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緩緩的降落了,隨著機身平穩的停下,機艙內的旅客也開始騷動了起來。
飛機降落的地點是位于北美的舊金山國際機場,很多人會稱這里為三藩市,雖然人口不多,卻被列為美國主要的城市之一,也是北加州的首府。
就在機艙內的旅客都迫不及待起身拿自己的隨身行李時,一名長發飄逸的東方籍男子卻還怡然自得的在閱讀手中的雜志,他完全不受旁人影響,非但不見慌張局促之意,反而還有幾分優閑暇意的味道。
那名男子相當年輕。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但或許是熱愛運動吧,他非但高瘦,而且結實,修長的雙腿使得座位與座位之間顯得有點狹隘,一身優雅的範倫鐵諾米色系筆挺西裝則令他精神奕奕,絲毫沒有因長途飛行而流露出疲累之色。
「啊!」一名正在拿行李的少婦被後頭的人推了一下,她重心不穩,腳步旋即踉蹌,距離她有好幾步的空服員根本來不及施以援助。
扶住那少婦薄弱肩膀的是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幫她取下行李的也是同一雙手的主人,溫柔關切的聲音隨後在少婦耳畔響起,「你沒事吧?」
少婦驚魂未定,她倚靠在年輕男子厚實的懷中,定了定神,暗自慶幸剛才沒有滑跤,因為她已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我沒事,謝謝你。」她感激的說。
男子微微一笑,將行李交到少婦手中。「沒事就好,這是你的行李。小心點走。」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那從容不迫的姿態,以及令人如沐春風的嗓音已引得艙內諸多少女頻頻翹首,甚至有一名白晢的韓國女孩已經雙頰嫣紅,眼里淨足對他的愛慕之意。
「你猜猜那男孩從哪裹來?」一旁明媚熱情又積極的歐陸少女嘰嘰喳喳的在猜測他的背景。
「五官那麼出色,是混血兒吧!」臆測之聲不絕于耳。
「好長的黑發……」神往中的少女忍不住一再回頭看他。
年輕男子像是听到了她們的對話似的,他輕輕頷首,做出禮貌的微笑,在機艙內的旅客剩下十分之一的時候,他才提起腳邊一只小型旅行袋﹐踏著怡然自得的步伐離開。
「再見,旅途愉快!」兩旁排開的美麗空姊們正微微躬身﹐臉上綻露著甜美笑容﹐不厭其煩的一一向旅客道別。
機艙內所有的旅客都魚貫的走光了,適才的年輕男子突然頓住腳步﹐他唇緣勾勒著一抹似笑非笑,不偏不倚的站在那群明媚的空姐面前。
「邪,這次打算在舊金山待多久?」
「什麼時候回來?」
「小心別惹得三藩市少女們風雲變色哦!」
三句話同時月兌口而出,不過出自于不同人的口中,一樣都是俏麗娟秀的空中小姐﹐以她們流露出的熟絡姿態來看,她們與年輕男子早已相識許久。
「九月開學前我會回來。」男子噙著薄薄笑意,「我住在蒙哥特酒店八一一號房,需要我帶什麼禮物,直接打電話聯絡我,不需客氣。」
那群圍著年輕男子的空姐綻齒而笑,個個撫媚生姿。
「你才客氣呢!每次都買禮物送我們,害我們收得都不好意思了。」
「小小禮物,何足掛齒?」生性浪漫的他對女子最為禮遇,「如果沒有你們體貼的服務,我想,這段漫長的飛行時間一定會非常枯燥。」
這群剛才忙壞了的空姐均放松地笑了。
「可惜多數人不會像你一樣體諒我們的工作,所以嘍,邪,好好的去玩,不過別忘了回來,不然我們會傷心哦!」
「當然!」
年輕男子一笑,步出機艙。
***走在舊金山國際機場二樓的出境大廳中,藤真砂衣子已經盡量叫自己緩步而行了。但是無可避免的,她身上那襲優雅傳統的紅色印花和服依然吸引了眾多金發洋人的側目眼光。
她從容的去領自己的行李,從容的往機場大門走去,如果遇到那些個猛盯著自己看的痞子洋人,她還會輕松的露齒一笑,充分展現她大和民族的泱泱風範。
而或許是她的服裝稀奇,也或許是她神秘的東方氣質出眾,更或許是北美的登徒子真的特別多,總之。這一路從大廳到門口,她已招攬了不少愛慕眼光及搭訕名片。
只可惜她向來比較欣賞東方男子,洋人在她眼中一律是金發高鼻,她實在分不出來有什麼不同。
因此那些美意與厚愛,砂衣子也只能敬謝不敏,如果此行有多余時間,她寧願選擇好好欣賞這個城市,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踏上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
說到舊金山,除了 谷的科技及赫赫有名的金門大橋外,砂衣子對這里可說是一無所知,勉強拼湊記憶中的印象,還可以加上個電影中常出現的漁人碼頭,而如果不是為了參加美由紀的訂婚典禮,說真的,她也不會大老遠跑到這里來。
渡邊美由紀是砂衣子在女子高校一年級的死黨,美由紀的父親意外升職,被調來舊金山總公司,因此美由紀也跟著轉學,隨家人來到舊金山。
美由紀離開日本後,她們依然保持著密切的聯絡,方便的電話和頻繁的信件往來縮短了她們的距離,這份聚首短暫的友誼並沒有因時空的變遷而轉淡,反而因身處在異國之中,美由紀將砂衣子視為自己最親密的朋友。
她這次不但威脅砂衣子一定要來參加訂婚典禮,還要砂衣子以日本最具代表性的傳統服飾出席。她在電話里很驕傲的說,她要把她最要好的朋友介紹給她未婚夫認識!
因此,砂衣子此刻才會穿著這身盛裝出現在機場里,因為時間很緊揍,她待會兒就要直赴婚宴現場了。
才一年多沒見,砂衣子實在沒想到美由紀居然那麼快就找到終身伴侶了,美由紀曾經是那麼羞怯與保守,是美式開放的作風影響了她吧!讓她變得開朗,變得崇尚自由,也變得勇于追求。
雖然她們才十七歲而已,談婚姻似乎太早了點,但她們深深為美由紀感到高興。
應該為他們祝福的不是嗎?在漫長的人生中,能找到與自己契合的另一半是很不容易的事,有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尋到這份難得的緣,美由紀還如此年輕就能比別人早看清自己想要的,以及及時抓住幸福的彩翼,這些都值得喝采。
走出出境大廳,匆匆的車輛、匆匆的人潮,這一切讓城市的步調顯得很緊張,接駁巴士、市內巴士及出租車招呼站都聚集了很多人。
砂衣子踏著如儀的步伐朝出租車走去。突然,一個迎面而來的高大男子架住了她的手臂。她驚訝的蹙起了濃眉。這是干什麼?拍電影?還是當街搶劫?她不相信美國的治安已經壞到這種地步。
「請你放手!」她冷冷的以英語對那名男子說。
「藤真砂衣子小姐?」戴墨鏡的高大男子月兌口而出的反倒是標準的日語砂衣子一愣,這是什麼?他鄉遇故知嗎?
她挑起眉,縱使「靜川會」在日本極受矚目,她的身分也是人盡皆知,但她不以為自己有聲名遠播到這種境界,連舊金山都有人認得她就有點像笑話了。
「你是哪一位?」語氣雖和緩了許多,但眼神仍舊是戒備的,自小父親的告誡,她不敢一天或忘。
男子還是緊扣住她手臂,傲慢的說︰「藤真小姐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要跟我走就可以﹐我家主人正在等你。」
「跟你走?」砂衣子莞爾的微笑,她緩緩搖頭,「不,我不會跟你走,或許你的主人是很隨便的人,可以隨便叫人跟你走,但是我不隨便,所以請你放手。」
男子壓迫感十足的俯視著她,嘴角上揚。冷笑兩聲,「走或不走,這恐怕由不得你了,藤真小姐。」
在男子一個手勢的示意下,突然有幾名東方面孔的彪形大漢對砂衣子包圍過來,他們沒幾秒就將她圈在中間,照這種情況看來,旁邊那些目睹一切經過的洋人是不會插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她還是個跟他們膚色截然不同的外國人哩!
「我得罪了你們的主人嗎?」砂衣子的聲音低沉,她已經動怒了,「或者我該這樣問,」靜川會「得罪了你們主人嗎?」
「不。藤真小姐是我們主人的上賓。」見她薄有慍意,男子還算恭敬的說。
「呵,上賓。」她嘲弄的掃了戴墨鏡的男子一眼,他是這些嘍的頭,他們都遵照他的指示辦事。
「座車已經準備好了,藤真小姐,我們可以起程了。」
墨鏡男子一揮手。那幾個彪形大漢馬上架住砂衣子,強迫她往一輛停在不遠處的加長型黑色房車走去。
「但願你們主人急欲用這種方式見我的理由能讓我滿意。」砂衣子調侃的說。
她並不擔心被擄走的後果,待會沒出現在婚宴現場,她在舊金山機場失蹤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回日本。
她父親,還有那硬性子的介吾大哥,他們兩個大男人想必就算要把整個美洲給翻開,也會將她給找出來,而惟一遺憾的倒是她不能親自看到美由紀穿新娘禮服的美麗模樣了。
「一定會的,藤真小姐,你一定會滿意,而那是你的榮幸。」墨鏡男子又恢復了傲慢,那是他每次提起自己那個神秘主人所並發的癥狀。
砂衣子看他一眼,榮幸?她搖搖頭,無可救藥的自大走狗!
距離黑色房車不到五步,她無可避免的是要跟這群身分模糊的人走了,真枉費了她這一身光鮮亮麗的和服,到此刻她才有了幾分好奇,到底是誰連「靜川會」的人都敢動……
「啊!」左邊的大漢痛叫一聲,眉頭皺成一直線,身子旋即蹲了下去。
砂衣子心領神會的一笑,她還以為此行父親答應她不派人保護自己是真的承諾,原來他老人家還是不放心的替她找了隨行保鏢。
想必這次為她而出任務的不是「和興堂」,否則就是「三首堂」,這兩堂的堂主對她這位小姐最是小心翼翼,老當她是玻璃般易碎。
「呃……」綿長的震驚聲還來不及落幕,右邊大漢也應聲倒地。
眼見兩個伙伴無聲無息的被偷襲,墨鏡男子臉色一寒,「藤真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行前明明已查得清清楚楚,只有藤真砂衣子一個人登機,想不到「靜川會」這麼神通廣大。這丫頭還有後應?
「這是我給你家主人的回禮。」砂衣子楊了揚眉梢,那個自大狂的失控對她來說有提神醒腦的作用。
「你有種!」墨鏡男子用力一扯,房車後門已然打開,他強迫著要將不馴的獵物丟進轎車內。
「你以為你還能帶走我嗎?」砂衣子卡在車門前,既有後援,她當然是說什麼都不會讓他們得逞。
「進去!」墨鏡男子粗魯的一推,他不相信身著和服的她不會橫著跌進去。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擋在砂衣子與墨鏡男子的中間,接著,一個柔和的、溫文的聲音,以毫無瑕疵的禮貌說道︰「這位先生,這位小姐已經說了,你不能帶她走,所以請你放手。」
***落句不卑不亢,結尾溫和從容中透著一股不容反駁的鏗鏘,被聲音給吸引,砂衣子不由得抬眼望向她的援助者,並且有點感慨現在能把日語說得這樣舒服的日本男人已經不多了。
首先納入視線的是一頭飄逸滑順的黑發,現在的男人留長發已經不稀奇,所以她根本毋需驚訝,但是。就在她對上了對方的面孔後,她卻結結實實的一怔。
好年輕的男子!
非但年輕,而且挺拔、優雅以及……
她再度炫惑的看了他一眼,實在不想把這樣的字眼加在一個堂堂男子漢的身上。但是無可否認的,她腦海里還是浮現出了初看他時的那兩個字……俊美。
是的,他是俊美,還異常俊美,那一頭長發襯托得他有如童話中的王子人物,充滿貴族氣質的出色面孔,完美如雕像的五官,閃著雅謔光芒的深邃黑眸,薄唇上一抹似笑非笑、亦正亦邪的味道精銳,也難測。
砂衣子有點屏息,她沒抑制自然的生理反應,看到這種近乎絕跡的男人,女性適時的發呆是一種恭維。
而她不解的是,「靜川會」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如此出色的人物,她竟完全沒注意到?
他飽含慊意的烏眸就在三公分之外,她突然伸出手去,華美的袖子滑到皓腕處,縴縴小掌好奇的輕撫上他邪氣而危險的面頰。
不合時宜的舉動,原以為他會怔忡或微慍,但他卻……
殷邪勾起一抹笑,「小姐有什麼指教?」
套句伍惡常說的話,初見他就「驚為天人」的女人不少,但在光天化日下敢這麼明白挑逗他的她卻是第一個。
這個明眸聘婷的日本女孩有點意思,至少她沒尖叫,沒對他撲上來,也沒被他渾身難掩的貴族氣息嚇得退避三舍,而只是客氣的模了模他的臉頰而已,這完全在他能夠理解的範圍之內。
只是他微有疑問,在被挾持的情況之下。她怎麼還有閑情逸致來研究他呢?
笑意還杵在他的嘴角沒有移開。背脊那一道凌厲掌風卻急迫襲來,這幾個日本莽漢想必都是練家子。
「失禮了。」殷邪持續他優雅的笑意,也不回身,手翻處,五指如勾,便生生的把偷襲他的墨鏡男子給甩出去。
「啊!」扭曲的痛吼,墨鏡男子碩大的體型難看的摔落在柏油路旁,他的墨鏡順勢從鼻梁上跌落下來,露出一雙幾乎是一橫線的瞇瞇眼,勃發威儀瞬間搗毀,殘余滑稽的卡通效果。
「呵。」砂衣子愉快的輕笑出聲,難怪他要一直戴著墨鏡了,原來他眼楮那麼小。
「這男的會妖術!」恐懼的從殷那旁邊跳開。少了領頭坐鎮,烏合之眾都慌忙的感覺到逃命要緊,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小嘍很識時務的從砂衣子四周撤離,快手快腳的抬起跌倒不起的瞇瞇眼男子,沒幾秒鐘,連同黑色大房車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
舊金山的天空依然陽光普照,一對親密相擁的情侶打從砂衣子面前走過,為這座城市憑添一絲掩不住的頹廢浪漫氣息,而剛才那場當街劫人與狙擊,就像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砂衣子理理發鬢,發簪都歪了。她干脆拿掉發簪,一頭渾無潤飾的栗棕色秀發霎時披泄在她雙肩,雖然與她的和服如此不搭調,但是在陽光下卻美得像第一道晨光,清新而自然。
殷邪隱現玩味笑意,黑眸閃動著某種光芒。
他彎身遷就她身形,溫柔的揪住她一撮秀發,深嗅一記,邪氣乍然躍上深沉睿智的利眼,一縷低喃輕吹進她耳畔……
「保重了,棕發的和服小姐!」
***日本。京都時值十一月中旬,楓祭剛過,此時節雖然沒有如雨的櫻花可看,但深秋的楓紅依然教人醺醉,處處可欣賞到綠葉染紅的景象,滿眼的鮮紅令人屏息。
沿著石板路徑往里走,兩旁栽植著可觀的櫻木及楓樹,宏偉的木造大門進去,是一座壯麗但優美的庭園,假山錯落其間,佐以矮樹叢點綴,修竹幽篁之外,還有池塘小瀑清淺,布局十分優美。
景色幽麗的庭園過去,再拾級而上數十級石階,一座氣勢雄偉,恍若大殿的主屋出現了,規模奇大的屋舍雖有一股渾厚的古樸氣息,但隱隱又有幾分龍蟠虎踞的味道。
推開正門,又是一處巧奪天工的亭台掩映,中型院落之後才是宅邸的正廳,正廳門上梁柱懸著一塊四方長型的褐木匾額,額上字跡蒼勁有力,書著「靜川會」三個偌大字體。
午後剛過三點,正廳里幽靜異常,室內照例以不可思議的寬敞取勝,無論是一張客椅或是一座屏風都優雅的超月兌了名家杰作,無一不是精工刻鏤。
繼續往里走,正廳過後是視線難以看到終點的寂靜回廊,架高地板的回廊旁便是一間間的房室了。
淡淡茶香飄自位于回廊首位的和室,色澤調和的室內縴塵不染,一張光潔的花檀木矮桌平放在榻榻米之上,矮桌前方的格子滑門敞開著,室外樹木泉石一覽無遺,花木扶疏,花草的剪裁與安排精致巧妙,微風中,流動的空氣清新沁涼。
由左而右,長型矮桌上,入目所及可見一套茶具,顯然剛才有人正在烹茗沏茶,淡淡茶香由此而來,一份精致的和果子點心擺在其旁。
茶具之後是幾幅卷軸及精巧的瓷器與漆器,接著,很不協調的,一枝素描用的炭筆擱置在桌面上,古石紙鎮壓著一張四開大小的畫紙。
畫紙上,一名長發男子躍然其中,他劍眉利目。深邃的黑眸在畫者的筆鋒中栩栩如生。
挺直的鼻梁之下,嘴角一抹似笑非笑、亦正亦邪的笑容更是傳神無比。
從夏末到入秋,這張男性面孔已不知道是第幾次在這和室中被勾勒出來了,過去曾入畫的靜物寫生都不復存在,顯然這和室主人對畫中人有點偏愛。
砂衣子喝了口茶,順勢伸了伸懶腰,輕輕吁出一口氣。
今天是假日,一整個大好上午,她已經在這里耗掉三個小時了,而該讀的功課卻一樣都沒念,天知道她明天有個重要考試哩,身為愛徒卻不知長進,英文老師的臉又不知道會黑成什麼樣子了。
這不能怪她,她今天就是沒心情好好坐下來看那些硬邦邦的文法和例句,一早的空氣太好,花香也正濃,她深覺不該辜負如此良辰美景,隨心所欲也應該不是罪過。
如此自圓其說一番,于是她來了,連早飯也沒吃就溜到和室中來,若不是佣僕每日都會在各房室里準備幾份小點心。她真要空著肚子等吃午飯了。
從七月在舊金山機場外至今,整整四個月又十六天,砂衣子受到大大小小的騷擾不斷,連在學校中都會突然被襲擊,似乎真的有人正在對她抱持著偌大陰謀,有只幕後黑手急切的想擄走她。
為此,她父親幾乎想命令她休學在家,在她父親的眼中,「靜川會」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任何混球都沒有狗膽至此動他寶貝女兒的歪腦筋。
然而砂衣子卻非常、非常堅持的拒絕了。
她才十七歲,甚至還未成年,遇到這類事件當然會有所懼意,但她更不喜歡事情不清不楚,如果這樣就能迫使自己休學在家,那麼她就太駝鳥了。
事至此,砂衣子還真想看看想要她的是什麼大人物,那位瞇瞇眼男子口中的神秘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既知她是藤真家族的人,又敢暗著在太歲頭上動土,全日本恐怕也找不出幾個。
無怪她父親會為此震怒龍顏了,一干手下就數她那可憐的介吾大哥首當其沖,除了處理繁大的幫務之外,森高介吾現在的任務之一就是保護她,不準她平空消失。
所以嘍,現在每逢她外出,森高介吾必然對她寸步不離,只差沒在她身上配個遙控器而已,如果有那麼一天,她相信自己也不會感到太驚訝……
一陣急匆匆但又力圖輕巧的腳步聲從和室外傳來,拉門霍地被拉開來,一張清秀的瓜子臉探了進來,看到小主人,她驀地掩口輕呼一聲。
「老天,小姐,你真的在這里!」安田香奈先是松了口氣,像想起什麼似的,又慌忙鞠了個躬,「對不起,我不知道小姐在這里,所以沒敲門,請你原諒!」
砂衣子看著十六歲的小女僕又是緊張又是忙亂的樣子,她露齒一笑,伸手把香奈扶了起來,「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你不要拘禮,放輕松點。」
香奈的臉漲紅了,「謝……謝小姐。」
小主人也不過長她一歲而已,看起來卻永遠都是那麼一副愜意篤定的樣子,難怪連藤真家族的長老們都一致屬意她為「靜川會」最理想的接班人,只可惜小姐志不在此,才會忙煞了幫主的義子森高先生。
「找我有什麼事?」砂衣子微笑中順手遞了杯茶給香奈,意欲要她順順喉嚨。
「哦,謝謝!」香奈連忙干掉那杯茶,甘泉入喉,頓時順暢多了,臉也不紅了,「幫主和夫人回來了。請小姐到」文和殿「。」
「哦,父親和母親回來了嗎?」她一下子喜上眉梢,「這次他們到函館,不知道又給我帶什麼新鮮紀念品回來了。」
抽起畫紙卷成筒狀握在手里,砂衣子提起紫色和服下擺,笑盈盈的往「文和殿」去了。
***馨香梟梟的「文和殿」,殿內照例是樸實雅致的擺設,與整座宅邸的色調相融相合,此時殿內的首位正坐著一對氣質相仿的中年男女,他們正在品茗。一旁有著素色和服的僕婦在伺候著。
座上的男人一張方臉。飽滿的天庭下是濃眉利目,英武的容貌,威儀逼人。他就是宅邸的主人,同時也是日本三大黑幫之一的「靜川會」首腦……藤真武龍。
他身旁的女人體型正好與他相反,縴細嬌弱,一張細致的臉蛋尖尖俏俏的,容顏清麗絕倫,低髻下是雪白潔淨的頸項,漾滿輕愁的美眸擔憂的落在門扉上,有點焦急愛女怎麼還不來?
是的,她就是藤真武龍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靜川會」人人敬重的幫主夫人……藤真京子。她出身貴族,祖先曾是平安時代的大臣,二十年前她下嫁黑幫幫主一事,至今都還是京都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直到門扉被拉開的那一剎那。藤真京子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砂衣子,過來媽媽這邊!」她伸出手,深怕惟一的愛女會消失,自從女兒在舊金山遇劫之後,她就時時刻刻在擔心這個。
砂衣子是老天給他們夫婦最甜美的禮物,她身體孱弱,產下砂衣子之後,丈夫心疼地,甘願嗣下無男丁,也不讓她再受孕育生產之苦,他連小妾都不願納進,這番憐惜之意,她一生都無以為報。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不能失去砂衣子,連一丁點失去她的風險都不可以冒。
「怎麼了,媽?」將手交給母親,砂衣子露出一記俏皮的笑意依著母親坐下。「是不是一日不見我,就如隔三秋呀?你和父親才去了函館幾天就這麼想我?」
「听赤井說,你早上沒到廳里用早餐,你去了哪裹?」藤真京子執著女兒的手。一臉關切的詢問。
赤井貴一是偌大宅子的管家,負責派遣佣僕園丁工作,打理一切起居事宜,他在藤真家工作已有十五載的歷史了。
「我在和室里畫畫,一晝就忘了時間。」砂衣子笑了笑,「不過現在還真有點餓了呢,待會一定能大吃幾碗。」
藤真武龍看了精神奕奕的愛女一眼,清了清喉嚨,「砂衣子,我和你母親有個決定要告訴你。」
他已經可以猜到女兒會怎麼反對、怎麼為她自己爭取所謂的人身自由了。
「什麼事?」砂衣子滿含興味的問,「是不是決定年初跟媽媽到歐洲度假去?你們是該出去走一走了,幫里的事情就交給介吾大哥吧,哈,千萬別告訴他是我說的,他一定很恨我這麼推崇他。」
「砂衣子……」藤真京子看了丈夫一眼,眸中又是無奈又是不舍,女兒還這麼小就要叫她離鄉背井,自己怎麼想就是舍不得。
「咳。」藤真武龍咳了一聲,「砂衣子,我們希望你能到台灣去,你大舅舅在那里,他會好好照顧你。」
多年歷練讓他果斷的認為這個決定對女兒是最好的,起碼將砂衣子秘密的送到台灣之後,可以讓他無後顧之憂的揪出想奪走他們掌心寶貝的人。
「台灣?」砂衣子微蹙眉心,拳頭握緊,拳頭中的畫紙也被她給擰縐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為了逃離那些恐嚇,她就必須遠離國土?將她送得遠遠的,這樣就安全了嗎?
遠離日本她並非那麼不能接受,但她更擔心她父親被惹毛後雷霆萬鈞的氣焰,屆時為了找出企圖傷害她的人,必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單單只為了她一個人,那是自己不樂見到的景況。
「父親,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是,我暫時還不想離開日本。」迎視她父親精銳的目光,藤真砂衣子依然不為所動。
听見女兒的堅決,藤真京子愁顏更甚,盈盈的秋眸漾著懇求,「砂衣子,這次就听我們的好嗎?你留在日本太危險了,我們根本不知道是誰想帶走你,我們擔心你呀……」
「听話,砂衣子,別讓你母親傷心。」藤真武龍也加重了語氣,他向來不習慣表露感情,雖把愛惜女兒的心情推到妻子身上,但天知道他更重視這藤真家的惟一子息。
砂衣子黑如點漆的眸中閃動一絲光芒,堅毅的唇線像千斧難摧,剛強流露在她眼角眉梢之中,她啟口,聲音淨是認真,「父親,藤真家的孩子不懂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