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我吧,眾享,跟我。」
把眾享送到「凡間」的門口,歐陽坷摟著眾享不讓他下車,再次輕輕地說。
霓虹燈已經亮了起來,裝飾原本漆黑一片的夜晚。
穿著高級西服的客人三三兩兩,談笑著陸續走進「凡間」。門口早已站滿了打扮齊整的迎賓「少爺」,微笑著熟絡地對客人打招呼。
眾享把頭靠在歐陽坷肩膀上,呆呆看著車窗外。鮮艷的霓虹燈象無數邪惡的眼楮,清晰地告訴他,那里——燈光閃爍的地方,才是他應該停留的。
心在這一刻特別的脆弱,不能否認自己真的很希望點一點頭,然後——永遠地靠在這個寬實的肩膀上。
「跟我走。只要你開口,我立即就帶你走。」歐陽坷感覺眾享不安的心,認真地承諾著。
溫柔吻上眾享的臉,才發現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居然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要走了……….」眾享嘆息著說出這句話,掙月兌歐陽坷的懷抱,冷靜地打開車門,向「凡間」燦爛得如同白晝的大門走去。
歐陽坷望著眾享沉重的背影,就象被貓抓著心一樣難受。看得出來,眾享並不喜歡回到那個地方,可是………卻總是拒絕離開?
「眾享!」
「是眾享啊,你今晚可要陪我。」
「應該是我先預約的………」
眾享還沒有走進「凡間」的門口,就已經被客人們包圍,很多人熱情地和他招呼。充滿色欲的目光交錯投射在眾享的身上,甚至有人把手搭上他瘦弱的肩膀。
在喧嘩人群的包圍下,眾享稍微轉身,烏黑的眼眸望了歐陽坷深深一眼,深邃憂傷的目光讓車中的歐陽坷微微一震。
幾乎就要立即沖下車把眾享扯回來。眾享卻象猜到歐陽坷反應似的遠遠對他擺了擺手,叫他不要沖動。
手中拈起野菊,放在臉龐處淡淡一笑,眾享那間現出甜美的笑容,讓車上的歐陽坷微微失神。
這原本應該成為永恆美景的一幕的結束卻快速得讓人心碎,眾享很快急急轉身,帶著隱隱壓抑的落寞表情,和一群已經等不及的客人嬉鬧著走進「凡間」。
歐陽坷難受得不得了,暴躁地靠在駕駛座上,瞪著眼楮,也不去思考什麼。腦中翻來覆去,只有眾享那個淡淡的拈花微笑。
車子一直停在「凡間」的門口,阻礙了其它客人的車的出入。但是看場的都知道這是龍頭老大的車,哪個敢去叫他走開。
就這樣呆了大半天,歐陽坷終于重重嘆了一口氣,起動汽車,帶著煩亂的心,一路狂飆回去。
什麼時候都想念你,什麼時候都放不開你。
你的臉似乎任何時候近在咫尺,當我面對你的時候,你卻又虛無得象從不存在…….
歐陽坷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他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十分愚蠢。
如果只是玩弄一下,或者是單純的想征服一個人,這樣還比較讓人接受一點。可是現在的感覺不是如此,而是真切的希望去疼愛一個人,讓一個人歡笑,這樣強烈的真正的感情放在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人盡可夫的「少爺」身上,連歐陽坷也覺得有點無法接受。
到底是真的遇到了生命中的愛,還是被眾享的誘惑所算計,歐陽坷不太肯定。如果這一切是眾享的計謀,那他實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眾享悲涼的微笑,那時時刻刻都透出細弱的骨頭的絕望,怎麼可能是假裝的?
寬敞的有著嚴密保安的辦公室,位于大樓的最高處。燦爛的陽光直射進來,讓歐陽坷不由放下手中的文件,想起眾享在陽光下難得真心的歡暢笑容。
真皮的組合沙發擺放在辦公室的一側,再往里走是一個布置得十分雅致的休息室,在那里有一個小巧的樓梯,可以直通到天台的臥室。
這樣的設計來自一位意大利的設計師,隨時可以打開天花上的玻璃,在臥室中仰望滿天繁星。
意大利人,似乎總有著浪漫情懷。
要不要,把眾享帶過來看看星星?
眾享比星更明亮的眼楮,張望星空的樣子……………
電話忽然響起,打斷歐陽坷的冥想,他嘴角依然含著笑意,拿起話筒。
「喂?………叔叔?」
「最近怎麼樣?我在日曼海灘享受了一個月的陽光,黑了不少。」歐陽曙的聲音帶著歐陽坷熟悉的高昂。
歐陽坷微笑起來,自信地說︰「一切都很好,這里有我坐鎮,你還不放心嗎?」
「當然放心,你身上流的可是我大哥的血。」
「還是老舊的血統觀念。」
「這是經驗之談,天分是很重要的,而天分,來自血統。哈哈哈。」
歐陽坷側坐在豪華的黑色大辦公台上,一邊听歐陽曙的老調,一邊把玩桌上的帆船擺飾。
「對了,听說你最近經常在凡間逗留。」
听到歐陽曙突兀的問題,歐陽坷警覺地停止把玩的動作,略想了想,答道︰「是的,我對那里很感興趣,叔叔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了?」
「關心業務是好事,不過………」
「不過不要和俱樂部的人搭上了?」歐陽坷直接打斷歐陽曙的話。
「小歐陽,你要知道,玩玩可以,認真就不必了。」
心中有某個念頭一閃而過。
歐陽坷站了起來,拿著話筒靠在窗邊,望著下面馬路上快速來回的車輛,慢慢說道︰「叔叔,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到這個問題了。我在想………眾享是不是對你有什麼特別意義。」
「什麼?什麼特別意義?」
「你可從來沒有這麼緊張我的私人動向,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吧。」
「你說話的態度太放肆了!小歐陽。」
「我抱歉,不過……我要通知你一句,我親愛的叔叔。」歐陽坷輕抿著唇,一字一句地講︰「我已經決定了,好好認真一回。」
「這是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一點!」歐陽曙在電話的另一頭緊張起來。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
放下電話,歐陽坷的腦筋在急速轉動著。
俊逸的眉深鎖,又在思考之後舒展開來。
無論如何,要把眾享放在自己身邊。就當是——為了安慰自己整日飄浮不定的心情。
雖然很急切要把眾享接到身邊,歐陽坷還是沉著地處理了所有的事務。把手上的文件一一簽署,分發給幾個貼身的助理跟進。
在辦公室附屬的浴室里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再換上一身裁剪得當的西裝。歐陽坷對著鏡子望望自己煥發神采的英俊相貌,滿意地點頭。
開著新換上的奔馳,一路飛沙走石地開到「凡間」門口,早有識相的小弟跑過來幫他泊車。
走進為他專門保留的豪華房間,洪叔早就听到消息匆匆趕來。
「大少爺。」洪叔還是一臉老練的笑容。「眾享現在有客人,要稍等一會。」
歐陽坷對于眾享的受歡迎雖然一直很不自在,但畢竟已經習以為常,如果硬要眾享立即過來,眾享可能會不高興。他點點頭,靠在軟軟的沙發背上。
洪叔知道歐陽坷的習慣,退了出去,將門輕輕帶上,讓他獨自在這里等待眾享。
無聊地望望熟悉的房間,歐陽坷承認自己有一點緊張。
這樣倉促地決定帶走眾享,實際上一點把握也沒有。應該說,這次的行動只是心靈上一時的激動選擇。
當然不會有人敢反對,以歐陽坷的地位他可以做任何事。也許會有人在背後說閑話,畢竟他看上了男人,而且…………….
但最讓歐陽坷沒有把握的是眾享的態度,以眾享一向的立場,恐怕他還是會立即當場拒絕。
歐陽坷已經決定,如果眾享還是拒絕,同時又露出那樣依依不舍的表情,就一定不再顧慮,直接把他帶走。
心情不由煩躁起來,這不知道是不是戀愛中的人的通病,歐陽坷扯動臉皮嘲笑自己,驀然抬頭,卻發現度飛怯生生地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外,向他打手勢。
歐陽坷勾勾手指,要度飛進來。
度飛卻臉紅著搖頭,又東張西望一會,重新做了一下手勢。
歐陽坷起了疑心,站起來,開了門,走到度飛面前,挑著眉用詢問的眼光看著他。
「大少爺還是去看看吧。」度飛咬著唇,躲躲閃閃地說︰「眾享平時是不接這樣的客人的,今天不知道怎麼了………….」
不詳的預感。
歐陽坷打算度飛慢吞吞的話,沈聲直接問︰「在哪里?」
度飛指指走廊的另一邊︰「從這里上去,二樓的倒數第一個房間。」
直覺地感受到眾享正在遭受什麼。
歐陽坷沒有再問,凝著英俊的臉,猛然轉身,向著走廊盡頭跑去。
把名貴的木制中國古式樓梯踩得咚咚作響,歐陽坷一口氣沖到二樓倒數第一個房間的門前。
一個被壓抑的痛苦的聲音,夾著男人的嬉笑,刺激歐陽坷的耳膜。
怒氣來得如排山倒海,歐陽坷提起右腿,狠狠踹在刻有華麗花紋的木門上。
砰!
木門發出轟然巨響,被粗魯地踢開,露出房里兩個目瞪口呆的男人,還有被繩子以恥辱姿勢捆綁著的眾享。很顯然,這里正上演著一出婬亂的SM游戲。
兩個男人,都是赤果著身體,有一個,頭上還戴著一頂滑稽的帽子;臉上掛著齷齪的笑容。他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呆望著復仇使者一樣散發著怒火的歐陽坷。
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眾享也嚇了一跳,艱難地扯動手腕上的繩子,緩緩抬頭,迷朦的眼楮轉向渾身透出危險氣息站在門口的歐陽坷,忽然清醒過來,眼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歐陽坷怒氣沖沖,他久經訓練的身手立即伶俐地發揮作用。在兩個男人反應過來之前,以不可抵擋的強勢將他們赤果著扔出房間,隨便把門再度踢上。
門撞在牆上,發出重重的撞擊聲,淹沒兩個男人在門外清醒過來後的怒罵。
走近動彈不得的眾享,歐陽坷並沒有立即解開眾享身上的束縛。
潔白的身體上布滿了淤青和鞭痕,彌漫著不能掩飾的婬亂氣息。雙手被高高吊在天花上,使眾享只能跪在柔軟的床上。小腿與大腿捆在一起,迫使他露出羞澀的分身和被人蹂躪得完全綻放的密洞。
歐陽坷冷冷望著眾享大腿上密密麻麻的吻跡,不發一語。
門外的客人還在不斷吵鬧著,趕來的俱樂部人員正在竭力地安撫他們。當然,沒有人會進來打攪歐陽坷。
房間里的人都沒有注意外邊的事情。
空氣又重又沈,讓人呼吸極不順暢。
眾享讓歐陽坷默默地望著,眼中露出一絲絲羞愧,很快又回復一貫的無所謂,但始終抵擋不住歐陽坷越來越冷冽又帶著痛心的眼神,咬著已經逸出鮮血的唇,倔強地別過臉去。
時間過得好慢,眾享簡直是一秒一秒的在熬。
身體不斷隱隱發疼,但最疼的還是心髒的某處地方。其實是故意讓歐陽坷看見這樣的自己,想著這樣了斷會比較痛快。拖拖拉拉的糾纏,讓他時刻揪心般的徘徊在希望與絕望之間。
他討厭這樣奢侈的、暫時的幸福!
仿佛已經到了世界的盡頭………就連時間也失去了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眾享听到一聲輕輕的嘆息。
這麼憂愁,這麼深、這麼沈,仿佛就象在替眾享嘆息一樣。
這是——歐陽坷的嘆息。
歐陽坷嘆息著,解開眾享手上的繩子,又慢慢地、極為小心地把眾享腿上的繩子解開。動作輕柔得,仿佛是專業的鑒定師在處理最珍貴的古董。
眾享眼中閃動微微的光,似乎就要涌出淚水。他安靜地讓歐陽坷幫他松綁,象一只被傾盆大雨淋得透濕的溫順的小貓,低著頭,滿身的委屈和懊悔。
歐陽坷的眼光一直不曾離開眾享,他解開眾享所有的束縛,又停下來凝視他一會。
再次嘆息,歐陽坷伏,將眾享擁入暖暖的懷中。
單薄的眾享,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在溫暖的懷抱里顫抖得不能自己。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是在有意的折磨我。」
歐陽坷讓眾享把頭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每一個字都是嘆息著出口,卻又帶著海洋般深深的寵溺。
懷里的眾享沒有回答,他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
然後,輕輕地點頭。
是的,是在折磨你——這一點,我實在不能不承認。
「為什麼?」
眾享想了很久,在歐陽坷的耳邊,吐氣如蘭︰「我害怕,你對我太好了。」
「對你太好,所以害怕?」歐陽坷輕笑起來,拂上眾享短短柔柔的發。
門外的喧鬧已經停止,一切如此的安靜。讓人安心的清涼的風,輕輕掠過赤果的皮膚,越發對比出歐陽坷懷中的溫暖。
「你還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人。」
「哦?難道你是某國流落在民間的王子?還是……….直接掉進凡間的天使?」
「都不是。」眾享抱緊歐陽坷,仿佛這樣可以給自己勇氣,眼中精光閃閃,咬牙清晰地說︰「我是徐眾享,徐強天的兒子。」
歐陽坷的身體有點僵硬,四周的溫度似乎在不斷降低。
冷,我好冷。童年時候如影隨形的寒冷………….
象要汲取更多的暖意,眾享將歐陽坷摟得更緊。
「我的母親在生下我後,和我父親一起自盡。而我,就在這里活著贖罪。你的叔叔說了,只要我賺夠了五億,就放我自由。」
五億!你恐怕要在這里死在男人身下。
「這怎麼可能?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把藏在心里的秘密說出來,眾享反而不再顫抖,他虛弱地靠在歐陽坷懷中,等著歐陽坷隨時把他推出懷抱。
不管怎麼樣,這樣的溫暖,請讓我趁著機會盡情汲取。
「就算你賺到了五億…………」歐陽坷的聲音陰冷而低沉,象刀子一樣刻著眾享的心。「也不足以抵消你父母的罪過。」
漂亮的臉蒼白得象一月的雪。
眾享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接受歐陽坷的轉變,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心會疼得如此厲害。
一陣陣刺痛,一陣陣抽搐的心,跳動在眾享的胸膛。
他苦笑著,雙手抵在歐陽坷的肩膀上,輕輕用力,離開歐陽坷的懷抱。
歐陽坷卻沒有放手。相反,他手上加力,將眾享死死摟著,幾乎勒斷眾享的腰。
眾享抬頭,不解地望向歐陽坷。
那張英俊的、在夢中漂浮了大半時間的臉,沒有換上鄙視和憎恨,眼眶中的瞳孔,還是散發著溫柔的光,象輕紗一樣罩在眾享的身上。
「早就有點預感了。」歐陽坷嘆息著微笑,把眾享的頭按在胸口,讓他听自己的心跳。「這不是你的錯,眾享。」
這不是你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
眾享的睜著大大的眼楮,幾乎就要滴下淚來。
「我們不可能的。」他哽咽著說。
「我們已經可能了。」
「我們不會幸福的。」
「我們會幸福的。」
「你會討厭我的。」
「不會。」
「如果我對不起你,你會殺了我嗎?」
「不會。」
「你會!」
「我不會!」
「總有一天,你會的!」
…………………………
歐陽坷忍無可忍,挑起眾享細女敕的下巴,痛吻著封住這張悲觀的小嘴。
舌頭歡鬧著嬉戲,糾纏不休地逃竄觸踫,誘出一陣陣伴著低喘的申吟。
無聲的風在身邊飛舞,在眾享眼中幻化出無數帶著翅膀的精靈,滿目都是光輝——燦爛的耀眼的光輝。
幸福,是否觸手可及?
歐陽坷緊摟著眾享,盡情吸吮屬于他的甜蜜。
你沒有罪…………如果我愛你,那麼……….你沒有罪。
上天讓我失去父母,怎麼能再讓我失去愛人?如果認定你的罪,受到折磨的只怕是我本人。
作為最深的受害者,我裁決你沒有罪。
希望上天的父母,可以原諒我的自私,可以認同——我的裁決。
「跟著我走,和我在一起。」再次重復說過許多次的話。
眾享抬頭,哀聲楚楚可憐地說︰「我不知道………」
「我知道!」歐陽坷霸氣地截斷他的話,再次低頭,奪去他的呼吸。
讓我們在一起。
一起生活,一起歡笑,一起面對所有要面對的事情。
不再看見你掩不住憂傷的笑容,讓你的眼楮反射出太陽的光芒。
讓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