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律人輕蹙著眉宇,破例在辦公室里抽煙。
今天是他恢復上班的第一天,有許多案子等著他處理,他卻一徑地把時間浪費,傷透腦筋坐在這里想早上那枚小炸彈是怎麼回事。
他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是昨夜表現的沒有第一次好嗎?不然她在火什麼?
早上她高翹著鼻尖,像個陌生人一樣從他視線里消失,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有多難受?就像小時候她們都只跟他大哥打成一片而不理他一樣。
小時候的他有點孤僻有點傲,沉默寡言兼不擅于和人群接近,看到陌生人就板著一張臭臉。
所以,當他父母頻頻在外應酬的時候,他才會整天躲在琴房里扮高傲彈琴,他的玩伴只有一些沒有生命的樂器,其實內心深處,他也渴望和他們玩在一起。
就因為自己沒有人緣,因此他對惟一的兄長有著莫名的敵意。
他大哥攻讀企管,接管家族事業,他就偏偏擺出對商業毫無興趣的樣子,連安瑞集團的大門也不願走進一步。
他是個被母親寵溺的ど兒,但成長過程的光芒全被出色的兄長給搶走,他憤恨自己的口拙,但那是天生的,他莫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齒的在琴房看他大哥和對面的芳鄰親切愉快的談天,那真是他的慘綠少年……
現在的他已經和過去有很大的差別了,在國外攻讀法律的過程里,他練就了流利的口才、開放的思考和敏銳的觀察力,經過時間的洗禮,他跳月兌了孤僻,多了一份篤定的沉穩。
現在,他把過去的包袱丟棄,不再當高高在上的王子。
私底下的他,總是放縱的吃他嗜愛的甜食,他生氣的時候會把衣服月兌了開罵三字經,他堅持家里凌凌亂亂的比較有家的感覺,他覺得購物頻道里那些器材用具都很有媽媽的親切味道,他不要他住的地方像小時候的家里一樣,像皇宮般一塵不染,可是卻毫無人氣。
這些與他優雅律師形象背道而馳的另一面,跟他同住在三樓的那只鳶都很清楚。
他很高興她一開始就用有色的眼光看待他的表里不一,她對他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排斥了。
他偶爾對她開的黃腔,她都能橫眉豎目的接受,他弄亂的起居室,她會叨念兩句再無可厚非的坐下,和他一起吃零食。
她性格可愛、不拘小節,小時候顧、鐘兩家幾個標致的女生里,他獨獨對她的印象最深刻。
因為,她有一次把籃球打進他家前面的排水溝里,她居然一點都不怕髒,直接伸手下去撿,如果是他就萬萬做不到,那次讓他對她刮目相看,從此就特別的留意她。
他發現她很迷糊,常會掉東掉西,但她很聰明,在學校里的功課都是第一名,她不像她姐姐飛鷂那麼冷,笑起來天真無邪的模樣很吸引人。
移民加拿大後,他寫了一張聖誕卡給她,希望可以繼續跟她做筆友,彼此保持聯絡,他還告訴她,全班的洋妞女生都沒有她笑起來可愛動人,她的笑容是全世界最美的一朵笑容。
那張類似告白的卡片一直沒有回音,倨傲的他在惱羞成怒之下,也決定要把那個拽到天邊的女生忘記,開始他的異國新生活。
現在他回來台灣了,飛鳶和他記憶中一樣可愛,原本只是對她抱著逗弄的心情,卻不知不覺中,深受她的吸引。
當他們在彼此的肢體反應理確定對方的心意之後,他不知道她願不願意這麼年輕就當新娘,但他已經夸張的想到結婚的細節,他認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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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隔著玻璃窗,上官風鈴擔心地看著里頭沉思良久的安律人。
他在煩什麼?眉宇深鎖帶輕憂,好像很躁動不安,還連續抽了兩根煙,跟平常的他好像不太一樣。
「喂,風鈴,安律師那杯咖啡已經喝完很久了,你要不要替他沖杯咖啡端進去,順便和他談談心。」梅小堯撞撞上官風鈴的細肩,擠眉弄眼的說。
「可是……」她沒有把握安律人會不會嫌她多事。
「你就去嘛。」梅小堯鼓吹她,「安律師擁有高人一等的君子風度,他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麼?」
她仔細想了想,確實。
安律人的脾氣好得沒話說,別的律師對助理都有失控開罵的時候,可是他的助理不管錯得再怎麼離譜,他從來不會在俊容上掀過波瀾。
于是她接受了梅小堯的建議,起身沖咖啡,還特意不加糖和女乃精,因為其他律師們都只獨鐘苦苦的黑咖啡,好像這樣比較有品味似的。
她輕叩門扉,開門而人。
「安……安律師,我替你沖了杯咖啡。」她訥訥地說,把咖啡杯往他辦公桌上放,這才鼓起勇氣看向他。
「謝謝。」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咖啡喝完了,見上官風鈴還不走,他揚起眉峰。「還有事嗎?」
他溫雅友善的詢問眸光立即令上官風鈴感到手足無措,她有些慌地說︰「呃……謝謝你昨天送我回家,我很感謝……很感謝你。」
這個男人,總是對他自己的帥和吸引力沒有感覺,偏偏就是他那份瀟灑的從容牢牢地攫住了她的心。
他淡淡一笑。「舉手之勞,你不必放在心上。」
驀然,一個想法閃過他腦際。
是她嗎?
是因為他送上官風鈴回家,所以飛鳶在吃醋生悶氣嗎?
「要不是你送我回家,我可能不知道該怎麼辦。」上官風鈴柔頰染著兩抹情竇初開的紅暈,溫溫雅雅地說︰「暈眩是我自小的毛病,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只要一緊張就會犯這個老毛病,我想……我想可能是昨天我見到你時太緊張了,所以才會那樣……」
沒錯!他想的應該沒有錯,就是因為他送上官風鈴回去,所以飛鳶才會那麼反常,對他的態度才會那麼冷淡。
豁然開朗之後,他俊顏綻露出笑意。
「上官小姐,請問你有沒有花店的電話?」他唐突地打斷上宮風鈴的話問。
上官風鈴錯愕地一怔,兩頰的紅霞勻開了,她靦腆地垂下羽睫,心卜通卜通地跳個不停。
「其實不必破費送花,我……我們可以出去吃頓飯,順……順便談談心,了解彼此的想法……」她聲音細如蚊蚋,越講臉越紅。
安律人挺拔的身影突然從她身旁走過,手里執著咖啡杯。
「如果你想到了花店的電話,留在我桌上就行了。」
他以為她念念有詞地是在想花店電話,而她端來的這杯咖啡苦澀無比,他喝不習慣,他必須去多加些糖和女乃精才能入口,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都堅持自己沖咖啡的原因,這樣他才能愛加多少糖就加多少。
「安……律師?」
上官風鈴無措地看著心儀男子的背影,他有沒有听到她說不用送花啊?
還有,他這樣走掉,那他到底有沒有要邀請她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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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大功告成,你自己看看滿不滿意。」希希得意的微揚起唇角,鏡子里映照出來的那個粉雕玉琢的人兒可是她的精心杰作哦。
飛鳶煩躁的蹙蹙眉心。「還可以啦。」
她對鏡里的自己不感興趣,不過希希把她打扮得如此艷光四射,想必她們的伯母會很滿意。
「飛鳶,你真的要去相親?」希希不死心,這是她今晚第N次問了。
飛鳶說她和安律人只是玩玩而已,她要去看看外頭還有什麼好男人可以挑選,今晚是屬于顧家二小姐的相親之夜。
飛鳶和安律人明明就電力超強,他們兩個怎麼可能只是玩玩就算了?
她雖然壓根兒不相信,可是既然飛鳶都那麼堅持了,她也就樂得替飛鳶打扮,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的興趣兼專長呀。
飛鳶揚了揚英挺的濃眉,似乎在責怪希希多此一問。「伯母都已經在餐廳等我了,還有假的嗎?」
她略略側身,有點煩惱的看著自己好像有點太露的背部。
可是她的前胸種滿了草莓啊,只好包得密不透風,意思意思露個背腰了,不然要怎麼電男人?
「可是你們昨天晚上明明就……」希希眼瞳里閃出笑意,伸出兩手食指踫來踫去、火熱交纏,用手指表演魚水之歡的境界。
看到希希手指頭「赤果果」的演出,飛鳶漲紅了臉。「鐘希希!我已經說過,那是你听錯了,不要再提了。」
「好——我听錯了。」希希故意拖長曖昧的語調,笑嘻嘻地說︰「二小姐,祝你相親順利嘍。」
反正她保證飛鳶去相親一定會後悔的,早上安律人下樓來的時候也是一臉難看的陰鷙,他們小倆口肯定是鬧別扭了。
「謝謝!」飛鳶板著俏臉,拿起皮包走出房間。
希希笑著搖頭嘆氣。
飛鳶那樣,哪里像高高興興要去赴相親約會的樣子?根本像要去送死。
她跟著飛鳶下樓,一邊贊嘆著飛鳶背部優美無比的線條,連點摳青春痘留下的疤痕都沒有,不知道她是怎麼保養的?
突然之間,飛鳶在樓梯上停下了腳步,她的身子一僵,心房陡然一跳,希希忍不住往旁邊探頭過去看。
安律人站在大門入口處,顯然剛下班回來,他左手提著公事包,右手抱著一束美麗的天堂鳥。
「天哪……」希希倒抽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應該避開,可是為了避免出人命,她還是在這里監看一下好了。
「你穿這樣要去哪里?」安律人劍眉聳凝,黑眸灼灼的盯著她,銳利的眸光在她身上梭巡了一圈之後開口了。
他不喜歡她臉上看他像看陌生人的表情,可是他無法不注意薄施脂粉的她,那如此撼動他的心弦。
「相親!」飛鳶故做輕佻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提起裙擺優雅地走完最後幾階樓梯,從他面前走過。
她要相親?
他的黑眸閃著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的脾氣要鬧到什麼時候?」他攏高著眉問,看到她光果的背脊之後,他的火氣也上來了。
「很抱歉,安先生,我沒有跟你鬧脾氣,我要去相親。」她的語氣是一徑的冷漠。
接下來,他的聲音比她更冷。「顧小姐,你是我的女人,你有什麼資格跟別人相親?」
「你在胡說什麼?」飛鳶的俏臉瞬間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她惱怒的瞪著安律人。
他白痴啊?干嘛在這兒把他們不可告人的關系公開啊,難道他沒看到一旁還有第三個人在嗎?
希希強忍住笑意,忍得好難受。
他們在干嘛啊?好搞笑哦!要是她不在,飛鳶大概就不會冒出前面那句薄弱的指控了。
「跟我上樓,你立刻去把這身不能見人的衣服換掉!」他擰起不悅的眉心,鏗鏘有力的命令她。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話?」飛鳶握緊縴手,她要自己大膽的與他對峙,因為他的態度差勁,連句溫柔的話都沒有,她根本不必理會他。
「你真的見鬼的要去相親?」安律人的眼神已經不再冷靜沉著,而是燃燒著一簇簇怒火,她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沒錯!」她在心里加了一句,不去的是小狗!
他繃著絕俊的臉龐,冷冷地撂下,「隨便你!」
他把花束狠狠的拋進垃圾筒中,旋身從她旁邊走過,頭也不回的上樓去。
飛鳶僵硬地怔在門邊,剛剛神氣活現的眼眸轉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她得逞了,安律人不再管她要不要去相親,這樣很好,她可以大搖大擺的走了。
可是為什麼,她鼻頭酸酸的,覺得不是滋味。
為什麼他不拉住她?為什麼他不狠狠的把她抱在懷里阻止她?為什麼他不跟她解釋昨天他跟美女走掉的事?為什麼他不把花送給她,反而扔進了垃圾筒?
天堂鳥孤寂的躺在垃圾筒中,她覺得,被扔進垃圾筒的好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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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星級飯店的西餐廳中,飛鳶度過一個難熬的晚上。
她如坐針氈地虛應著她的相親對象,無精打采、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著對方無趣的話題,一心只想回家撿起垃圾筒里的花。
她真的很後悔要求伯母替她安排相親,對面那個阿呆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她非常的心不在焉?
應該沒有吧?不然他就不會一直很智障的對她傻笑了。
「後天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請飛鳶小姐去听音樂會嗎?」相親男熱切的提出要求。
他最欣賞俏麗明媚的女孩子了,顧家的二小姐百分百的符合他的理想,他家是醫生世家,和顧氏聯姻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飛鳶應付的笑了笑。「到時候再說吧,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空。」
她好像看到她伯母翻來的白眼了。
嗚嗚,她知道她錯了,她也知道她用這副吊兒郎當的姿態會讓她伯母難做人,可是她也不想欺騙阿呆的感情,她對他真的一點來電的感覺都沒有。
「那明天可以請飛鳶小姐吃晚餐嗎?」相親男不死心,繼續熱情邀約。
對于阿呆的白目,她也只能自嘆弗如了。
飛鳶仍舊笑了笑。「也是到時候再說,我的工作有很多突發狀況,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時間。」
她沒有漏掉的又得到伯母的白眼一枚,心甘情願地領受,因為這算是她自作自受,不能怪誰。
十點,總算散席。
一干人等在門口客套來、客套去,天公不作美的飄下毛毛細雨,加上車程,她回到家里已經十一點了。
一進家門,飛鳶就迫不及待的一頭沖向垃圾筒的方向。
「太好了!」
天堂鳥還在,沒有被瑪麗亞整理掉。
她欣喜若狂的抱著花束猛親,腦海里浮現出安律人抱著花束的模樣。
西裝筆挺,捧著花要送給情人……他真的好帥、好迷人、也……好貼心。
她的心因為這束花溢滿了暖暖甜甜的感覺,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束花!是個特別的紀念。
她已經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跟他僵持不下了,她該問清楚的不是嗎?
就算她再怎麼吃醋,也該給他解釋的機會,而不是在他面前穿著露背裝、扭頭就走,當著希希的面,一點男人的面子都不給他。
他當然會生氣,他有足夠的理由生氣,她一點都不怪他,只怪自己不夠成熟的孩子氣。
看來她距離成熟的女人階段還遠得很呢,改天她得向程程姐討教一下,看看怎麼當一個溫柔體貼的女朋友。
女朋友……
想到這里,她的紅唇彎起了喜悅溫暖的弧度。
她好想念他的吻哦!一整個晚上在面對阿呆的時候,她滿腦袋里想的都是他,如此思念一個人的心情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她捧著花束走上三樓,起居室里空無一人,而且好像都整理過了,很整齊,狗臉靠墊拍松地放在三人沙發的中央,看起來很無聊。
沒有他熟悉的身影在打電動,也沒有他堆放一桌一地的零食,偌大的空間忽然顯得有點孤寂。
他的門扉緊緊關閉著,里頭悄然無聲,像是把她一顆熱切道歉的心也阻隔在外。
她在他的房門口徘徊良久,真的沒有勇氣在這個時候敲他的門。
她這個小女子也是有小小的自尊的,他一定還在氣頭上吧?氣頭上的人是不會輕易原諒別人的,再說她晚上對他的態度實在太惡劣了,她應該給他多一點時間平復怒火才對。
她回到房間的梳妝台前坐下,提筆寫了一張紙條。
律,我不希望再跟你吵架,我想向你道歉,如果接受的話,請你明天能給我一個最迷人的笑容。
她把紙條塞進他的門縫里,希望她的讓步能夠喚回他們昨天以前的和睦,而明天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