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非常。雖然我以前看過他不少難看的臉色,但當屬這次最為難看。
他瞪我一眼,目光中有說不出的恐懼,象害怕會隨時失去我似的,轉頭對那男子說︰「二哥,玉郎脾氣古怪,會沖撞二哥的。」他語氣恭恭敬敬,仿佛對這二哥忌憚得很。
我從沒有听過小王爺對王妃用過這樣的語氣,也沒有听到他對大王爺用這樣的語氣。為什麼偏偏對這二王爺最恭敬?
想到這里,我疑惑地看了看斯文的二王爺。
二王爺算有大度,嘴角輕輕揚起,道︰「既然九弟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大哥,凡兒的氣也出了,我們賞花去吧。」他轉個身子,率先走了出去。
仿佛他是個領頭的,他一轉身,院里的人都跟著走了,熙熙攘攘,剛剛發生的一切立即被拋到腦後。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金妹還滿身是傷地跪在地上。
我在金妹身旁蹲下,將她小心地扶起來。
「讓我看看。」一人伸手過來,挑起我的臉,看我的額頭,居然是小王爺去而又返。
「不要踫我。」
小王爺不理我的抗議,手一揮,兩個他身旁侍侯的大丫頭過來,將金妹扶了開去。小王爺扯著我回房,威脅道︰「你再惹我,就把金妹扔到池塘里過夜!」
我一听,立即老實下來。
小王爺把我按在床上,幫我上藥。
因為顧忌金妹,我只好乖乖躺著,任他把我翻來翻去。清涼的藥,涂抹在火辣辣的傷口上,我不禁抖動一下。
「疼麼?」小王爺立即小聲問。
還不是你打的?又來貓哭耗子。
我大大哼了一聲,本想破口大罵,不過想想金妹的處境,究竟沒有罵出口。
沒想到我不曾罵出口,小王爺倒數落起我來。
「你怎麼就這麼不知道進退?當著眾人的臉讓我下不了台?我也就算了,又去得罪大哥。」小王爺嘆道︰「前面的都好說,可你為什麼好端端糟蹋自己,把頭撞成這樣?」
他想必沒有注意到我老大不對勁的凶惡目光,居然還繼續說下去︰「竟然還給我二哥看上了。什麼人不好惹?你偏偏要去惹他。不要說你,就是我們兄弟們,也沒有人敢惹二哥。」
我磨牙道︰「你清楚點,是他惹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別人惹我的。」
我沒有撒謊,凡兒是他先罵我,然後凡兒把大王爺惹過來,然後那該死的二王爺不知怎麼就覺得我有趣。
就算金妹,也是自己一頭栽過來,受此無妄之災。
小王爺看著我惡狠狠的模樣,又嘆氣一聲︰「玉郎,你啊….你這脾氣….」他今天嘆氣真多。「反正以後,你見到我二哥趕緊走遠一點,千萬不要惹著他,知道麼?」
他看見我氣呼呼的臉,輕輕撫模一下,身體靠了過來。
我頓時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的寒毛都豎起來,瞪著他低吼︰「你想干什麼?」
小王爺看見我的態度,退後少許,做手勢道︰「你不要怕,我只是….只是….想抱抱你。」
「呸,誰怕了?」我依然警戒萬分,小心翼翼地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好,好,你不怕。」小王爺怔怔看著我,忽然轉頭,輕輕說︰「玉郎,你身上的傷,真的好了嗎?」
我腦袋轉了幾下,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他已經好了。
如果他興高采烈地又把我弄傷,那可劃不來。
可是如果說沒有好,我又怕他去難為照顧我的金妹。
「好了。」
「那就好。」小王爺寬慰地笑了笑,忽然低頭,似乎有話不能出口︰「其實,傷了你…我自己也很不痛快。」
這下我倒真的愣住了。
很難想象小王爺會說出這麼害羞的話來。
他想了想,又抬頭道︰「其實也不能光怪我,有你這麼不把主子放眼里的奴才麼?簡直反上天去了。除了你,我可從來沒有在這事上弄傷過人。」
「我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卑微地點頭,虛心認錯︰「對對對,是我不好,是我不把你放在眼里。」
小王爺錯愕地看著我。
「我沒有奴才本分,我不會向你下跪,不會到處找人磕頭,挨打的時候居然還敢撒腿就跑,不會傻乎乎跪在地上讓你用鞭子抽。」最後,我下結論︰「我是個壞奴才。」
「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你以前說我是個壞主子來。」小王爺端詳我片刻,強自笑了笑,把藥瓶放到一邊︰「你以前說話倒不這麼尖酸,挺讓人心疼的。」
「那是我笨!」
「難道現在就不笨?」他的聲調,忽然變得帶著寵溺的氣味。臉上的線條,出奇的柔和。
他一定覺得這麼變來變去,唬得我一愣一愣很有趣。
「你要是覺得我笨,可以狠狠打我一頓。也許會把我教訓得聰明點。」我狠狠瞪他,要他離我遠一點。
這個當然,我背上的傷還在疼,不用看也知道破皮流血了。為什麼听他一句話就要原諒他?
小王爺臉色開始有點不對勁。
我仔細地估量著,八成又要開始狂風暴雨。是不是當主子都以為隨時控制氣氛是一種本事?
可是,小王爺的臉色,變了好幾種顏色。居然漸漸回復平靜,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搖頭,對我說︰「你累了,我還是走吧。」
我暗暗稱奇,思量他會有什麼詭計。
可他果然站了起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看了我一會,又伸手來模模我。
我向後一閃,躲了過去,他也不理論,縮回手,真的轉身走了。
看著小王爺出去,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使勁模模頭。
王府里的這些主子啊奴才啊,個個都有毛病似的。小王爺更是頭一個有毛病。
正想不出個所以然,陳伯鬼鬼祟祟進了門。
他將門掩上,對我嘆氣︰「怎麼我一不在,就鬧出這麼大的事來?」
我眼光不善地望著陳伯,如果他也來教訓我,說我不應該惹是生非,我就把桌子上的藥瓶扔過去。
「玉郎,」陳伯沒有意識到危險,坐在我的床邊,想了想,皺眉道︰「你為什麼脾氣這麼倔?主子都已經低頭了,你還想他怎麼樣?」
我大叫起來︰「原來你在外面偷听!」
「噓…」陳伯說︰「听到也是無意的。不過主子這麼低聲下氣,倒真把我嚇了一跳。你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福氣?
老實說,我只覺得自己倒霉得夠可以的。
我沒好氣地說︰「陳伯,我挨了這麼多的打,他只說句好听的話而已。」
「他是主子啊,再說,主子護著你。為了你,居然頂著二王爺的話。」
我立即大大哼了一聲︰「那輕飄飄一句話的推月兌,有什麼大不了?算什麼大恩惠?」
陳伯凝重地說︰「玉郎,你不曉事。二王爺可不簡單,連主子都不敢得罪他。主子今天回絕了他的話,不定要花多少心思去討他的好,才能抵了今天這事。」
我奇怪起來︰「都是兄弟,還有誰討好誰的?那二王爺到底哪里厲害?」
「你不知道?」陳伯把頭湊過來,悄悄對我耳邊說︰「二王爺是皇上最喜歡的兒子,宮里都說以後皇帝的位置是要二王爺坐的。到時候,兄弟成了君臣,身家性命都是二王爺的。
你說,我們主子怎麼敢隨便得罪二王爺?」
「哦….」我想了想,驀然哈哈大笑起來,手舞足蹈道︰「搞了半天,原來小王爺頭上也有一個主子,哈哈,可笑!可笑!那樣一來,小王爺不也是一個奴….」
剩下的「才」字沒有出口,早被陳伯惶恐地一把掩住,罵道︰「真是個混帳東西,這些話你也敢說?」
我嗚嗚兩聲,睜大了眼楮。
真是奇怪,這明明是事實,為什麼大家都不敢說?我眨巴眨巴眼楮,想了很久。
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