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容恬離開了去抓蘇家小子打,如膠似漆的情人不得不再度暫時分離,但鳳鳴最近都沒怎麼郁悶地患相思病。
並非和容恬感情變淡,實在是忙過了頭。
好消息和壞消息比賽似的接踵而來,弄得蕭家少主一個頭比兩個大,還沒有把不知道該定性為天才還是白痴的築玄擺平,昭北被離國偷襲的惡耗又讓他們炸開了窩。
以鳳鳴的軟心腸和善良本性,第一件要立即變成了關心可憐的盟友長柳公主。
但長柳是慶離的妻子,慶離又是鳳鳴的敵人,鳳鳴絕不可能親自上門表示慰問,唯一的選擇就是寫一封秘信交給賀狄,請賀狄神不知鬼不覺的轉呈長柳公主。
他哪里知道,賀狄現在根本就沒空理會這些"閑事",同一時刻,單林王子殿下其實正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擺平他派去的專使,也就是倒霉的子岩。
其中過程,甚至可以用驚心動魄,波瀾壯闊來形容。
當然,這個驚心動魄和波瀾壯闊,和鳳鳴等人想像中的那種情意綿綿的驚心動魄波瀾壯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把安慰信送出後,鳳鳴一邊等待著賀狄的消息,接下來幾天又一頭栽入了各種累死人的工作中。
"謝天謝地,至少福氣門那本帝紫染技秘笈已經抄寫完了。"
"呵,听鳴王這個感動的口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鳴王自己辛辛苦苦,一筆筆抄的呢。"
匆匆游覽抄本的鳳鳴別過頭,笑著看秋星從門外進來,"感動一下也不行嗎?唉,我就知道這方面不如容恬,怎麼你們見到他都乖得象只兔子,在我面前就都變了另一個樣子?咦?"他看了看秋星身後,奇怪地問,"秋藍呢?她沒和你一道?不是一起趕制棉甲的嗎?"
秋藍先朝完成這項抄寫古籍工程的秋月道喜,才笑盈盈對鳳鳴答道,"秋藍早上確定是和奴婢一起去弄棉甲的事,不過這個時候,當然是丟下一切趕著去為鳴王做香噴噴的飯菜呀。自從上次被容虎狠罵一頓後,誰敢不把侍候鳴王放在第一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容虎那麼凶的對秋藍呢。"
鳳鳴心有余悸地掃一眼站在旁邊的容虎,故意夸張地壓低聲音,"別說你們,我現在對他也挺害怕的。"
容虎年輕的臉龐頓時紅了,尷尬地道,"屬下也只是遵照王令行事,況且……唉,我也就只說了那麼幾句,到底要被罵多少遍才能饒了我?"
秋月得意洋洋地調侃他道,"當初把臉板得那麼嚇人,現在知道錯了吧?不過念在你也是一心為了鳴王著想,至少我已經大人有大量的饒了你啦,就怕秋藍仍在生你的氣。"
"對呀,容虎你運氣真不錯,秋月可是我們之中最小氣的。"秋星笑著搭腔,另有所指地道,"幸虧她最近劍法大有進步,心情很好,所以才肯輕易原諒你。"
"秋星!"秋月窘得一臉通紅,頓時朝秋星河東獅吼,又叉腰又跺腳地警告,"你再胡說,可別怪我不客氣了!小心我找你單對單比劍!"房里立即爆發出一陣笑聲。
自從洛雲開始私下教秋月劍法,兩人間的情況已經一目了然,最近,捉弄秋月和洛雲簡直就是眾人調劑工作的最優娛樂。
洛雲剛剛開始還無法接受,狼狽萬分,不過當殺手最要緊的一點就是要沉得住氣,幾天下來,他已經對這種狀況適應了一些,听見眾人說笑,不再臉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更不會丟臉的逃跑,現在,他甚至能保持原來那種生人莫近的冷漠表情,充耳不聞似的默默站在角落,不動聲色地低頭摩挲自己腰間佩劍。
至于心底是否也波瀾起伏,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笑過之後,鳳鳴問起棉甲的事來。
也許是因為被激發了參與感,從前只知道嘻嘻哈哈的侍女們,現在一提正事都露出和男人們有得比的嚴肅正經來。
秋星漂亮的臉蛋立即改成正容,有條不紊地答道,"羅總管做事真周到,鳴王吩咐一句,他第二天就把我們需要的東西都備齊了,還找了一群又勤快又手巧的女人來,說可以任我和秋藍使喚。所以我們就照鳴王上次說的那樣,把細活都一一分開,壓棉、過漿、縫制等等都不在一處,叫分……分什麼……"
"分工合作!"
"哦,對!鳴王說的什麼分工合作,那法子真好,比我和秋藍一針一線的弄快多了,幾天的功夫,已經制了五六十件出來,羅總管親自試了一件,連聲稱好。現在每次見他,他臉上都笑得開了朵花似的,直夸鳴王你一定是蕭家百年來最有才干的少主。"秋星表情雖然一本正經,但聲音仍然清脆婉轉,小鳥似的,听著就讓人心情奇佳。
"幫忙的女人都是經過羅總管親自挑選的,應該信得過。干不同細活的人全部分開住,不允許私下討論自己做的事,免得機密外泄。至于看管方面,屬下已經派了幾個弟兄去負責。"洛雲插了一句。
鳳鳴大為高興,"你們真厲害,幾天就辦了這麼多事。比起來好像我什麼都沒干,成天也不知道忙些什麼?"邊說著,邊把手舉起來撓了撓頭,猛然瞥見站在一旁盯著他的洛雲,心里一怯,居然主動把手放了下來。
真奇怪,他明明是少主兼鳴王,現在竟然怕起兩個貼身侍衛來。
都是他老娘還有容恬惹出來的,好端端寫什麼破王令破族長令!
正說著,一股香氣隱隱約約飄來,誘得人垂涎欲滴。
眾人都覺得肚子里腸胃蠕動起來。
"一定是秋藍把飯菜做好了,嗯,"鳳鳴吸吸可愛的鼻子,羨慕地道,"容虎福氣真好,居然把秋藍娶了來當老婆,每天都可以吃到世上最好吃的飯菜。"
洛雲受不了地皺眉,"秋藍每天煮的東西,首先都是給少主吃吧?"
驚訝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都投在洛雲臉上。
洛雲冷冷地掃眾人一眼,似乎覺得不妙,沉聲問,"干什麼?"
秋星不可思議地喃喃道,"這塊冷疙瘩木頭果然變了,現在連這種無聊的話題,他居然也會插一嘴。"
洛雲大窘,不屑理會她似的把臉轉到一邊。
但是無可否認,側面來看,從前冷冰冰的僵尸般的臉龐,真的柔和好看了不少。
秋月卻是忍不住氣的,瞪起眼楮,"秋星!你又這樣!拿劍來,我要和你比劍,這次絕饒不了你!"
眾人正笑嘻嘻地看著秋月跳腳,秋藍剛巧跨了入門。
"秋月,你看看你那樣子。"秋藍雙手捧著一個放了菜碟的大方盤,在門口停了停步,把柳眉好看地微蹙起來,搖頭道,"侍女哪能這樣凶巴巴的?還在鳴王面前呢,越來越沒規矩了。"
身後跟著幾個低級別的侍女,也是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魚貫進來。
鳳鳴最不講究上下禮法,眾人和他相處久了,都知道他的脾氣,比在容恬面前無拘無束多了。
滿滿一桌的飯菜擺下,無須吩咐或請示,大家習慣成自然地圍著桌子坐下一起享受秋藍的好手藝。
容恬若在,侍女們沒有王令絕不敢隨便和鳳鳴同桌用餐,現在幫鳳鳴盛了飯遞了筷子,就極活潑地一個個坐在了鳳鳴身旁。
鳳鳴不管左看還是右看,入目都是笑靨如花,非常賞心悅目。
"鳴王,嘗嘗這個,上回你說太辣了,奴婢這次換了做法,先把肉絲炒辣,然後才將肉絲倒入豆腐里,應該會比上回的好些。"
"嗯嗯,果然不錯!"
"飯也要多吃,不許只顧著吃菜。"
此言一出,飯桌倏地一片詭異安靜,片刻後又爆出轟然笑聲。
原來竟是容虎跟洛雲心有靈犀,兩人異口同聲,不但一字不差說得一模一樣,連無奈又關切的叮囑口氣也相差無幾。
洛雲原本冷著臉的,這下子也忍不住唇角微揚。
畢竟還不習慣和別人肆無忌憚的玩鬧,他把臉略微垂下,避開眾人視線。其實人人都溫暖地察覺了他的笑意。
西雷鳴王極可能是十一國中最喜歡破壞規矩的權貴,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在上位者必須矜持尊貴,氣度雍容,一律都是只在外人面前裝裝樣子時才要擺出來的門面功夫。
鳳鳴在飯桌上面從不安靜,端著碗就忍不住和別人閑聊,忽道,"哎呀,今天還說要探望築玄的,上午事情一多就耽擱了。真不妙,自從把他留在這里住下,他好像就變得非常不安了,一個字都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地方太陌生。我正考慮要不要派人把他生病的師傅也請過來,看見熟悉的人,他的心情應該會好點。"
"那個不喜歡說話,象小孩子似的人嗎?嘻,鳴王就不用為他操心了。"秋星接過話頭,一邊在菜碟里挑了一塊最好的五香牛腿肉送到鳳鳴碗里,一邊微微抿唇,笑著朝秋藍那方向揚揚下巴,"現在,秋藍在他眼里比他師傅還親呢。那人真奇怪,一天到晚藏在房里做古怪又精巧得出奇的東西,就是不吭聲,奴婢本來以為他對誰都這樣,沒想到秋藍是個例外,他竟然見到秋藍就露了個笑臉,神態親熱得不得了。"
"哦?"鳳鳴驚訝地轉頭看著秋藍,"我怎麼覺得你現在本事越來越大了?果然士別三日就要刮目相看。"
秋藍靦腆起來,"奴婢哪有什麼本事?本來這事也輪不到奴婢管,說來也是緣分,前幾日鳴王不是叫秋星送些點心去給他嗎?秋星恰好有事,又轉托給奴婢。奴婢端了點心入屋,他一抬頭瞧見我的臉,忽然就哭起來了。"
鳳鳴詫道,"什麼?哭起來!"
"大概是想起了他的姐姐吧。"秋藍低聲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他看奴婢的眼神模樣,的確和對別人都有些不同。"
秋星嬌憨地湊過來,悄悄向鳳鳴告密,"鳴王以後都可以放心了,那人一見秋藍,乖得令人不敢相信,秋藍要他坐就坐,吃就吃,不許亂動,就真的坐著不敢動。真象個听話的小孩子。"
鳳鳴眼神大放神采,下意識地看向容虎。
容虎也是第一次听見這個消息,不禁露出振奮神色,"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看來鳴王真的如傳言那樣,是被天神眷顧的貴人。"
只憑那個深具物理原理的攻擊性弩炮模型,築玄在武器設計上的天賦已顯露無遺。
目前鳳鳴最頭疼的正是沒人能和有一定交流障礙的築玄溝通,如果秋藍能解決這個問題,那前途立馬就光明萬丈了。
听秋藍提及築玄的姐姐,鳳鳴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不由問秋藍,"築玄既然對你特別不同,應該會樂于和你說話吧?唉,和他溝通真的特別吃力,上次花了大半個晚上,我們幾個還加上一個羅登,耐心都耗盡了還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後來還接到昭北被若言派軍偷襲的消息。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他怎麼會流落到同國來,好歹也是北旗的王子,竟潦倒成這樣……難道真的是被若言逼的?可北旗王室怎麼會坐視呢?"
秋藍老實的點頭道,"他見到我的時候,的確話比平日多。只是,奴婢見他說的都是一些令人感嘆的傷心往事,就沒敢擅自向鳴王提,倒不知道原來鳴王正想知道這個。"
最近人人都有了正經大事要辦,秋月忙抄古籍和練劍,洛雲值班的時候跟著鳳鳴,不值班就全跟著秋月了,秋藍秋星等也是一人當兩人來使,既要把從前負責鳳鳴起居飲食的差事做好,又要充當趕制棉甲的巾幗指揮官。
容虎也不可能閑著,大王一走,保護鳳鳴更要抖擻起十二分精神,築玄的武器模型出現後,還立即奉鳳鳴之命,分一部分心神到這最新式殺傷武器的樣品制造上去,兩三天就不得不抽出一點時間出門,到鴻羽新開的鑄造作坊踫一次頭研究細則。
鳳鳴更不用說,他就是個總領全局的人,雖然沒有任何一件事具體要他親自動手去做,可每一個步驟的輕微改動,眾人都要先來問問他的意見。
現在大家連走路都比平日利落,甚至秋藍都學會動不動就提著長裙小跑了。
因此,她沒將築玄的事立即向鳳鳴呈報,也不足為奇。
別說鳳鳴,她自己都忙得很呢。
不過既是鳳鳴問起,秋藍就知無不言了。
"他說話不伶俐,很多話都是斷斷續續,奴婢也是一點一點自己湊起來的。"築玄的身世,容虎比較清楚,曾經和秋藍說過一點,因此秋藍比較能把听見的拼湊起來。秋藍臉上露出同情之色,低嘆著緩緩向鳳鳴稟告,"築玄和他的姐姐御泉公主,都是北旗王的王後所生,後來,離國和北旗聯姻,御泉公主嫁給若言,成為了離國的王後,這些鳴王都是知道的了。"
鳳鳴點點頭。
女孩子比男人更關注這種事,秋月和秋星連吃到一半的飯碗都放下了,專心地听著秋藍說話。
"又是若言?"秋月最近忙于抄本和練劍,對築玄的
事所知最少,聞言咬牙道,"我猜若言看重的根本就不是御泉公主,而只是看中了人家嫡長公主的身份罷了。哼,就算是被他看上也絕不是什麼好事,這個男人真是天下最壞最惡毒的家伙,當初他那樣……"
沒把話說完,她忽然警覺似的閉緊了嘴,和秋星交換個眼神。
真不該多嘴。
一瞬間,不願回憶的往事,竟令人討厭地都浮上了心頭。
那個男人,把鳴王囚禁在自己的寢宮里,手段卑鄙地抱著生病的鳴王過夜,有時候甚至故意當著她們姐妹的面,把鳴王桎梏在懷里放肆強吻……
眾人都心知肚明秋月不小心觸及了什麼不該說的,原本熱鬧的飯桌頓時安靜下來。
鳳鳴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