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淡淡薰衣草精油的香氣,床邊的英國古董茶幾上,一只薄透的瓷杯還殘留三分之一的薰衣草茶,露台的白色窗簾中央掛著一只薰衣草香袋,牆上是北海道薰衣草盛開的景象,美得不可思議。
房里,是一片高雅的薰衣草色澤,顯示了女主人的偏愛。
夏妤火在淺紫的被窩里伸了伸懶腰,睜開睡足的雙眸,鬧鐘的時針即將指向一點的方位。
下一秒,鬧鐘震天價響了起來。
她伸手按掉,掀被躍了起來。
似乎是種天賦,她總能在想要起床的前一刻醒來,而且屢試不爽。
二十分鐘後,她打扮輕便地出現在車庫前,復古休閑鞋加低腰牛仔褲,側背一只藍色大包包,司機小劉立即躬身起立。
「大小姐早!」小劉目不斜視的行了個軍禮,才退伍半年的他,還把自己當軍人看。
夏妤火揚揚濃密的眉,指著正午刺眼的陽光,戲謔一笑,「不早了吧,都太陽曬了還早?」
她今天和死黨古羽馨約好了去逛街,羽馨是個標準的購物狂,跟羽馨一起逛街,她只有嘆為觀止的份兒,絕對不會無聊。
今天不管羽馨要逛多久她都奉陪,反正周日下午家里通常都唱空城計,父母鐵定有推不掉的某某高級應酬,兄嫂一定帶著那三個頑劣不堪的佷兒到某某樂園共享天倫之樂去了。
只有她,落單在家里也是無聊,出門呼吸一下不算新鮮的空氣,起碼不會自閉到智障。
小劉搔搔頭皮,靦腆的紅了臉。「大小姐要去哪里?」
夏妤火嫣然一笑,自己打開後座車門坐進去,毫無千金小姐的架子。「送我到忠孝路商圈。」
她就是人家所謂「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女,父親擁有一家總資產超過一百億的上市公司,母親一生好命沒上過班。
她是家中的獨生女,集三千寵愛于一身,只有一名長她十二歲的兄長,在家人周到的呵護下,她從不知人間疾苦。
幸好她個性獨立自主、勇于嘗試、喜歡冒險,否則她可以預言自己後半輩子將如何度過。
鐵定是憑媒的之言嫁給門當戶對的丈夫,生養幾名白胖可愛的孩子,一生無虞,這樣也不是不好,只是有點……無趣。
到了目的地,遣走小劉,夏妤火在咖啡座等了十五分鐘,這才見古羽馨本尊現身。
「Sorry!我又遲到了。」古羽馨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夸張地揮舞雙手比手勢。「哇!你不知道,今天假日好多人,早知道我就提前半小時出門,不會讓你等我了。」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夏妤火撇撇唇,一口喝完玻璃杯里的冰咖啡,起身走人。古羽馨與她自小一起長大,夏、古兩家是世交,她們是「門當戶對」的死黨,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至于「遲到」,那是古羽馨的習慣,也是專利,她早已放棄剝奪古羽馨此癖好的權利了,只願她將來的男朋友受得了她這個陋習就好。
「先從哪里開始逛起好呢?」古羽馨與匆匆地打開迷你電子筆記,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今日的購物清單。
不經意的睨了電子筆記一眼,夏妤火霍地睜大雙眼,直勾勾的瞪住古羽馨。
「請問,小姐.我們這是五天四夜的血拼行程嗎?你寫的那些東西,恐怕十雙腿都買不齊,你預留為我倆裝義肢的錢了嗎?」
「別這樣滅自己威風嘛!」古羽馨對好友眨眨眼。「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我們一定做得到。」
夏妤火給她一記大白眼。「你還真有志氣。」
大概是前輩子欠她的,活該這輩子要這樣還……呸呸,她不是百教不信、五毒不侵的嗎?怎麼道起前世今生來了?
「小姐,留步。」經過一個算命攤,坐鎮攤後的算命仙叫住了她們。
「好火,他在叫我們耶。」古羽馨拉住好友,雙腿拖慢了速度,頭顱一直往算命攤的方向歪過去。
她膽小、懦弱且怕事,又偏偏最信邪,迷信紫微八卦、風水命理、模骨算命、巫術水晶,不管東方、西方,全部信得不得了。
「那又怎麼樣?」夏妤火照走不誤,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與古羽馨是完全相反的典型,她鐵齒、不信邪,家里母親初一、十五拜佛,兼愛捐錢給各大廟宇佛寺,有一半西方血統的大嫂則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沒事就愛對他們傳道神愛世人,可是她什麼都不信,從來不信那些有的沒的來困擾自己健全的身心。
「小姐!那個穿牛仔褲的小姐,留步!」
古羽馨一臉興奮。「妤火,他在叫你耶,我們過去看看。」
冷淡的孤度勾上夏妤火的唇角,她冷冷的提醒旁邊那個興奮度的人類。
「你不是要買松島菜菜子廣告的那條口紅、陳慧琳廣告的那只手表、木村拓哉廣告的那條牛仔褲,還要買CUCCI新款的春夏晚裝嗎?」
古羽馨立即把血拼行程拋到腦後。「那些不重要啦,可以改天再買。」
她強拉著夏妤火走到算命攤前,招牌寫著工整的「博寶命理研究」六字,算命仙一身白色對襟唐衫,頗有幾分「道」的味道。
「兩位小姐請坐。」算命仙笑盈盈地招呼她們。
「老師,您特意叫住我的朋友,是不是有什麼迷津要指點她?」古羽馨有經驗地發問,這些人都喜歡听人家尊稱他們為師。
夏妤火瞟了古羽馨一眼,眼里明顯在罵她智障。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這些路邊擺攤算命的,十個人經過,十個都會被「特意」叫住。
「沒錯!」算命仙鄭而重之的點點頭,眸光炯炯地看著夏妤火。
「這位小姐叫什麼名字?」
夏妤火被他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她總覺怪怪的,但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里,總之,這算命的有點怪。
「她叫夏妤火!」古羽馨雞婆地搶著說,「夏天的夏,好是‘捷妤’的妤,捷妤是漢代宮中的女官名,這老師您博學多聞知道吧?火就是火大的火,生日是XX年這農歷七月七號晚上七點生。」一口氣說完,古羽馨一臉期待,準備從算命仙口中听點精采的。
「夏——妤——火——」
算命仙用毛筆在白紙寫下這三個字,算出姓名筆劃,排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再鬼劃符般的在筆劃旁寫了一些字,搖頭晃腦的想了想,最後一臉凝重。
夏妤火眸光明亮,表情卻十分淡漠,她不感興趣的看著他裝神弄鬼,不明白古羽馨臉上怎麼可以有那種津津有味的表情。
「老師,怎麼樣?這名字不好嗎?」古羽馨迫不及待的問,問得相當上道。
名字不好就需要改名,改名就要兩千以上不等,如果名字好,那算命的就沒得賺了。
「不好,大大的不好。」算命仙看著夏妤火。「夏小姐的姓名筆劃上沖下克,腸胃不好,筋骨也不好,你姓夏,名字又有火,夏火容易燃燒,所以你脾氣不好,是個急性子,水又會滅火,所以你不適合坐船,也不適合和合伙做生意,更不能借人錢財、替人擔保,你在農歷七夕生,姓名剛好沖七,外出最好避開這個數字,否則人有意想不到的劫數,你將會去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遇到一只虎……還有,你出身富裕,但是家道即將中落。
古羽馨听得眼都直了。「哦,那老師,這要怎麼辦才好?」
捉你去賣——夏妤火在心里回答了好友的白痴問題,秀顏漸漸有了不耐煩。
不過也再次的深深體會,算命這檔事是願者上勾,只能說她今天心情還算不錯,所以陪著羽馨在這里瘋。
听听,那算命仙講的是什麼白痴鬼話?意想不到的劫數還可以,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也就算了,居然還遇到一只虎?
干麼?民間故事啊?接下來是不是她要徒手打死那只虎,這就是赫赫有名,正港的「武松打虎」的故事!這樣就變成鐵獅玉玲瓏了。
算命仙微微一笑。「只要改掉這個名字就可以。」
「哦一一那改名要怎麼弄……」古羽馨投入地開始問起相關事宜。
「夠了!我不準備改名。」
夏妤火丟下千元紙鈔一張,拉起古羽馨走人。
「哎呀,你怎麼不听听你要改什麼名字比較好嘛,反正都坐那麼久了,也不差那麼一點時間。」古羽馨邊走邊表示扼腕。
夏妤火揚起不馴的濃眉「如果你想改名,可以自己去改,不要拖我下水。」
「可是算命老師又沒說我的名字不好。」古羽馨嘀咕著。
夏好火斜撇了下線條優美的菱唇。「你從頭到尾都沒講你叫什麼名字,他又怎麼知道你的名字好不好?」
「他又沒問我。」古羽馨聳聳肩。「倒是算命老師說你不能坐船耶,那我們暑假還要坐游輪出國嗎?」
她們約好暑假搭游輪游長江,見識見識中國大陸的壯麗河山,算是慶祝夏妤火滿十八歲的生日,也慶祝她們月兌離痛苦的高中生活,即將進人大學的快樂天堂!
夏好火重重點頭。「要!」
她就不信輪船會因為她一個人而沉,如果真沉了,她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