住她的他。

「你冷靜一點!那不是子楷,子楷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他搖撼著她,大聲的告訴她。

「我要去救子楷!我要去救子楷!我要去救子楷!」她幾乎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整張臉都哭花了。

他猛然舉手甩了她一巴掌。

蔚冰呆了,她愣然的看著他,臉頰上有清晰的五指印,他不是打好玩的,他來真的,那一下打的她眼冒金星。

「你給我听好!子楷已經死了,那不是子楷,子楷已經死了,他的骨灰灑在布拉格,永遠不會回來了!」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冰冷而真實。

子楷死了……

對,子楷已經死了,死在跟她度蜜月的第一天,都是她不好,都是她讓他開車的,如果她及時阻止,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大伯,我害死了子楷……對不起……對不起……」她軟軟的跪了下來,抬起眼,淚眼婆娑的看著子湛,眼眸里滿是淚水。

他渾身一震,面色慘白,心髒緊緊的縮了起來。

不,不要自責,不要這麼自責,她讓他自慚形愧,在單純如白紙的她面前,他抬不起頭來。

「不要再說了,我們回去。」他咬住嘴唇,扶起她,兩人走到車旁,他讓她坐進副駕駛座里。

他上了車,看到她淚痕猶存,心里又劃過一痛。

這傷,會在她心里多久,他不敢去想。

「睡一下,到了我會叫你。」他替她放平椅背,系上安全帶。

蔚冰听話的閉起了眼楮,剛開始她眉頭蹙得很緊,然後慢慢的放松,她進入了夢鄉,表情不再憂愁。

他在紅燈停下時看了她一眼。

睡著的她真像天使,姣好的面容潔白無瑕,他好像沒看過她化妝,此時此刻她眼皮上的濃睫就像戴了假睫毛一樣彎翹。

為了讓她入夢,他特意在市區打轉,因為他知道,如果就這樣直接送她回家,她一定會睡不著,所以他才不停的在馬路上繞圈子。

現在她睡著了,他總算可以把車開回家了。

一路上思潮萬千,他不停回想她看到車禍後的反應,看來子楷車禍身亡這件事在她內心有著巨大的影響,他得請教幾個醫界的朋友,判斷她的情況是否該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

細雨中,車子緩緩滑進宅邸的專用道,警衛監控室在看到他的車頭抵達後自動開啟兩道鐵門,他把車直接停在兩層洋房的大門口。

停好車,熄火,他走下駕駛座,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替她解開安全帶,將她抱出車外,這才發現她輕得像片羽毛。

她該吃胖一點,是在他家里吃的不習慣嗎?嗯,有這個可能,他得記得吩咐廚房煮她愛吃的束西。

將她抱上二樓,像熟睡的孩童一般,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

他輕巧地將她放在床上,替她打開適中的空調,拉上繪有紫色薰衣草圖案的薄被。

駐立在床邊,他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黯然地替她帶上房門離開。

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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