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羅浮宮
穿著便鞋便裝,裴芯心優游自在的漫步在博大精深的羅浮宮里,這不是她第一次來法國,也不是她第一次進入羅浮宮,但她的心情仍是高亢的,唯有離開台北,離開那個狹隘的社交圈,她才不會被一堆名門淑女該有的「模樣」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沒錯!就是「名門淑女」這個人人稱羨的詞匯合她了無生趣,她像是在放大鏡底下生存的細菌,總逃不過人們研究的好奇目光,也躲不掉被抽絲剝繭的窘狀。
誰叫她的父親是台灣排名前十大的有為企業家呢,上億的豐厚資產令她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做一個名門淑女,這是個既悲哀又無法扭轉的宿命。
這或許就是她那麼熱愛旅行的原因吧!暫時的,讓自己的心遠揚,暫時的,不拘禮節,做一個不被注目的裴芯心,而不是那時時要被八卦媒體盯稍的裴家千金大小姐。
當然,她知道像她這樣身材走樣的小胖妹是不會有艷遇的,她早就對自己一直呈橫向發展的身材極端沒信
心,又怎麼能期望會有帥哥來注意她呢?
「芯心啊,胖,是萬惡之孽哪!」
芯心又無可避免的想起她母親,嫌惡地挑著細細美美的眉毛對她說過的話。
胖真的是萬惡之孽嗎?或許是吧。
因為胖,她從高中起就交不到好朋友,唯—一個主動跟她做朋友的同班美女,也是為了要利用她的胖來襯托自己的美,因此當高中一畢業,沒有利用價值就不與她聯絡了。
也因為胖,學校的男同學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那位她愛慕了三年的斯文學生會會長,更是連瞄都沒瞄過她半眼,俊會長身邊泛濫的鶯鶯燕燕,個個都比她美上兩百倍,又怎麼會注意到自卑的她呢?
到現在她都二十歲了,在這個世界上,會對她講話的俊男大概就只有她父親了,也難怪父母會對她失望透頂,一對俊男美女的獨生女居然是名小胖妹,這是任誰都無法接受的打擊吧。
其實她也不是生下來就胖,依稀記得,變胖是在十二歲那年,她父親的生意愈做愈大,母親忙著陪他到處應酬,家里總是只有佣人和她,因此她把亂吃當做發泄孤獨的管道,把零食當做陪伴她度過寂寞時光的好朋友,如此年復一年,月復一月,便造就了今天的她。
等到她發胖了之後,父母就更不想理她了。
試想,哪家帶出去的千金不是嬌滴滴、如花似玉的縴細可人兒,就只有他們女兒腫得不堪入目,叫人望而生厭,久而久之,她從美少女變成胖少女,他們就更放棄她了,對她的疏忽也一日深過一日,只忙著飛到世界各地去談生意。
芯心變胖之後,自卑加上自憐,又接連著大學聯考失利兩次,心情的沉悶加上無人聞問,垃圾食物更變成與她長相左右的好朋友。
而那對偶爾才會飛回台灣的父母,雖然對她與日俱增的體重非常不滿意,但是除了嚴厲的批評之外,他們也沒做什麼努力,照舊忙于生意版圖的擴展,毫不關心女兒的身心已經不健全。
即便如此,胖,仍是個事實,芯心也不想怨天尤人,反正她已經對自己的身材選擇放棄,也已經無所謂了,身材是她自己吃出來的,怪誰都沒用,現在除了她家附近公園里,她經常去喂食的那些流浪貓狗之外,大概沒有人會真正的用眼楮看她一眼。
可是盡管她已經渺小得不足以引人注意,仍然有些無聊的八卦雜志不願放過她,而芯心知道,他們挖她的新聞並不是她有新聞價值,他們只不過是要嘲笑她罷了,嘲笑名門淑女的行列里,也會有她這種上不了抬面的螫腳角色。
她,裴芯心,終究是人們的笑柄。
所以她不喜歡留在台灣,對她而言,台北社交圈就像一張獅子饑餓時不懷好意的大口,可以活生生將她吞噬掉,也可以毫無理由的攻擊她。
眸光停駐在大洋洲的原始文物上,芯心對自己笑了笑。
想這些做什麼呢?這些問題又不是第一回困擾她了,她想了幾年也沒有結果,現在何必又自尋煩惱?她出國是為了解放自己,可不是為了作繭自縛呵。
芯心再度打起精神,靜心地欣賞館內的藝術寶藏,兩度聯考落榜的她,其實是個對美術極有天份也有才華的少女。
她的臨摹栩栩如生,如果給她一張蒙娜麗莎的微笑,她就能畫出另一張蒙娜麗莎的微笑,如果給她一幅張大千的國畫,她也能恰如其份的揮灑出一幅百分之百的張大千畫作出來。
她知道自己這項才藝不足以對人說,在她父母的眼里,她沒考上大學簡直就是他們的奇恥大辱,她父親是美國麻省理工的高材生,母親更是英國劍橋大學的才女,而他們的女兒居然連台灣的大學都考不上?
如果,她是說如果,他們能試著讓她去念美術那該多好!如果他們不是去請一堆台北補習街里最有名的補習老師來為她補習國、英、數、理,而是讓她去學畫。去學音樂、去學陶藝、花藝、舞蹈……哦!那她一定會快樂許多,她的生命或許就不至于像現在這般了無色彩。
結束痛苦的三年普通高中生活,她又歷經如煉獄般的兩年惡補歲月,直到她父母宣布對她放棄,他們再也無法承受她落榜的打擊,再也不逼她考大學了,她才打從心里松了口氣。
不必考大學,那簡直像場最美、最美的夢,她千真萬確再也不必去過那種一睜開眼楮就要迎接XYZ和子日某某某的慘淡日子了。
就在她不必考大學之後,她的生活也跟著光明起來,然而她父母卻對她這個又胖又不成材的女兒更加厭惡了,她的存在簡直就是在提醒他們有個完全帶不出場的女兒。
芯心自我安慰的想,這或許就是有得必有失吧,擺月兌大學聯考的壓力,但她注定是個無法討父母歡心的女兒,也汪定她跟自己的父母沒有緣份。
于是她開始旅行,用旅行忘記被雙親忽略的孤寂,也用旅行項滿她想望美的世界的空洞心靈。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在優游于羅馬、威尼斯、倫敦。巴黎時,她的心靈獲得無上的滿足,她的快樂來自于藝術殿堂的啟發,那些壯觀瑰麗的大教堂和名聞遐邇的各種博物館,確實逐漸滿足了她一如荒原的心。
喏,就拿這座她三度探訪的羅浮宮來說吧,里頭有她熱愛的文藝復興時期雕塑,還有她好奇的古埃及原始文物,取之不完的寶藏,就算在里頭逛個三天三夜也意猶未盡。
在羅浮宮里觀光的不乏舉止優雅、面孔姣美的女郎,而她,自然是不起眼的,也因為如此,幾個小時走下來,沒有半個人與她搭訕,當然也沒有那些在台灣對她窮追猛打的狗仔隊,令她感到十分愜意。
心滿意足的離開羅浮宮之後,芯心信步走往杜樂麗花園,這座花園位于羅浮宮和協和廣場之間,原本是屬于皇室專屬的花園,佔地足足有二十八公頃,現在則已經完全平民化,是個休憩的好地方。
花園里煦日和風吹拂,異國美景盡覽眼前,芯心找了張椅子坐下,拿出背包里的一大袋零食和可口可樂,開始愉快的吃起來。
洋芋片、巧克力花生酥、藍莓口味的薄餅、女乃油泡芙……各式各樣好吃的零食在她背包里都找得到,她不愛果汁,獨鐘可樂和甜得嚇死人的女乃茶。
她身上的羅馬絕不是一天造成的,剛開始是自暴自棄,現在則是習慣,想改也改不了。
「小姐,請問羅浮宮怎麼走?」一群嘻嘻哈哈、學生模樣的東方男女,跑到芯心面前問路,他們手拿地圖,看來是在自助旅行。
「你們繼續往前走,穿過這座大花園就看得到了。」芯心微微笑道,親切地為他們指路。
「謝謝!」
他們又嘻嘻哈哈的走了,芯心繼續把洋芋片往嘴里送,想她學生時代從沒這麼輝煌過,同學們老是因為她過胖而排斥她,就算聯誼活動也不會找她,反正又沒有男生會看上她,找她不過是更傷她自尊心罷了。
如果她瘦一點……唉,這是不可能的,覆水焉能收回?食量已經被自己養大了,縮小食量是行不通的,除非把胃割掉二分之一,這個方法又委實太過不自然,萬一手術失敗,她豈不是永遠無法再吃這些好吃的零食了
「小姐,請問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嗎?」
一個男性的開朗聲音在芯心耳畔響起,她本能的抬頭,嘴里的洋芋片還沒吞下去,正卡在微啟的朱唇中,立即被眼前這個俊挺無比的男性臉孔給迷得失神。
濃濃上揚的劍眉,朗朗俊目,又挺又直的鼻梁,加上仿佛會勾人心魄的性感嘴唇,雖然他眼里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戲謔之氣,但仍無損于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高貴氣質,他分明的輪廓俊美瀟灑,無端的震懾了她的心。
「你——你——你在問我?」芯心簡直語不成調,渾身血液都因他的注視奔竄亂流,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身上好像有電,而她,像是被電到了,無法自拔的注視著他。
「對!」麥擇地微微笑了笑,女人著迷于他俊美無雙的面孔已不是新鮮事了,不過竟然連這名小胖妹都想覬覦他,嘖嘖!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若不是為了找美人,他才不會對個小胖妹開口哩,他剛剛听見一陣悅耳美妙的女聲在為人指點路徑,腦中立即先人為主的浮起一位絕色美人的身影,若非美人,又怎會有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呢?
于是他立即循聲找來,因為他麥擇地是從來不會放過美女的。
可是,不意來到這里,卻只見到一名奇貌不揚的小胖妹在暴飲暴食,絕色美人呢?絕色美人跑哪里去了?
「你你你……你問什麼?」芯心一顆心卜通卜通的跳,幾乎要拿手按住才不會讓心跳出喉嚨,很丟臉的是,她一張臉已經在瞬間燒成雲霞紅。
「我問,這里一直只有小姐你一個人嗎?」麥擇地再度綻出一抹勾人的笑容,特意展現他的翩翩風度。
哈,逗弄一頭發春的豬倒滿有趣的,小胖妹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只有頸部以上稍微差強人意,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對他臉紅?這簡直就是在蹂躪他高貴的眼楮嘛!
說他毒?
他一點也不覺得,他對沒有姿色的女人通常都是毫不留情的,他喜歡窈窕美女,若是縴瘦但上圍又驚人的美女就更好了。
而眼前這個小胖妹,麥擇地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往下移——
上圍是很可觀啦,但中圍也一樣可觀,臀圍就更可觀了,渾身修不忍睹得可觀,他家的垃圾桶都比她有型有款多了。
芯心總算听清楚俊男在問什麼了,她抵擋不住他灼的逼人的帶電目光,害羞的低下頭,小小聲地說︰「嗯……只有我一個人……」
瞧她,緊張得連聲音都走調了,枉費變胖的她只剩聲音可以自豪,連她家女佣阿花都常語帶浪漫地對她說
「芯心小姐,你那口猶如黃鶯出谷的美聲,溫柔得可以安撫人們那不安定的靈魂。」
听起來怪惡心的,不過這也足以證明,她的聲音是她發胖後唯一殘存的優點。
而現在,在她心儀的男人面前,她居然沒能將這項殘存優點好好的表現出來,反而聲音格格打顫,活像自己冷了幾百年似的。
「那真是可惜。」麥擇地喟嘆一聲,美人啊美人,你也走得太快了些,連讓我一睹你風采的機會都不留,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胖妹就是小胖妹,連聲音都荒腔走板得像在哭,這種破鑼嗓子怎麼能跟他適才聆听到的美人天籟相比擬呢?
既然美人不見了,他還是少在這里浪費時間,被小胖妹纏上可不是好玩的事,他麥擇地已經有太多被女人糾纏的經驗了,他的經驗結論是——條件愈差的女人纏起人來愈恐怖,那誓在必得之態呀,就有如蝗蟲過境哪!
「嗯……」芯心不知道他在可惜什麼,只是含羞吶吶地附和。
「打擾你了,祝你有個愉快的下午時光。」一個紳土的告別後,麥擇地很快的竄走了。
芯心怔怔地看著陌生俊男遠走,留戀的一再眺望那挺拔勁帥的背影,久久移不開怦然心動的眸光。
她的性情向來溫和、柔弱,也或許因為自卑吧,她從不曾為自己爭取過些什麼,當然以她的外表,也沒有那種轟轟烈烈的戀情可以被她嚴厲的母親撻伐,因此她二十年來的生命,可以說純潔得有如一杯白開水……哦,好吧,是平淡得像杯白開水。
可是今天,此時此刻,在這異鄉異地,她早已枯萎的心居然緩緩地復蘇了,只因那名俊男是她這些年來枯燥乏味的生命中,唯一肯與她交談的帥哥!
老天……這是夢嗎?他居然不嫌棄她的外貌,主動與她攀談?他風采翩翩,對她彬彬有禮,一點兒也沒有嫌棄她容貌的意思。
如果她的態度能落落大方一點,如果她的臉不要紅得那麼可笑,如果她的聲音不要那麼失卻水準,如果她能瘦一點,也不要正塞著滿嘴洋芋片的話;他對她的感覺可能會比較好一點……
唉,太多如果了,這一切也不可能重來了,芯心清楚的听到自己心底的聲音,她會失神、會著述、會心動,絕不是因為他出眾奪目的外貌,而是因為他那和煦如陽光的姿態,他沒有避她如鬼魅,一逕親切地與她交談,這是多麼的奇跡!
短短的邂逅,他就在她心底烙下印記了,他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個普通的窈窕少女,而不是個惹人討厭的胖小妹。
芯心撫著自己發燙的面頰,第一次那麼懊悔自己為什麼要吃得這麼胖!
***
十月的台北秋老虎正炙熱,芯心從燥熱的戶外回到她居住的「極品晶華天廈」,一進人自動玻璃門,撲面而來的冷氣讓她解月兌地吁出一口氣。
以前她沒那麼怕熱的,可是愈來愈胖之後,連體質都改變了,她覺得自己愈來愈怕熱,沒冷氣的地方簡直就沒有她立足之地。
「裴小姐,又去買書啊?」精神奕奕的守衛笑盈盈的對她打招呼。
「是呀。」芯心微微一笑,提著沉重的包包,拿出磁卡刷過另一道密碼門。
這里鬧中取靜,是台北市最貴地段的住宅區,她父母沒有選擇那種陽明山的大別墅,全是為了她這個獨生女的安全問題,他們裴氏在台北可是有頭有臉的名門世家,女兒當然不能鬧出什麼社會新聞嘍!
因此,經年累月在國外的裴氏夫婦認為女兒住在太幽靜的地方不安全,所以買了這間建坪達八十二坪的樓中樓,不僅二十四小時有守衛嚴格管理,還有全套滅火及保全警示系統,最適合像芯心這種「沒有家累」的人住了。
開門後,芯心進入原木鋪陳的玄關,一道義大利進口的手工玻璃磚牆分隔了玄關與客廳,隱隱約約之間傳來糊不清的申吟囈語。
芯心換上拖鞋彎進寬敞舒適的客廳,淡雅的米灰色沙發里,阿花正蹺著她那修長美麗又白白的二郎腿,嘴里吃著金莎巧克力,眼楮悠哉的看著前方裴宅新購的前衛平面電視。
看見芯心作在玻璃磚牆旁,阿花挑了挑眉算是招呼,她的媚眼飄到芯心肩上那只大型背袋,揚起一抹不以為然的表情。
「小姐,你又去誠品啦。」
「是——是呀——」芯心的聲音僵在原處,一時間她臉紅心跳,眼光不知道該往哪里看才好。
雖然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撞見阿花在看解碼台了,可是她的反應仍然是手足無措,最大的反應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阿花總說,要觀摩觀摩,有觀摩才會有進步,要不然男朋友可是會嫌她乏味。
芯心弄不清楚阿花究竟有幾個男朋友,只知道每到周未阿花都比她忙,忙著把電話夾在耳頸間打情罵俏,手里忙著搽鮮紅色的亮彩禮甲油,接著便忙著換露背裝,忙著把渾身上下都涂滿乳液,最後忙著在腋下噴上嗆死人的香水,快快樂樂的出門的會,留她獨守死城一般的空房子。
「坐嘛,小姐,要不要吃金莎?」阿花迷人的眯眼一笑,拍拍身旁的沙發,電視里的男女正在鋼琴上寬衣解帶,彼此熱吻不斷,上演著激情狂潮,而她臉不紅氣不喘,自在得很。
「不——不了,你自己吃吧,我回房看書!」背起包包,芯心飛也似的逃上二樓。
芯心一鼓作氣沖回房里,迅速關上門板,站在們前猶自喘息著,臉孔愈形燥熱。
她怎麼想都想不通,阿花只比她大一歲,可是為什麼阿花卻開放得驚人?
夏天時,阿花不是超短流蘇牛仔褲,就是一件涼快的不能再涼快的小洋裝,冬天則穿各種粉紅、艷藍、淺紫的緊身毛衣,份外高聳的胸部看得那些守衛個個血脈賁張。
有時候芯心覺得,她跟阿花的身份應該調換過來才對,以阿花芙蓉一般的美貌和周旋在男人之間的交際手腕.當裴家千金當之無愧,而她,以她令人食不下咽的身材和害羞內向的性格,她真的不適合當個名門淑女。
唉,別想了,她總是喜歡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母親說過,她就是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亂想,所以才會考不上大學。
總之,在母親眼里,她的行為舉止、一切的一切都是促成她考不上大學的罪淵,如果她考上大學了,就算她倒立著走,她母親都會拍手說她走得美極了吧。
想至這里,芯心不由得噗哧一笑,被阿花弄得緊繃的神經也跟著放松。
她順手把今天買的書—一上架整理好,為自己沖了壺洛神花茶,這種花茶具有清熱止渴的療效,只要她出門,回來必定沖一壺降降燥熱的體溫。
沖好茶後,芯心抽了本她看到一半的旅游雜志,開始她每天必定的閱讀時間。
她的房間除了主臥室之外,還連接著一間可以看到台北市夜景的大書房,里頭藏書豐富,每個禮拜她總要買上十幾本書來填補書架上的空缺位置,書房是她的心靈之泉,是她荒蕪世界的綠洲。
除了書房,還有一間她私人用的超大浴間,里頭除了豪華的按摩浴缸之外,另有裴氏夫婦特別從日本為她訂做的大型原木泡澡桶,期望她能借由泡澡瘦身,不過現在他們當然是絕望了,而泡一個加入香精的澡例是變成了她的樂趣。
此時,芯心就坐在露台落地窗前的小起居室里看書,她席地毯而坐,和室桌上是她消暑的洛神花茶和永遠都少不了的零食。
邊看旅游雜志,邊吃心愛的零食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哪,她神游雜志之中,跟著圖文並茂的介紹一會到德同
柏林,一會到西班牙馬德里,直到一個干擾的聲音劃破寧靜,她驀然抬頭,這才意識到玻璃窗外已然夜幕低垂。
「小姐,吃晚飯啦!」
阿花的聲音在樓下揚起,懶得爬樓梯的她,通常都用她的嗓子做擴音器。
裴宅除了阿花之外,原本還有一位司機和負責煮三餐的廚娘,只不過司機和廚娘都因裴氏夫婦用不慣外國人而一並將他們接到國外,現在偌大的豪華宅邸里只剩芯心和阿花。
有錢人家必要的門面排場總是要有,因此裴氏夫婦曾想為女兒另聘一名司機,再聘一名廚子,但是芯心都拒絕了,反正她也難得出門,頂多一個禮拜跑一趟書店罷了,若要出門坐計程車就好了,何必請個人晾在那里呢?
說到請廚子那更是沒必要,她每天光吃零食都吃撐了,對于正餐向來沒什麼胃口,請廚子簡直是埋沒人才,因此她也一並拒絕。
雖然家境富裕,可是芯心並沒有養成奢侈浪費的習慣,這或許是她和其他名門淑女最大的不同處吧,她出人沒有賓上司機,也不上沙龍SPA,更沒有到名店買名牌的習慣,說難听一點,是她有自知之明吧,沒有身材,穿上金鏤衣也沒用,人丑就別多作怪了,普通點的衣裳反而還讓她看起來有點璞玉氣質。
如此一來,裴家就只剩下她和負責打掃的阿花了,現在阿花除了打掃之外,還兼打理主僕兩人的三餐,薪水加了兩萬,她做得如魚得水,非常稱職,因此裴氏夫婦也就不再堅持多請人了。
芯心合起雜志歸位,躡手躡腳的下樓,就怕又撞見阿花還在看解碼台,不過幸好,阿花已經換台了,現在正播出她最喜歡看的娛樂新聞,這是她每晚都不會錯過的節目之一。
「小姐,吃披薩吧,今天有新口味哦!」阿花熱情的招呼著,法國進口的典雅桌面擺著兩盒披薩,還有兩杯大容量的可樂。
根本就毫無廚藝可言的阿花,自從兼任廚娘之後,便是用這招混水模魚達一年之久。
反正她不會煮,而她的芯心小姐又只喜歡吃零食,既然如此,她就順手推舟,以披薩、漢堡、壽司等外帶速食來取代三餐,只要她不說,芯心小姐不說,家里的先生、太太一天到晚不回來,他們不會發現的c
「新口味?」芯心眼楮一亮,一掃下午的尷尬,開開心心地坐下來和阿花一起吃這頓會讓別人憐憫,但她們覺得豐盛的晚餐。
「怎麼樣?小姐,你覺得這種新口味好不好吃?」阿花忙著吃披薩、喝可樂,一邊分身乏術的問。
「好吃,非常好吃。」芯心由衷的贊美著。
說起阿花,她本名叫岳麗花,也是奇葩一枚,擁有四分之一原住民血統及四分之一荷蘭血統的她,是個高姚的嫵媚美女,玲瓏身段是那種無論怎麼大魚大肉都吃不胖的體質。
因此兩人雖然每天吃的東西一模一樣,但芯心就硬是將熱量都吸收,也都在她身上看到成果了,可阿花卻仍舊手細腳長的,三圍傲人,不胖就是不胖。
「小姐,你怎麼一回來就窩在樓上,害我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真是無聊死了。」
阿花一邊把披薩往嘴里送,一邊嗲聲嗲氣地埋怨,縴縴手指則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時尚雜志。
「我在看書。」芯心有點心虛,要是被阿花知道她是因為不敢看解碼台才落荒而逃的話,又不知道要被阿花怎麼嘲笑了。
「我就知道你又在看書,真是書呆子喲!」阿花媚眼一句,不以為然地問︰「難道書里有帥哥嗎,讓你看一個下午都不累?不是我要說,小姐,你那些書喲,呆板又無聊,還不如看看我買的這些雜志來得實在,里面全是現在台北最受歡迎的俊男,如果能釣到一個,哇,我就走運了,只管躺著做少女乃女乃,我全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會因為我當上少女乃女乃變富貴,這就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芯心笑了。「有這麼夸張嗎?」
她湊趣地看了一眼阿花硬送到她眼前的雜志,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她整個人便呆呆的被震懾住,眸光久久盯著雜志上的身影回不了神,那股異樣的熱流再度在她身體里逆流亂竄,她的心,不規律的跳啊跳的……
「怎麼啦?很帥是不是?」阿花了然的一笑。「哎唷,小姐,我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咧,原來你也會動凡心啊。」
芯心略略目神,尷尬的一笑,老天,都隔了多久?在巴黎杜樂麗花園邂逅的男子……
不等芯心回答,阿花便大刺刺地贊許道︰「小姐,你還真的滿有眼光的,他叫麥擇地,是社交圈的新貴,上個月才剛從美國到台灣來度假,拿的是美國護照,我告訴你,他是美國華裔麥氏集團的第二順位繼承人,身家豐厚,還沒結婚哪!小姐,我就算了,你系出名門,如果你喜歡的話,就好好把握吧!」
听到阿花興奮難抑的語氣,芯心非常明白她為什麼會只憑一本雜志上的照片就心花亂亂開。
阿花向來對來自名門的黃金單身漢如數家珍,雖然她的男朋友都是小眉小眼的生意人,不是印刷廠的老板
就是廣東餐館的老板,不過她總是堅信,有一天自己會被一位英俊又沒老婆的大總裁給看上,把她娶回家豢養著享福。
「把握?」芯心一怔,隨即幽幽地垂下眼瞼。「我太胖了,條件這樣好的男人是不會看上我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今生今世,這樣的帥哥肯主動跟她交談一次,她心願足矣,不可能再要求更多了,不然,她會遭天譴的。
阿花媚眼如絲地一笑,頁心誠意地說︰「哎唷,小姐,你也沒多胖,只是稍微胖了那麼一點點而已,少吃幾餐就行了,你不必那麼快就垂頭喪氣,在我看來,你和這個麥擇地很配啊!」
真的,這不是違心之論,她覺得芯心小姐一點都不丑,只是胖了點而已,如果能擠掉那些多余的脂肪,絕對會是絕世大美人一個!
不信的話,瞧,芯心小姐的雙眉整齊地在尾端微彎,是很溫婉的眉型,不像她老要上美容院讓美容師修剪。
再往下看,工整的眉毛下是一雙動人的翦水雙瞳,芯心小姐的眼瞳看起來總是漆黑霧蒙的,讓人不由得會產生憐惜感,再加上深深的雙眼皮和彎翹如小扇的濃密長睫,從側面看起來,怎麼看怎麼動人。
而她覺得芯心小姐最美的地方是挺直的鼻梁,順勢而下在鼻尖處微翹,顯出一股嬌憨甜蜜的味道,還有,芯心小姐那張令人嫉妒、唇型極美的櫻唇也沒有因為身材走樣而改變,依然甜的叫人想一親芳澤。
不過說起來,女人真不能胖,一胖就算是大美女也會被人忽略踐踏,胖起來的女人五官完全模糊了,就像她們芯心小姐一樣,白白糟蹋了她那天姿綽約的本質,真是暴殄天物喲。
「阿花,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很了解我自己的條件,我跟他一點都不配,我根本配不上他。」
听完阿花的打氣,芯心更喪氣了,在她听來,阿花根本就像是在安慰一個瞎子能當影評人,她和麥擇地很配?這真的是天方夜譚。
「小姐,我說過的,我們人呀,不論做什麼事都不要隨便就放棄,不過如果你真的喜歡這個麥擇地的話,可能要稍微做點努力就是了。」阿花對她媚媚地擠眉弄眼,語帶玄機地道︰「據我了解,麥擇地是花叢里有名的‘過客’,才回來台北短短一個月,已經讓各家的名門淑女搶破頭了,死在他手上的女人不計其數,他呀,真是有兩把刷子喲。」
「他他他……他會殺人?」芯心震驚地問,臉色刷地一下變白了。"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他那麼斯文,那麼玉樹臨
風,那麼風采翩翩又舉止優雅,居然殺過無數女人,太可怕了,這太可怕了!
阿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的小姐,你不要直接從字面演繹意義好嗎?說你是書呆子還不承認,我的意思是,麥擇地對女人很有吸引力和殺傷力啦!」
聞言,芯心松了口氣。「原來如此。」
阿花隨手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語氣可有可無地道︰「喏,我的好朋友在這里當店長,如果你想稍微去做點努力,塑身塑身,她可以給你打個折扣。」
芯心一听,大驚失色。「不,不,阿花,你誤會了,我沒有要塑身!」她連忙把名片塞回阿花手里,慌亂的解釋。
「我沒有誤會。」阿花氣定神閑地一笑,把名片塞回她手中。「小姐,如果你要吸引麥擇地的注意,就一定要去塑身,否則他死都不會看你半眼的,你不懂啦,男人就是這麼現實又這麼壞。」
「阿花,我真的不必去塑身,我沒有要吸引什麼人的注意……」芯心更慌了,她又急忙把名片推回阿花手中。
阿花不以為意地又把名片塞口芯心手里,她一派了然,媚眼蘊春。「唉,別騙我了,小姐,我見過的人比你看過的書多,你剛才那模樣,分明就是心動了,既然心動就要好好把握,你不是很喜歡那部文藝兮兮的‘心動’嗎?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懂吧?你都二十歲了,女人的青春是禁不起磋跎的喲。」
面對阿花的強勢,芯心簡直百口莫辯,她吞了口口水,困難地說︰「阿花,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真的不需要這張名片,你收回去吧。」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阿花那趕鴨子上架的能耐真叫她招架不住呀。
阿花柔媚地道︰「小姐,我們是自己人,你就承認吧,女人愛男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必害躁啦。」
「阿花……」芯心覺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毫無還手的能力。
「小姐,你就別推了,收下!」
阿花毅然決定將名片從芯心的圓領處塞進去,不偏不倚地插在她可觀的中,令她羞赧的紅潮一直綿延到耳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