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樣讓詠歡離開?!」
饒君羿的住處驀然傳來饒柏勛難以置信的嘩然大嚷。他是陪同堅持回台看君羿的季湘妍回來的,抵達桃園機場他送一位突泛胃疼的老先生上醫院,遂由著她先行搭車上台北,當他等因緊急胃出血需開刀的老先生的家人趕至醫院後北上,就接到她說君羿怪怪的來電。
來到他的住處,他只見君羿像尊雕像般呆坐沙發,急問季湘妍發生何事,她才道出她對苗詠歡嗆聲的經過。他恍然明白她古怪的非立刻由瑞士來台的原因,更錯愕君羿竟未留住詠歡,眼睜睜讓她委屈離開。
「你說話啊!君羿。」見失神怔坐椅上的他不發一語,饒柏勛忍不住低吼,現在都什麼混亂情況,他還氣死人的保持緘默。
「姐夫——」季湘妍囁嚅的喊,自從他載她回住處這一個多鐘頭里,一向如同哥哥疼愛她的他未開口說過半句話,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不知所措的找也待他如自個妹妹的饒柏勛來,硬著頭皮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他。
「要我說什麼?」終于開口的聲音縹緲虛浮。
「你還問!」饒柏勛險些抓狂,「正常人遇上今天的突發狀況都會留住詠歡,而不是像你什麼都不說的任她離去。」
饒君羿身子一顫,語氣幽微,「你忘了我正好不是正常人,我的心里有雲柔,有什麼資格留住詠歡?」
他是想將她留在身邊,當他由過往的心傷中回神卻不見她的人影,他直想駕車追回她,但他終究逼自己放棄這個念頭。她已經知道他心底住著雲柔,他對她的挽回除了更顯出自己的自私,是否亦會讓她覺得他虛情假意?
听他這麼說,本就想罵人的饒柏勛頭一轉,首先對坐在另張單人沙發上的季湘妍開炮,「湘妍,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在你到瑞士前我才和嬸嬸開心著君羿因為詠歡的出現變得開朗,結果你來台灣一攪和,又讓他變成要死不活的鬼樣!看君羿為你姐封閉心靈、失去歡笑,你覺得很得意嗎?」
她心驚搖首,「我沒有——」
「你有!不然不會在我們所有人都期望君羿變得像三年前開朗時,偏唱反調的將他往痛苦的深淵推。」
「堂哥,你扯到哪里去。」饒君羿抬頭望向反常發火的他,「你嚇到湘妍了。」
見年僅二十的季湘妍被他吼罵得臉色蒼白,饒柏勛低嘆的放緩聲音,「湘妍,柏勛哥知道你跟你姐的感情很好,能理解你希望君羿一直是她的偏激心態,但你認為這就是雲柔的希望?見君羿活得悶悶不樂,她在九泉下會開心?」
低頭絞手,季湘妍怎麼也無法點下這個頭,姐姐那麼愛姐夫,怎舍得見他過得不快樂?冷靜想想,她今天是太沖動了。
有些抱歉的,她小聲說道︰「我不是故意回來鬧事,听伯母跟柏勛哥提到姐夫和苗詠歡相處得很好,甚至為她匆忙趕回台灣,我一心只想著屬于姐姐的姐夫被搶走了,才會失去理智……對不起。」
「這句抱歉你不該對我說。」
她明白承受她無禮攻擊的是苗詠歡。「她——好像很喜歡姐夫,離開時我看見她哭了。」看清自己不成熟的心態,再次提到苗詠歡對她姐夫的喜歡,她已能釋懷。
然而一旁沉默無語的饒君羿卻听得驚心的由椅子跳起來,「你說詠歡哭了?」
「如果我沒看錯,她坐進計程車時是在掉淚。」
他直覺心口像被繩索勒縛住般緊窒難受,向來樂天開朗的詠歡哭了?
「很好,你就是這樣傷害你的寶貝徒弟?」饒柏勛狠狠數落他,原本的猜測已成事實,詠歡不但對君羿有無人能及的影響力,並且也心系于他,無奈被她的笨蛋師父傷了心。
「我無意傷她。」饒君羿自責的踱向窗旁,由微敞窗子竄進的冷冽寒風,絲毫不能平息他胸中如火翻滾的心煩意亂。
「結果還是讓無辜的她傷心難過了。」這個堂弟真的欠罵。
「你以為我想?天知道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她!」他心里一陣絞痛。
「承認吧,君羿,你愛她。」饒柏勛猛然扔下他能百分百確定的事實。
饒君羿抿緊唇,他沒辦法否認與詠歡相處的日子,每多待在她身邊一天,他對她的愛便沉淪好幾分。
「君羿!」這時候他還想自欺欺人的否認?
「是!我愛她!」被逼急的他轉身吼出他心底深植的情感,「可這又如何?」
季湘妍有些反應不過來,前半刻她才意外他大吼出對苗詠歡的愛意,豈料接著他就迸出另一句教人模不著頭緒的話。
「什麼叫這又如何?」饒柏勛蹙眉問出她心底的疑惑。
「一直到現在我都無法忘記雲柔,你要我如何給詠歡一份完整的感情?」正因為愛她?他不想委屈她。
「如果她介意你心里有人,就不會喜歡你。」
「她今天才知道……」
「她早在今天以前就知道你跟雲柔的事。」
微怔,饒君羿震懾的問︰「什麼意思?」
「你跟雲柔無法相守的遺憾,我早就告訴過詠歡,連你喪失酸甜味覺的情況她也清楚,可見她是孤注一擲的喜歡你,並非你以為的不知情、不小心的喜歡。」
心湖澎湃震蕩,他耳里忽響起她在淡水海邊的告白——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
天!那雙清澄柔眸中純粹而濃烈的情感,他怎能狠心的視而不見,殘酷的推拒她的真心真意?可這份無瑕美好的感情他要得起嗎?
「姐夫,看來我的直覺沒有錯,她很愛你。」季湘妍說得由衷,與來時的糊涂氣憤大相徑庭,此時的她很高興有人能替姐姐這麼愛他,九泉之下的姐姐應該也是這麼想吧。
饒君羿頓覺心疼不舍的握緊雙拳,他不值得詠歡如此傾注她的愛呀!
「拜托,你還杵在那兒?趕快去找詠歡!」饒柏勛看不過去的直催促動也不動的堂弟。
「別逼我。」他痛苦的閉起眼,一顆心亂得徹底。
「你!」本想再抓狂開罵,但轉念間饒柏勛長嘆口氣,回頭對季湘妍道︰「我們先離開,讓君羿一個人靜靜,想清楚他該想的問題。」
季湘妍也看得出他的掙扎,毫無異議的隨饒柏勛離去,將屋里所有的寂靜都留給心緒紛亂的饒君羿。
旁徨滑坐椅中,他一顆揪窒的心全繞想著——他究竟該拿詠歡如何辦?
深夜十一點十五分。
苗詠歡輕聲喊住從廳里欲回房就寢的父母,「爸、媽,我要到君歡洋果子坊。」
兩夫妻一愕,苗佑任率先開口,「都這麼晚了還去?」
「你師父回瑞士了不是?」陳麗瑩跟著接腔。
她心底酸澀揪扯,垂眸低語,「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到君歡。」
「嗄?」兩人會意不過來她突落的話語,什麼最後一次?
「我答應爸媽過年和盧致聲見面。」
「什麼?」女兒態度突轉的句子委實讓兩人驚愕,直至昨天她都態度強硬的反對他們打算讓她與盧致聲先見個面的安排,這會竟主動答應?!
因為她失戀了,她喜歡的人心里沒有她。忍住心酸,苗詠歡再次岔開話,「我搭睿叔的便車到君歡,做完蛋糕就在那兒過夜,天亮再回來。君歡斜對面就是警局,爸媽不用擔心我的安全,早點休息。」
睿叔是她父親雇請多年的司機,平常都待至十一點多才回去,她哥哥今晚和朋友有聚會,她沒麻煩他送她。
看著女兒說完話即與朝他們恭敬道別的洪睿走出門外,坐上他的車離開,苗佑任不禁問妻子,「你有沒有覺得詠歡怪怪的?」
「白天她外出回來我就感覺有點不對勁,見她整個人恍恍惚惚,問她她淨說沒事,也不曉得她瞞我們什麼。」現在仔細想想,女兒白天回來時眼眶似乎紅紅的,莫非她哭過?
「會不會我們硬要她和盧致聲見面,把她逼急了?」
所以孝順的詠歡才決定順他們的意,牽強的答應父母的安排?「我看我們明天和她談談,如果她真不想去盧家,就依她吧,反正你跟她的半年之約也還沒到。」
苗佑任同意的點頭。女兒到底是他的心頭肉,他也不忍心逼得她失去笑容。
然而他卻想不到,自個的女兒已打算取消和他訂下的半年之約的約定。
坐在車內無意識的眺視車窗外,于墨黑夜色中迅速退掠的霓虹景色,苗詠歡的思緒起伏翻涌,腦里如窗外夜色轉換的,全是她與饒君羿相處的片片斷斷,心,苦澀交雜,隱隱刺疼。
她師父沒有打電話給她,顯示在他心里,她終究只是個與他學藝的徒弟,僅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頭吧?
心痛,但她怪不了他。從一開始她就明白他有多愛他已逝的未婚妻,是她情難自抑,不顧一切的喜歡他,得不到回應是可預想的結果,錯不在他。可她沒想到自己會陷得這樣深,一旦知道最終的殘酷結果,一顆心也被掏盡挖空。
終于明了他的自我封閉是種情非得已,當所有的狂情熾愛全給了最深愛的人,真的很難再有余力去在乎別人。
所以,她選擇放棄——放棄與爸的約定,放棄自己的夢想,放棄……逼問他能否清空心里一點點位置給她。
他這些年過得夠苦了,她不想增添他的為難。
「過年我們約你帥師父由台灣頭玩到台灣尾怎麼樣?」想起下午粱瑄來電找她哈拉提起的點子,她胸口又沉重幾分。她原本也有意新年再和他四處走走逛逛,只可惜事已至此,她很清楚不會再有與他相偕出游的機會,只好含胡的告訴好友再說吧。
即使這樣,她依然想他,有股沖動想將滿腔的思念揮灑在蛋糕上,遂于深夜來到君歡。
夜幕寸寸深降,來到依稀有著屬于他、令她魂牽夢縈氣息的烘焙室,苗詠歡怔愣好半晌,開始凝神專注的做起蛋糕……
天剛蒙蒙亮,饒柏勛教一串電話鈴聲由睡夢中擾醒。
「哪位?」伸手抓過床頭電話,他睡意猶濃的問。
「饒大哥!你回台灣了?」苗詠歡意外驚呼,她有事想麻煩饒柏勛,想也未想便撥了他家電話,在電話連響數聲才記起他人在瑞士,正欲掛電話改打給賴禹,就听見他的接應聲。
「詠歡?!」他的瞌睡蟲頓時全跑光,翻身從床上坐起,「我昨天陪湘妍回來的,她找過你的事我知道了,她是魯莽沖動些,但沒惡意。」
本來他想帶季湘妍到他女友家住,不過那妮子大概為自己莽撞掀起事端感到不好意思,最後還是決定連夜飛回美國,令人好氣又好笑的說等她回到美國,距離遠點,她再提起勇氣致電跟詠歡道歉。
「我知道,我沒怪她。」季湘妍說的是實話,君羿是她姐姐的。
「君羿他……」才開口,他的話就被截斷。
「饒大哥等會可不可以來君歡一趟?我會把君歡的備份鑰匙放在我做的蛋糕旁,請你一起……拿給我師父。」一直告訴自己要平靜的心,仍是不爭氣的在听見心底想念那人的名字時,紊亂了。
「備份鑰匙?你做的蛋糕?」
手指拂踫著饒君羿打給她的鑰匙,她語氣難掩淒迷,「我想已經用不到這里的鑰匙了。」雙眸調向她做好的蛋糕,「這個蛋糕就當是我在君歡學習的成果驗收,我替它取名叫‘縈懷相思’,麻煩饒大哥替我送給我師父,謝謝。拜拜。」
「喂,詠歡?」電話里只剩下嘟應聲。
迅速回想她的話,饒柏勛馬上清楚君羿一定沒跟她聯絡,坦訴他的情衷。「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啊!」
啐念著,他以最快的速度下床更衣,抓起車鑰匙便往屋外沖。
十五分鐘後,他連闖好幾個紅燈趕至君歡洋果子坊拿苗詠歡交代的東西,再飆車來到饒君羿住處。
「真想一拳揍昏你!」當門應聲而開,他氣憤的拋出這麼句狠話。
不料開門的人僅淡瞟他一眼,連他為何一大早來此都沒問,轉身即走回客廳里。
舉腳用力踢上門,饒柏勛就要罵人,當看清坐入沙發的堂弟一臉落拓疲憊,他所有的叨罵全咽回喉底。瞧君羿的模樣,他顯然一夜未眠,他仍然拋不開心中的顧忌,坦然回應詠歡的愛?
「君羿,你曉不曉得你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折磨著詠歡?」他語重心長的說。
饒君羿苦澀的揉拈眉心,嗓音帶著徹夜未眠的沙啞,「我沒想要傷害她,也想放懷去愛,但就因為愛她,我更希望她得到一份完整的感情,問題是我給不起啊!」在愛與不愛間痛苦掙扎,堂哥以為他好受?
饒柏勛嘆口氣,這個固執的堂弟大概不明白自己對詠歡的感情,早已超過他想像的深濃太多,否則又何必硬鑽牛角尖怕他心里有雲柔這點對她不公平。
「這是詠歡給你的。」他將帶來的蛋糕與鑰匙放落他面前的桌上,現在也只能期待這兩樣東西能解開他自囚的心繭。
黯然的背脊一僵,饒君羿伸手抓過那串鑰匙,「這是我給她的君歡洋果子坊的備份鑰匙!」
「很明顯的,她替你作了決定——斷絕你們的師徒關系。」
他握緊鑰匙睨向他,「詠歡說的?」
「她什麼都沒說,只打電話要我到君歡拿她做的蛋糕跟備份鑰匙給你,當我趕到君歡,她已不在那里。」
因為他昨天的退避舉動傷透了她,所以她選擇主動結束兩人的牽連?饒君羿心頭沉窒著,緩緩解開蛋糕盒上綁縛的繩結,不懂她做蛋糕送他做什麼。
當盒蓋掀開,看清蛋糕的樣子,饒柏勛不由得發出一聲夾帶驚奇的低噫——
那是個造型很簡單干淨的巧克力蛋糕,咖啡色的巧克力界面上栩栩如生的用巧克力片做出立體雕花與一只展翅想飛的蝴蝶,搭配純白女乃油在蛋糕周圍擠上簡潔的環繞線條,再用單寫的英文于蛋糕上寫下「MissYou」的字樣。最別具意義的地方就在那只想展翅飛翔的蝴蝶觸須,匠心獨具的以可食用的素材做成的紅線纏住,與You的「Y」字母尾端相連在一起。
「縈懷相思嗎?取得真好。」他贊嘆低語。
聞言,同樣驚艷詠歡的巧思,心情震蕩的凝視那條仿佛訴盡她一切心意紅線的饒君羿,略微抬眸,無聲詢問他話中之意。
「詠歡替這個蛋糕取的名字,就叫‘縈懷相思’。」
激蕩的心湖瞬間更加洶涌翻騰,將視線調回那條灼疼他心的紅線。
縈懷相思?代表她即使被他傷了、明了她該像那只蝴蝶飛離他,她的相思仍然都給他嗎?
一旁的饒柏勛靜靜的看著他,等他得知詠歡對他的用情之深後,會說出他馬上去找她,孰料卻見他拿起桌旁的刀子朝蛋糕切下。驚駭他竟想破壞蛋糕,他正要開口斥喝,倏然教他將蛋糕送進嘴里的舉動震愕得說不出話來,失去酸、甜味覺的他居然在品嘗詠歡做的蛋糕!
「天,怎麼可能?」驚呼的是饒君羿。
「什麼怎麼可能?」饒柏勛反問,這個堂弟一臉比他吃驚的表情是怎樣?
「我的味覺恢復了!」
「啥?!」
「詠歡這蛋糕表層用的是奧地利沙河鄉村偏甜的巧克力,巧妙的以藍莓、桑椹為慕斯,佐以浸漬甜酒風味的覆盆莓果粒醬,再以濃醇的咖啡慕斯做完美夾層,不信你試試。」以往他僅能在詠歡的小嘴里找回失去的味覺,料不到今天竟能正常的嘗出酸甜味。
為證明他所言非假,饒柏勛坐下切了塊蛋糕,結果他品嘗到的素材就如他所說的一樣,還驚人的發現這個蛋糕的美味足可與君羿做的媲美。
「看來詠歡對你的多情助你恢復味覺,然激勵她烘焙天賦徹底開竅的,卻是你對她的無情。」他大剌剌的挖苦他。
饒君羿無話可說,他的味覺確實在詠歡的愛里尋回,而這個將相思的酸甜苦澀滋味做完整表達的蛋糕,無論視覺與口感,在在完美得無懈可擊。
「君羿,有時愛情毋需考慮太多,愛了就是愛了,把握當下,不也是一種全心全意?」苦口婆心勸著,饒柏勛忽地想到什麼的拍了下大腿,「對哦,我們怎麼都沒想到?」
「什麼?」正在思索他的話被擾,他皺眉睨向突然大嚷的堂哥。
「君歡是雲柔命的名對吧?」他問。
饒君羿微怔的點頭。
「巧啊!它剛好是你和詠歡名字的組合,也許你和詠歡會相遇、相愛,正是雲柔冥冥之中的安排。」
君歡,是啊,他和詠歡的名字都與它有關,這真是雲柔的安排?
饒柏勛涼涼的吃起蛋糕,有意無意的道︰「不過現在你想不想得通是否要向詠歡表白情衷,好像也無關緊要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饒君羿心里不甚舒坦的追問。
「詠歡搞不好正跟某個男人相親或約會呢!」
他胸口緊緊一窒,眸光變得犀利,「說清楚,什麼相親或約會?」
嘿,緊張啦?「你可別忘記當初她是因為什麼原因找你拜師學藝,我猜她應該不曉得自己能成為烘焙師的能力已經蘇醒,以她還你君歡備份鑰匙的舉動來看,她無疑承認自己輸了與她父親的約定,繼而接受家人的安排,開始跟她未婚夫培養感情是很正常的。」
恍如當頭棒喝,饒君羿霎時記起她確實和他父親立下半年之約的婚姻自主條件約定,她父親真迫不及待的找來某個男人當她的未婚夫?!
不,他要去找她——
「喂,你去哪兒?」饒柏勛連忙拉住繃著臉就要往門邊沖的堂弟。自己的激將法成功了嗎?
「我要去找詠歡。」光是想像她的巧笑倩兮正對著其他男人綻放,他的胸口便絞凝得幾欲喘不過氣。
「沒事你找人家干麼?」竊笑在心里,他一改之前的勸說態度,壞心的說著風涼話。
「詠歡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她!」他再也管不了其他的吶喊出心聲,一旦真知道她將屬于別人,他再也欺騙不了自己,他就是想自私的擁有她。
饒柏勛滿意而笑,「我想詠歡等的就是你這兩句話,不過你先梳洗、整理一番再去找她,瞧你憔悴落拓的,如何贏回她?」
盡管心急,饒君羿仍舊進盥洗室洗去一夜的黯然疲憊,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邋遢樣留給詠歡父母壞印象。
客廳里,饒柏勛終于放下心中大石,早知道君羿需要人刺激才會突破無謂的顧忌心繭,昨天他就胡謅詠歡要嫁人,也不會好事多磨到現在。款,愛情啊,果真是折磨人的毒藥,然而他很欣慰詠歡的愛情,成了君羿解開心靈封閉的解藥。
幽靜的山坡,寒風放肆吹送,苗詠歡猶如感受不到它的寒涼,出神似的靜坐在她停放山坡的腳踏車上,隨意扎綁腦後的馬尾教風吹出奇異的飄逸弧度。
「詠歡——」
她身子微微輕動,怎麼她好像听見朝思暮想的聲音?
「詠歡。」
喚喊由遠而近,她恍惚轉頭,赫然瞧見她魂縈夢牽的人影正朝她走來。「師……哇啊——」
「小心!」駭喊著,饒君羿驚惶奔向前半刻尚坐在腳踏車上,下半刻卻連車帶人摔往山坡下的佳人,及時拉摟住她,在坡地上翻轉幾滾後穩住兩人的身子。
「有沒有哪里受傷?」輕捧她小臉,他焦急直問,雖然坡地不高,亦長滿松軟青草,然他不確定她和車子一起煩跌時未被車子敲到或撞到。
沒管她平時珍愛的腳踏車摔躺草地那頭,苗詠歡搖搖頭,愣愣的望著教她壓覆身下的他,提手踫向他臉龐,如真似幻的呢喃,「真的是你?」
「要不要用老方法證實一下?」知道她沒受傷,他緩下高懸的心,語氣變得輕快。
怎奈苗詠歡模踫他的手卻因他的話輕顫了下,他是指用纏綿的親吻證實他並非幻影?在她表白她的心意,而他無言婉拒之後的情況下?
忍住心里的苦痛,她垂眸翻身坐在他身旁,「你別跟我開玩笑,那樣會讓我,讓我想歪。」以為他有一點喜歡她。
見狀,饒君羿直覺心疼,坐起身輕聲道歉,「對不起。」他的退縮掙扎想必傷她很深。
她極力忍住想哭的沖動。「沒關系,我知道你——」
「我愛你。」
隨風刮入她耳里的,淨是他突地而落的愛語。
她睜大雙眼瞅他,她剛剛听到什麼?
「我愛你。」溫柔擁她入懷,他坦然的再次低訴情衷。
豈料她驚愕、呆愣,眸底迅速醞滿瀅瀅淚霧。「拜托,你明明曉得我喜歡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他急得摟緊她,「你才拜托,我會拿感情事跟你開玩笑?听著,別哭,我早就愛了,明不明白?」
她直搖小腦袋,半點都不明白什麼叫作他早就愛了?
饒君羿低嘆的拭去她眼角滑下的淚。「早在你說喜歡我之前,我就愛上你了。」
「怎麼可能……」
「听我說。」食指輕壓她紅唇,阻止她否定的絮語,他深情告白,「你也知道我心底的遺憾,始終無法忘懷雲柔,當我發現不知不覺間對你動心,我並不打算告訴你,因為我沒辦法將整顆心給你,沒辦法給你一份完整的感情,我不想委屈你——」
「我不介意!」忘了矜持,她急切的表明心跡,「你的痴情沒有錯,我只希望你在心里騰出一點點位置給我,真的,一點點就好。」
回答她的,是他動容疊上她的溫熱雙唇,纏綿憐惜的深吻。
心悸難抑,她無法自拔的回應他。
當兩人險些喘不過氣的分開唇舌糾纏,她嬌喘的軟語輕問︰「這個吻……表示你願意在心底騰出一點位置給我嗎?」
「傻瓜。」他心憐的將她按靠他胸口,「不只一點。」她早已佔滿他心頭。
抱緊他,苗詠歡濡濕眼眶,無意探究他空出多少位置給她,胸中漲滿被愛的幸福。「謝謝你肯愛我。」
饒君羿撼動得恨不能將這個傻女孩揉入他體內。「這句話是我要說的,謝謝你肯愛我。你願意當我的妻子嗎?」
妻子?!她倏地由他懷中抬起頭,她是不是又听錯什麼?
他唇邊有抹迷魅的笑,低頭輕啄她柔唇,「我已經跟伯父伯母提過親了。」
她直教這驚人的消息震呆住好一會,「什麼時候?」
「半個小時前。」
三十分鐘前當他匆忙趕至饒家找她,苗佑任夫婦與苗詠駿得知他即是詠歡的烘焙師父,三人的驚訝全寫在臉上。
「饒師傅這麼年輕!」苗詠駿驚呼出與他父母同樣的意想不到。
不介意他們把他想像得有多老,他必須聲明清楚不願其他男人佔有詠歡的來意。
「你要娶詠歡?!」他投下的超級炸彈震傻三人。
「她喜歡我,我也愛她。」他沉穩自若的再投下枚引爆彈。
天啊,听他敘述至此,苗詠歡直蓋紅雙頰,「你告訴我爸媽,我喜歡你?」
「這是事實。」摟著她,他說得磊然坦蕩。
她嬌羞的捶他肩頭,「問題是你這樣大剌剌當我家人的面披露這事實,他們會怎麼想。」
「很震驚、有點狐疑,不過——」他嘴角忽咧出迷人笑紋,「在你家幫忙的劉嫂好可愛。」
「你說什麼呀!」她用力嬌瞪他,這人突然扯到劉嫂做啥?
「我要回瑞士前去找你的那天,劉嫂看見了,她很好心的向你父母作證,說見到我們感情很好的抱在一起,足以證明我們確實很相愛。」
「我的天!」苗詠歡的臉燙得可以煎蛋,姑且不論那天是他硬要摟著她,她才沒跟他「抱在一起」,劉嫂的好心直讓她有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感,好丟人。她怯怯的問︰「我爸他們怎麼說?」
「我去找你時隱瞞的說我們起了點小誤會,當你爸媽听完劉嫂的證詞,直說原來你是跟我鬧別扭,才突然答應要和盧致聲見面。」他很感謝劉嫂的熱心幫忙,無意間圓滿整件事。
她微咬紅唇,硬著頭皮坦承,「那個盧致聲就是我爸有意替我內定的未婚夫,我其實不想見他。」
「我明白,是我讓你受煎熬。」他疼惜的拂撫她發鬢,明了她在傷心下所作的無奈決定。「你介意我向你家人隱瞞我和雲柔的事嗎?」
「不,你有你的難處,多提那段過往只會令你心傷,我懂。」真的懂。
凝視她的黑瞳里盈滿深情,饒君羿發現,就是她這份善良體貼,讓他無法不愛她。「我知道我很自私,在想愛又不敢愛的顧忌里掙扎那麼久,讓你傷心難過,最後又霸道的不願將你讓給其他男人,但請你相信我,我會用心愛你,盡我所能的給你幸福。」
這也是他的破繭而出,堂哥說得對,愛了就是愛了,把握愛的當下即是一種全心全意,他會把和雲柔的回憶收藏心底,將曾經教他封印住的深情傾注詠歡身上,無怨無悔的愛她。
苗詠歡甜笑的點頭,與他凝眸相睇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你答應當我的妻子嘍?」將她抱坐他大腿上,讓兩人的距離更親密。
她靦腆而擔憂的開口,「我爸媽的意思呢?他們答應嗎?」還是氣她偷偷喜歡上她的師父?
「他們要是不答應,我早帶你私奔了。」或許是他的心意真誠,人品也不錯,更或許是苗佑任夫婦疼女兒,相信她的抉擇,兩人同意把女兒交給他。
「我大哥也沒反對?」心里相當意外爸媽會改變主意將她許配給他,大哥呢?盧致聲是他大學學弟,他是挺他的吧?
「沒有,感謝你做報告那次,我和你大哥講電話講得很投契,他也投我一票。」當苗詠駿恍悟的說難怪他覺得他們通電話那次,他的語氣听起來很寵詠歡,原來是愛上她時,他微笑以對,自己的確在那天察覺情陷詠歡。
她忽然想到的急揪他衣襟,「你不會把我夜宿你家的事也說出來吧!」
他曖昧一笑,「倘若你爸媽反對我娶你,我是打算托出我們已同床而眠的親密關系。」
「師父!」她漲紅整張臉,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
饒君羿笑著以鼻輕挲她鼻尖,「傻丫頭,該改口喊我的名字了。」
喊他君羿?她心跳得亂七八槽,忸怩的喊不出口,索性笨拙的轉移話鋒,「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由君歡回家後,她只跟劉嫂說她到外頭逛逛,並沒說她要到哪兒。
「心有靈犀。」直覺她在這里,他便趕來了。「喂,你還沒喊我。」他想听她喚他君羿。
她又開始不自在起來,平時叫慣他師父,突然要改喊他的名字,也不知怎地,她覺得好難為情。
「詠歡……」當他又出聲催促,她情急之下就這麼以唇封住他所有聲音。結果——將她摟個密密實實,他伸舌挑唇,反放肆撩纏她嘴里誘人的甜膩,執意索求她的回應。
他愛煞她的自投羅網,等他吻夠了,他有得是時間逼害羞的她開口喊他的名,再告訴她,他的味覺恢復了,還有,她的「縈懷相思」如同她的人一樣,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