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企業的職員還真的要耐操耐勞,待在亞薩斯這樣的老板身邊更要禁得起考驗——這是盛豐味跟在「大老板」亞薩斯身邊工作了五天後的深刻體驗。
雖然早知道像利恩斯這種大企業的職員一定不好混,她卻沒想到會這樣辛苦。
早上八點半進公司,先是打雜跑腿的整理行事歷、排當日行程……亞薩斯進辦公室時得替他沖咖啡、報告行程……之後一整天的恐怖磨練才正式登場。
一般秘書,主子去開會時只要待在辦公室處理一些文件、老板交代的工作就好,可身為亞薩斯的秘書還得同時是他的翻譯和記錄,也就是他要開會,她除了替他準備與會的資料文件外,還得跟著他進會議室,當跟屁蟲。
她忙到連大老板在里頭開會,她在外頭伸伸懶腰、啃個蛋糕的時間都沒。
一天三個會議不算多,令盛豐味好奇的是,這些會議像是在處理一些交接事宜,會議內容都十分慎重、詳細。
亞薩斯說要放長期,她以為是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只是,他為什麼要放長假?利恩斯又不是快倒了。
不由得,她想起雜志上的內容。
亞薩斯真的被「冷凍」了嗎?
盛豐味看著他早先時候扔過來的文件,得趕快將它由數據轉為曲線圖且列印出來。數據會計部門給得詳細,可還真是又臭又長,她花了時間核對和轉圖……這一折騰又過了兩個小時了。
把工作完成後,她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酸疼的頸項。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八點二十七了,方才五點多吃了個甜點是還不怎麼餓,可……亞薩斯還不下班嗎?隔著面玻璃門,她看到他還坐在位子上,全神貫注的處理文件。
這個人一認真起來,還真如入無人之境。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里頭一陣感觸。
有多久沒這樣看著他了?在美國,一有機會,她總不放過這樣看著他的機會。亞薩斯的集中力驚人,不會發現她貪看他而忘了收斂的傾慕。單戀……真的是單向的,就連追逐的目光也是這樣單向、寂寞。
嘆了口氣,她起了身到茶水間煮了杯咖啡要給他,想了想,又從小冰箱拿了根她補充體力的起司棒,一並帶了過去。
她推開玻璃門時,亞薩斯還是擰著眉專注手邊的事。她沒打擾他的專心,放下東西後立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該處理的公務都處理完了,可上司還沒下班,她先走好像不太對,而且……她也不想走。
雖然一再告訴自己,要和他保持距離,然而,即使不是戀人關系,在同一個空間辦公,彼此的距離僅隔一道玻璃門,她都覺得很幸福。
她沒救了!她不是人人口中換男人跟換衣服一樣快的「惡女」嗎?結果在真正該對他使壞的男人面前,她卻像是獅子遇到訓獸師一樣。
反正……反正她當他秘書的時間不會太久,她可不可以捉住這短暫的小小幸福?
走到另一頭的小會客室,那里有張沙發,她拿了筆記打算做整理,好讓亞薩斯看的時候能一目了然。手動著動著,忽爾一陣濃濃的疲憊襲來,她閉上眼心想小憩一下就好……
亞薩斯工作暫告一段落,在結束工作前,他順便打開私人信箱收信。
最近工作真的很忙,好一陣子沒收信了,Outlook一開啟,未閱讀的信還真不少。其中有一封主旨為「急」,讓他留了心,他看了一下寄件人名稱,嘴角含著笑意的點閱了。
親愛的亞薩斯︰
上一回通話到一半,你突然中斷了電話,我為你擔心不已,後來經由秘書湯姆笙先生才知道你受到一個冒失鬼的牽連,滾下樓了。要不是湯姆笙先生說你沒事,我還真想飛過去看你。除了想見你,也有些話想跟你說,最近的我心情還真沮喪哩。
欸——你也知道,我們家的問題就只有我繼母的問題了,最近煩透了!
之前你的手機遺失了,後來有再辦吧?有時候想听听你的聲音,沒手機還真不方便。
對了,前一封信我有提到法蘭克夫婦的邀約,他們邀請我們一起去參加他兒子派特諾的婚禮,威爾遜集團和利恩斯有生意往來,想必亞力山大-戴樂先生也會受邀,我在此慎重的邀請你當我出席婚宴的男伴。
工作趕快結束,好好的放個假吧!
想你的蘭
亞薩斯這才想到,湯姆笙回國前好像提過蘭打電話找過他幾回,那時他為公司、盛豐味受傷的事忙得分身乏術,倒是忘了回電。有一回想起,偏偏時間不對,這里的九點多,可是美國的半夜。
又是她繼母的問題啊?雖然他這外人實在不適合說什麼,可還真必須說啊,那位女士他無法打從心底敬重。
在第一次和蘭的家人吃飯,看到她的繼母時他怔住了,其實,他和她並不是第一次見面,而她似乎也認出了他是誰。不過,彼此都有默契的當做是初次見面,禮貌而生疏。
蘭和她繼母本來感情就不算好,要不是她是她父親的初戀女友,且又是她感情要好,同父異母姊姊梅的生母,她們在家根本沒什麼交集。
打從幾年前梅結婚搬出去後,蘭寧可住進醫院提供的宿舍,也不喜歡回家,這問題一直讓疼愛女兒的布萊德先生很無奈。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對于別人家庭的私事,他一向不愛涉入太多,即使是他和蘭的交情夠深也一樣。
這封信還有令他訝異的事情,公子派特諾-法蘭克要結婚啦?那可是法國上流社會的大事。
兩年前利恩斯和威爾遜能順利簽約,還真是多虧了蘭這層關系。
派特諾和蘭不但是醫學院的同學,還曾是男女朋友,後來雖分手卻維持良好關系,尤其法蘭克夫婦對這位無緣的媳婦更是互動親密。也難怪蘭得知他要和威爾遜集團總裁接洽時,她自告奮勇的當女伴,且說她絕對可以成為他的「幸運女神」。
現在派特諾要結婚了,于公于私,他都該參加。
他敲著鍵盤回信,並給了她新手機的號碼。
其他沒什麼重要的信了。他揉了揉疲澀的眼,然後關機,起身步出了辦公室。
見到秘書室的燈還亮著,亞薩斯心一跳。對了,Vivi!他一忙起來全忘了時間,也忘了除了自己處,還有個「傷兵」秘書。
他看了下表,九點三十六分?!這麼晚了。
糟!Vivi大概餓壞了。
他走到隔著一扇門的小空間卻沒看到盛豐味,不過稍一回身,他便看到了一雙縴細筆直的美腿。
是Vivi嗎?
雖知道這個時候還會待在這里的人應該只有她,可又擔心自己猜錯而唐突了人家,他放輕腳步的接近,走進會客室一看,果然是盛豐味靠著沙發睡著了,脖子活似斷了似的幾乎垂在肩上,兩排密長又卷又翹的睫毛覆著眼,玫瑰色的唇微啟,睡得正沉。
這丫頭,想必她這幾天累壞了。亞薩斯嘴角攏上一抹輕松和不自覺的寵溺笑意看著她。
在美國時,只要他在公寓過夜,即使他處理公務到三更半夜,她也會假裝功課繁重的陪著他,常常這一陪就是凌晨一、兩點。
她在書房的沙發上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常常,都是他忙完工作,才把她抱回房間睡。
以前他曾對這樣的情景習以為常,直到她搬離曼哈頓公寓,他偶爾在那里過夜,處理公務到夜深人靜之際,一回頭,見不到她在那里,悵然若有所失。
一直以為自己對盛豐味是有那麼些許情意,可只怕不多,然而此時此刻,他才驚覺過去沒有她的日子有多可怕、多寂寞……感情,真的不是他所能理解計算的。
這一次老天安排他們重逢,感覺上像失而復得,他會很珍惜這個機會的。
亞薩斯在一旁的沙發坐下來,等著她醒轉。幾分鐘後,她睡得更熟了,身子往一邊斜去,他怕她撞到木質椅把,連忙傾身去托住她,盛豐味也嚇醒了。
一睜開眼發覺自己和亞薩斯靠得極近,又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茉莉香了。茉莉基調的香水通常是女性香水,可亞薩斯身上還有其他近似古龍水的味道,茉莉香在整體味道上不突兀,若有似無的更添雅致。
對上他俊雅的臉孔,她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然的說︰「我真的睡著啦?」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你來了很久了嗎?」
「還好。」
還好就是很久了。真是的,工作忙完了,干啥不叫她?今天換成是她,她……也不會叫醒他吧?因為她貪看他的睡顏,靜靜看著喜歡的人的睡臉會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不過,亞薩斯又不是她,這樣被他看著,她感到有些懊惱的說︰「你該叫我的。」
他一笑,「叫醒你怎麼看得到睡美人?」
轟——盛豐味腦袋像被投擲了一枚手榴彈,腦細胞死傷慘重,一度無法思考,嚴重當機。這男人……這男人……
好!輸人不輸陣,要甜言蜜語是吧?他接招吧!從來可是沒男人能讓她能說出這種沒營養、沒水準,可說的人會很害羞、听的人會很爽的話哦,不過現在是要比惡心,破例一下也沒關系。
「你不叫醒我,睡美人怎麼能看到王子?」嘿嘿嘿,比反應,盛美眉可非浪得虛名的?只是,叫他王子……
一對上亞薩斯那張標準的桃花臉,她心跳得更快、臉更紅了,心中暗忖︰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王子呢!
「那是吻醒,不是叫醒,你確定?」
腦袋里被投擲了可怕核武,這一回她再也說不出話。
亞薩斯被她驚訝過度的表情,和那張媲美紅隻果的臉給逗笑了。不鬧她了,他正經的道︰「肚子餓了,去吃點東西吧!」這丫頭對他的話還是很有反應,重逢後他因為她若即若離的態度而造成的不安,有些消散了。
或許要完全卸除她對他的防備仍要時間,不過他越來越有信心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辦公室,後頭的盛豐味忽然在進電梯時低低的冒了一句,「……那就吻吶。」
「你說什麼?」什麼吻?他的中文沒那麼好,說太快或含糊不清,他沒法子消化。
慢慢「褪色」的紅臉,一下子又紅了回去。她緊張的干笑,「沒、沒有啊,我……我是說,這種時間選擇不多了,大概只能吃粥,或是燒餅油條。」額上冷汗直冒。這種話怎麼能再說第二遍?感覺上像她饑渴了多久似的。
話說回來,她也的確是饑渴了很久咩!她向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型,在愛情的國度她有自己的堅持,不會因為太久沒戀愛,或是想要人疼就隨便找個人,她……有她的理想和驕傲。
「現在只有這個可以吃嗎?」電梯門緩緩闔上。
「不錯嘍。」其實她比較想吃亞薩斯煮的東西,人吶真的是寵不得,家有三星主廚,曾經被當公主般侍奉過,胃口都被養得嬌貴了。
沒辦法,這星期亞薩斯真的太忙了,有時連早餐都是隨便到咖啡連鎖店買份三明治、咖啡就解決,哪來的福分吃到他做的菜?
亞薩斯也想著到底要吃什麼。
電梯空間小,讓氣味特別明顯。淡淡淺淺的雅致香氣又鑽入鼻子里,她忍不住道︰「亞薩斯身上有淡淡的茉莉香。」
「嗯,那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對厚!茉莉花是亞薩斯最喜歡的花,他連送給她的古銅發夾上都有茉莉花的雕飾。
想到那支她很寶貝的發夾她不免感傷,每次和亞薩斯見面的日子,她總喜歡夾上,卻在她搬離曼哈頓公寓時弄丟了,那時候她還傷心了很久,認為這可能是上天在暗示她,她和他的緣分盡了。
電梯門開了,兩人一起步出公司。「想好要吃什麼了嗎?」盛豐味伸了一下懶腰,和亞薩斯等著司機把車開過來。
「明天是假日不必上班,好吧,今天就對自己好一點。」
她好笑的說︰「大廚師,就你的標準,所謂的對自己好一點是有點困難吧?就算到五星級、六星級的大飯店,也不見得有米其林三星主廚,更何況現在正餐時間早過了,大概只剩吧台三明治可以啃。」
他聳聳肩,輕松的道︰「我就是要自己下廚啊。」
「啊!真的嗎!」她開心的大叫,「真是太幸運了!」
「你可以更幸運一點。」
「什麼意思?」
「如果你明後天都沒約會的話,我們就去采購,然後照三餐讓你吃三星廚料理。」
「我?我當然是沒問題,不過你確定……你也沒有約會?」她挑眉看他。
「沒辦法,話都說出口了,就算有約,也得推掉了。」
這男人可是個重承諾的人,她才不相信他會為了做菜給她吃而推掉原先的邀約,她可沒忘了多年前他為了赴一個金發美女的約而拒絕她的事。
那個金發美女啊……還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呢!
司機把車子開過來,兩人上了車,盛豐味的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她之前公司尚騰集團的總裁夫人,總裁和其夫人一直很照顧她,甚至還認她當干女兒。
「喂,干媽……」一面接起,一面想著有一陣子沒聯絡的李夫人找她的原因。
「味味啊,你沒忘了明天的約吧?」
呃?明天?下意識的看了亞薩斯一眼。「明天……」
「上一回我們約喝茶,我不是跟你提過,我有個手帕交非常欣賞你,請我一定要把你介紹給她兒子嗎?」
對厚!這陣子發生太多事,生活步驟大亂,她根本忘了這件事了。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听她沉默她就知道。「欸——你這丫頭,八成忘了,幸好我打了電話,要不就太失禮了。別忘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半,你一定要去,這可是連我都很看好的相親吶。」
盛豐味听到她的後半段話,活似被雷劈中,她激動到忘了身處何處,聲音拔高八度,「什麼?相親?」不是只是約吃個飯,認識新朋友嗎?
咦?听她口氣似乎有些不認同哦,李夫人想了一下,為了讓她先順利赴約,她馬上改口說︰「呵呵呵,別緊張,只是唬你的,就單純吃個飯,認識認識新朋友。」
男方可是優質貴公子,味味見著了一定會喜歡,到時候就不會怪她騙她了。
不過,她自己也不喜歡這麼雞婆的安排這種事,欸,也不知道秀樁在急什麼呀,她兒子這麼優秀還怕找不到配得上他的女孩嗎?八成是怕她那位不得她緣的前媳婦又回鍋了吧?
「……我知道了。」又寒喧了幾句才結束通話。
盛豐味心里有些悶,可明天就是約好的日子,今天才拒絕真的很沒禮貌。算了,不過是吃個飯嘛,她偷覷了亞薩斯一眼——
明天的大餐……泡湯了。她訕訕然地開口,「那個……」
「相親嗎?」從亞薩斯臉上看不出任何不悅,應該說,他的表情更加如沐春風了,可因為過度「如沐春風」,讓她反倒有種「笑里藏刀」的詭異感。
要被放鴿子的人會不會太輕松自在、太快樂了?而且,他不生氣,她竟有些不爽,她要去和別的男人吃飯欸,如果彼此看對眼,她有可能被追走哦,他怎麼一點擔驚受怕的感覺都沒有。
盛豐味對自己突地升高的火氣先是一怔。不是要和他保持距離嗎?亞薩斯明顯的和她保持了很——遼——闊的距離啊,這不是她想要的嗎?她在生氣什麼、不滿什麼?
廢話、廢話,她當然不滿、當然生氣,而且還大大的不爽!因為她、因為她……還是很喜歡亞薩斯,她根本沒有辦法叫自己把他當成普通人看待。
要是她和亞薩斯只是因為一起進醫院的那短暫交集就算了,她還能勸自己放手,可是可是……他們後來也不知怎麼了,老拉不開距離,連回到家中、到利恩斯上班,亞薩斯都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過去那些被她埋葬的深濃感情,全又給挖出來了。
她又陷進去了,速度還該死的快!
厚!惡女盛豐味的那個「惡」該改成饑餓的餓,現在的她怎麼看他都看不飽,和他相處再久都不會膩。
她悶悶的說︰「那是很久以前就約好了,可是,我忘了。」他那不以為意的笑臉真討厭,有時候,她明明感覺到亞薩斯對她是有一些意思的。
還是她又……自作多情了嗎?
「所以……」
「明天沒口福吃到你的手藝了。」她越想越不高興,故意說起反話,「听說……那個對象很優秀,我還滿期待的。」
亞薩斯淺淺一笑,右手輕轉著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平常心就好,期待越高,小心失望越大。」
「你你你……什麼意思?」還詛咒她,這男人風度變差了。
「誰知道呢?期待見到相見的情人,結果門一開,情人正和另一名女子熱吻;期待隔天天氣好,結果雷雨交加;和自稱是‘李奧納多’的網友見面,結果來了個鐘樓怪人……這世上天災人禍那麼多,誰知道你會不會遇上一個?」相親是吧?這是好事啊!可他的手卻不自覺的握成拳,指關節還泛白了。
盛豐味氣到說不出話來,她本來還因為要爽約了覺得有點對不住他呢,現在她決定,她要去約會,約會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氣死了!「我如果太晚回家,卡布就麻煩你了。」
啊——這個大木頭、笨男人!她在心底抓狂尖叫。
「你放心……」亞薩斯閉上眼,掩飾太過明顯的狠勁。
你放心,你不會有「太晚回家」的機會的,因為我——
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