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左右,我終于帶著滿身疲憊和冤屈離開保衛科。
夜風冷颼颼,教導主任出了門,經過我身旁時還盯了我幾眼,象要再給我一點警告似的,然後才揚長而去,我覺得自己就象一只被人看不起,誰都可以過來踢一腳的流浪狗。
莫名的憤恨在心里翻滾,我抿著唇,怔怔站在風里。
身後傳來鞋子踩在草里的聲音,我回頭,看見永祺。
永祺臉色非常糟糕,望著我的眼神也是凶狠的,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盯著我,一言不發。
被記了小過的打擊已經讓我有點麻木,我只是冷漠地看了永祺一眼,就扭頭緩緩往公寓走。
這個時候,我不想和他吵架,也不想把我所有倒霉的原因推到永祺身上。
永祺沉默地跟在我後面,他也許想著要教訓我一頓,為了我對賭約使用的不正當手段。
進了公寓,永祺果然開口。
他用冷冰冰,毫無同情心的語調,說了四個字︰「你是白痴。」
我太累,連反駁的力氣都想省回。低頭把鞋子一月兌,自顧自關燈上床,讓永祺站在黑暗中繼續生他的氣。
房間安靜下來,校園的夜如往常一樣寂寞無聲,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可是,確實有事發生,我被記過了。
想到這個,我就難受得幾乎要用盡力氣吼起來,偏偏又自己壓抑著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雖然很累,卻一直沒有入睡。
房間黑暗了很久,我還是睜著眼楮,看著牆發呆。
忽然,一雙手搭在我腰上。
是永祺。我動了動,卻沒有反抗。我心里說︰永祺,我已經受不了了,你不要來煩我。這麼安靜的時候,永祺應該可以听懂我心里的話吧?雖然他從來沒有听懂過。
永祺躡手躡腳爬上我的床,如果是平日,我一定會滿心戒備把他踢下去,但今天我一點勁也提不起。
「瞳瞳,」永祺躺下,從後面摟著我。
我想他總算有點人性,知道安慰一下他悲慘的表弟,不由為這些天的做牛做馬值回一點。不料他貼著我的耳朵說︰「我知道你被記過了。」
混蛋,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悲傷被他全數挑起。
「你給我滾!」我咬牙切齒,用後肘撞他。
每個人發泄的時候都會象火山爆發,而我,必定是一座威力不小的火山。
「何永祺,都是你!」
「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要害我?」
「為什麼?」我惡狠狠地怒吼,紅著眼楮,象一只見到什麼都要狠狠咬一口的猛獸。
永祺沒有作聲,滿屋子里只回蕩我一個人的吼叫。
「為什麼偏偏是我?」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你要這樣害我?」
他忽然變得很有力氣,無論我怎麼打,他都能把我緊緊摟住。我越打越累,他越摟越緊。
最後我氣吁喘喘地停了下來。
「瞳瞳,你哭吧。」永祺迫我轉身。
把精力宣泄完畢的我有點呆滯,怔怔看著他。
他輕輕說︰「哭吧,我知道你想哭。」
我冷靜下來︰「我一點也不想哭。」我把眼楮撐得老大,唯恐一眨眼會有眼淚被擠出來。
「哭吧。」
我搖頭,硬著脖子說︰「我不哭。」
「我知道你很難過。」永祺看著我,他舉手輕輕觸踫我的睫毛,象要確定上面有沒有眼淚。我剛要偏頭避過,他忽然沉聲說︰「對不起。」
我有點詫異。
「我並不想事情這樣發展。」永祺的眼忽然閃著憂傷的光芒,他的聲音忽然低沉到讓我心悸的地步。「我並不想你難過。」
剎那,一滴晶瑩的液體滑落永祺英俊的臉。
永祺哭了。
我徹底楞住,也許我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晶瑩美麗的眼淚,所以才會被毫不保留地震撼。
震撼到手足麻痹,而思想在空中不斷分裂、盤旋,還有心痛的感覺在輕輕拉扯四肢。
永祺,你不要哭。
我一直照顧你,幫你做牛做馬,不讓別人欺負你,你怎麼可以哭?
我感覺自己飄蕩在另一個奇怪又陌生的世界,听見永祺彷徨茫然的聲音︰
「瞳瞳,我是那麼喜歡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知不覺忘記了被記過的事,隱隱覺得生命中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快浮出水面。
次日,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永祺的肩膀上睡著了。
永祺還沒醒,他摟著我的腰,手勁即使在熟睡中還是莫名其妙的大。他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我悄悄看著永祺的臉。
我從來不曾發現,永祺睡著時的微笑是這麼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