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太陽曬得馬路兩旁的行道樹像翡翠一樣閃著光,綠得很不真實。
許恩恩穿著最愛的紅色T恤,戴著她的黑框大眼鏡,開著奧迪紅色休旅車,迎著太陽方向挨著綠樹前進,用一種悠閑速度將車駛進白色地中海式建築的「費城」停車場里。
停車場里已經停了一輛和她同品牌的藍色車子,代表那個在她房間睡了一覺,一早就不告而別的費杰已經來上工了。
許恩恩看了一眼手表——
八點半。
距離新的魚貨公司送貨時間還有半小時,她之前已經耳提面命了三次,希望這間公司一定要準時,否則費杰又要發飆嘍。
許恩恩下車,不用找也知道那人一定是在香草園巡視他的各類香草有沒有被照顧得無微不至。
對于食材的挑選,他向來親力親為。認為運送食物里程愈短、食物愈新鮮,成本也就會愈低,所以能夠選用台灣的食物,他絕對不外求。
況且,他說台灣的茄子、青椒、番茄都是極有滋味的好食材,所以找了小型農家配合,種植他要的蔬菜。
不過,也正因為費杰的堅持,餐廳的好味道才能這麼快地為人所接受吧。
許恩恩走進餐廳,推開辦公室的厚重圓木門,走到靠窗的黑色大辦公桌邊。
用力將老式的木框窗玻璃往上一推,窗台上的迷迭香正搖晃著身子對她打招呼。
她彎身親吻了它們,摘了幾葉沖了壺茶後,便站在窗邊,看著在香草園除草、抓蟲的費杰。
他前額過長的頭發用她的小夾子夾在腦後,露出美麗的臉孔,白色無袖背心則顯出他經過鍛煉而隆起的胸部線條。
這家伙個性超惡劣,但是模樣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她捂著胸口,費杰正巧在此時抬頭看著她。
他一挑眉,嘴角一斜,揚起手做了個喝東西的手勢。
她對他扮了個鬼臉,轉身離開窗邊。
取來一個馬克杯放到咖啡機出口,按下咖啡機按鈕,撲鼻的咖啡香開始在辦公室內彌漫。
等到咖啡滴下最後一滴時,辦公室的門也在同一秒被推開。
砰!
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推開來。
費杰抓起咖啡杯啜飲一口,靠在桌邊看她,一早的煩躁至此才稍稍平撫了一些。
許恩恩雙臂交握在胸前,明眸定定地看著他。
他皺著眉,雙唇緊抿,眼神里仍有余怒,他的背脊挺得極直,是一種壓抑著怒氣不發作的姿態。
他不對勁!許恩恩一手擱上他的手臂,蹙起眉問道︰「怎麼了?」
費杰看著她,心窩一暖,反掌將她手擺在掌里,嗄聲說道︰「昨天晚上,我爸打電話給我。」
她倒抽了一口氣,難怪費杰接了電話就出門,還喝醉酒回家。一扯到他爸爸鐵定就沒好事!
許恩恩端過她的迷迭香花茶放到他手里。這人生氣時,肚子就像有十把火,一直讓他喝流質的東西,他的心情會平復得比較快。
費杰將咖啡一飲而盡。
「早上酒醒了,本來想跟你說的,但你睡得很熟,我不想吵醒你。」他說。
「你爸想做什麼?」許恩恩關心地看著他冷凝的面孔。
「要我匯一百萬給他。」費杰全身緊繃是隨時要炸開一樣。
許恩恩倒抽一口氣,直覺地緊握住他的手。
他牢牢地回握著,牙根仍然咬得死緊。
「處理好了嗎?」她輕聲問道。
「我掛他電話,算是處理好了。」他激動地咆哮出聲,吼得全身都顫抖了。
「小時候把我當成廢物到處寄養,從來沒對我付出過一點感情。現在我有了知名度,倒是很懂得每個月打電話來要錢,不讓他予取予求,就說我不孝!這是哪門子道理?」
許恩恩一語不發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費杰的腰。
在他幾回的酒後吐真言里,她知道他有個很悲慘的童年,在親戚家被打被揍挨餓受凍被人嫌惡,都是家常便飯。即便現在功成名就,一樣還是常因兒時的惡夢而驚醒。
費杰環抱著她柔軟身軀,他閉上眼,允許自己短暫地放開「爸爸」這個壓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擔。
許恩恩拍拍他的後背,抬頭堅定地對他說道︰「他不值得你用生氣來虐待自己。你買了房子讓他住,每個月匯三萬給他,你做得夠多了。多匯錢給他,他也是拿去吃喝嫖賭。我們感化不了他回頭,至少不能助紂為虐。」
費杰依然不作聲,可僵直身軀卻漸漸地柔軟了。
「不要管他罵你罵得有多難听,你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麼勤奮。一個一天工作十多個小時的人,干麼去計較一個這輩子沒認真工作過一天的人所說的話?」許恩恩愈說愈激動,只覺得想打他爸爸一拳。「下次你爸再打電話來胡鬧,你把電話轉給我,我跟他理論!」
費杰站直身軀,雙唇微微往上揚,捧住她的臉龐,黑眸帶著笑意地望著她。
「突然覺得送車、送手表給你這丫頭,實在是很值得。」他說。
許恩恩望著他長到幾乎要踫到她的長睫毛,她的心髒沖到喉頭。
老天真過分,老是要在她下定決心不管他的時候,就派來一件只有她能替他解決的事情。然後,她會在他眼里看到贊賞……然後,她就會不小心沉迷在這種「她是唯一」的氛圍里,然後——
她會嫁不出去!
許恩恩伸出雙手往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干麼靠這麼近,我可沒要你以身相許。」她說。
「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我以身相許。」他抗議。
「惡!」她故意把五官皺成一團,乘機後退坐回辦公桌前。「我有潔癖,才不要你這種一天到晚換女友的人以身相許。」
「你說錯了,我沒有女友,那些都只是我的情人。」他單手撐在她桌上,皮笑肉不笑地逼近她。
「反正都一樣,不關我的事。」她今晚就要接受紀大宇的求愛,所以一切都跟她無關了。
許恩恩催眠地告訴自己。
「對了,老方今晚過生日,要我們打烊之後過去熱鬧一下。」老方是「費城」的肉類供應商,也是和費杰穿拖鞋坐在路邊、喝紅酒配起司的好友。
「我今晚有事。」
「跟紀大宇約會?」費杰雙臂交握在胸前,胸口不期然地刺痛了下。
也許他該去檢查一下心髒了,從上個月以另一個飯店集團顧問身分到日本視察業務開始,心就老是這樣不定期地揪疼著。
「你干麼管那麼多?」她沒好氣地回嘴。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我好心幫你過濾,你還不識好歹!」費杰瞪她一眼。
「你以為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一樣頑劣?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可以自己判斷,」
「哈,從我五年前回國到現在,你連半個男朋友都沒交過。」
「你沒回國前,我交過一個男友!你回國之後,我只交過半個,情路就因為公事太忙而夭折了。根本就是你帶掃把星,妨礙我得到幸福。」許恩恩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情路坎坷,不由得雙手叉腰、兩眼冒火地瞪著他。
費杰好整以暇地倚在桌沿,看著她這株穿著紅色T恤,氣到臉頰脹紅如隻果的小辣椒。
「總之,你給我听好了。我有預感,今晚過後,我的新任男友就要誕生了,你少來礙事。」她嗆聲放話。
費杰雙唇抿成一直線,卻又很快地松開。
他知道她早在八百年前就該交男朋友了,他不是存心想壞事,只不過是不喜歡她日後不能隨傳隨到的感覺罷了。
「是,你交男朋友,很了不起,要不要我開瓶香檳幫你慶祝?」費杰故意拍手,雙唇譏諷地勾起。
許恩恩氣到一口氣喘不過來,她抓起桌上一只磁鐵飛鏢,毫不考慮便直接出手——
飛鏢射向牆邊那塊貼滿廠商電話和費杰照片的白板,分毫不差地射進費杰照片的雙眉中央。
費杰驀地閃過一陣冷顫。
「我會提醒紀大宇和你交往時,記得先保意外險。」他說。
「我要工作了,閑雜人等請滾開。」許恩恩一手指向門口,直接趕人。
當!
牆上的發條時鐘敲了一下。
費杰看了時鐘一眼,臉色馬上一變。
許恩恩一看到他的表情,她也申吟了一聲,並捂住了額頭。
「新來的魚貨公司不是九點要到貨嗎?」他記得他的工作筆記本上,她是這樣寫的。
「對。」許恩恩看著他固執的神態,知道這下子又要重新開始找魚店了。
她早上才又打電話提醒魚貨公司,一定一定要準時!
「還有那個剛上班三天的新服務生,不是也應該在九點過來學規矩嗎?」費杰的唇角往右一抿,幅度愈拉愈低、愈拉愈低……
許恩恩揉著太陽穴,覺得頭又開始抽痛了。唉,就知道費杰一回來,大家皮都要繃緊一點了。
費杰對工作認真到近乎嚴苛,對廚房事務向來說一是一,而他對守時這事,要求尤其嚴格,所有送貨廠商絕不許遲到,否則便不再往來——因為食材遲到,會打亂他的工作進度。
員工守則第一條,也是絕對不能遲到。萬一真的有急事,可以在路上打電話請假。他對于宿醉、失戀這些理由都能接受,但是,沒有事先告知就遲到,絕對就是他的地雷。
她已經為此辭退過幾十個員工了……
「恩姐,對不起,路上塞車。」新來的服務生方芸芸沖進辦公室,一看到費杰馬上立正站好,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費杰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人,粗獷五官凶惡得像是隨時要拿起鞭子甩人無數下一樣。
方芸芸低頭看著地板,緊張到快哭出來。
費杰冷窒一如冰雕的臉孔轉向許恩恩說道︰「我沒罵人,她一副要哭的樣子,是要觸我楣頭嗎?」
方芸芸抖得更厲害了。
「沒事了,先去換制服吧。」許恩恩連忙拍拍方芸芸肩膀,把人送出去辦公室。
方芸芸逃難透般地飛奔了出去。
費杰看了許恩恩一眼。
許恩恩看著這個廚房暴君,知道可憐的方芸芸要被辭去工作了。
「我看到貨車了。」費杰往窗戶看了一眼,大跨步走出辦公室。
一分鐘後,許恩恩听到費杰和司機理論的聲音。
「不是交代過九點要準時抵達嗎?把貨卸下來,跟你們老板說,下回不用再送了。」費杰說道。
「不要這樣啦!我們的魚貨很好,你找不到我們這麼好的魚了。」司機大聲說道。
「你們的花枝是從南方澳汪家漁產買來的,深海白點紅魚是跟富基漁港阿明買的,野生龍蝦是跟竹園的孟老買來的。那些老板我都很熟,我跟你們叫貨,是想留點生意給別人做,所以才讓你們去收貨買賣的。現在生意也甭做了!」
「我只是遲到十分鐘。」司機不爽地叫道。
「別人開三個月的票,我半個月結一次現金給你們,光憑這點,我想你們老板就該賣我的帳了……」
許恩恩听著費杰風雷火炮一樣的教訓聲,她拿起手機撥話給他。
「費大爺,你教訓夠了。快去工作吧,今天不是要試菜嗎?二廚小沙說他十點就要來了呢。」
許恩恩掛上電話,坐回辦公桌前,再次掛上近視一百度的黑框大眼鏡,開始處理辦公桌上那一堆廠商的送貨單和檔案,並在她那本寫滿了紅色、綠色各色繽紛字跡的黑色行事歷里,再加上更多的記號。
看來今天會是個難過的一天!
***
今晚的「費城」,因為費杰的歸來而彌漫著一股隱隱騷動的氣息。
新舊客人都期待著費杰每晚出來巡視用餐的例行舉動,而今天早上的報紙娛樂版關于朱妍和費杰很談得來的新聞,則是加重了這股期待氛圍。
此刻用餐時間,廚房忙到最高峰。
費杰站在他的六爐嘴爐灶前,一邊盯著旁邊的兩鍋高湯和牛肝醬汁,一邊听著跑堂大聲地報菜名,同時在下個十秒備好所有材料,再和他的燒烤主廚,同時把比目魚送進烤箱、把丁骨牛排扔進炸鍋,起鍋煮龍蝦腸佐魚湯……
為了讓每一桌點的不同主菜都能同時上桌,廚房就像戰場。
而這間經過設計的廚房雖然空間廣大、通風良好,但三十桌的訂單,還是讓廚房里每個人都神經緊繃得像站在戰爭前線。
除了費杰之外。
費杰走在干淨的廚房里,享受著這樣緊張的氣氛。
他回頭看著他的副主廚小沙依照標準程序調出醬汁的味道、看著工作伙伴們隨時手拿干淨抹布保持餐櫃潔淨,心情不禁大好了起來。
這是他的王國,所有人通通該照他的規矩來。
費杰知道他已經不需要親自下廚,但他和許多只設計菜單,然後只要負責訓練副主廚如實地做出一模一樣味道的主廚不同。他喜歡親手做料理,更喜歡和恩恩擠在辦公室的監視器里,一起看客人吃得心滿意足的表情。
最後,當那份配料多到像天上星星的陶鍋炖百蔬主餐終于出爐時,費杰大喊一聲——
「出餐!」
費杰摘下廚師帽,從廚房的另一個出口溜到許恩恩的辦公室。
二十歲那年,要不是恩恩的爸爸收留了他,將他栽培成廚師,他現在可能還在外面打混,或者是早已命喪街頭了。
這些年來,雖然許伯伯經常留守大陸紡織工廠,每年最多只有三個月待在台灣,但是許伯伯對他恩重如山,他沒有一天忘懷過。而許恩恩則是陪伴他最久的天使,她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十歲便喪母的她,卻比所有他認識的女性還擁有母性特質。
雖然這些肉麻話,就算有人拿刀抵著他脖子,他也說不出口。但他知道即便拚了他的命,他也不會讓人傷害許恩恩。
「八成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對她的追求者老是覺得不爽。」吾家有女初長成,而且都長到二十八歲了。
總之,恩恩是他的家人,如果有男人膽敢讓她傷心,他會用他的鋼刀把對方大卸八塊。
費杰黑鑽眼里閃過一抹讓人膽寒的戾氣,可當他的手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時,他說話口氣卻是公事公辦的命令式語氣。
「許恩恩,你去找那個——」點菜員小燕談談。
費杰瞪著那個今晚在外場一副垂頭喪氣的小燕,此時正坐在許恩恩對面,旁邊已經有了幾團顯然是哭過的衛生紙。
費杰一語不發地經過小燕身後,朝許恩恩豎起大拇指。
許恩恩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看了他一眼,繼續握著小燕的手說道︰「要開心,不要擔心,否則你媽媽感受到你的擔心會更加慌亂的,我請費杰明天給李醫生撥個電話,李醫生是外科手術的權威,你媽媽一定沒問題的。」
費杰于是知道了小燕今晚恍神的原因,對許恩恩的贊賞不由得又多加了一分。
除去遲到及對工作不適應的人員之外,他從不知道有哪間餐廳的員工流動率可以像「費城」這麼低。
這一切都是許恩恩的功勞,她總是在問題才冒出芽時,就解決了所有問題。
每當店里太忙碌,或是他的要求嚴格到全店都想拿菜刀砍人時,就是她施展魔法的時刻。
她總會在別人還沒開口前,就送上生日禮物,讓對方感動得掉眼淚。或者,是在員工急著用錢時,適度地包上一個紅包。當大伙兒忙到要殺人時,她就會突然決定帶大伙兒去高級餐廳用餐、或者領著所有人做全身按摩,把大伙兒安撫得身心舒暢……
她是天使。
費杰吹著口哨走進辦公室附設的浴間,簡單沐浴後,換上恩恩幫他擺在衣櫃里的干淨衣物,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當他走出浴室時,小燕已經離開。
「她走了?」他問。
「對,然後你明天打電話給李醫生,請她看診時多費心,然後邀請她來用餐,跟她說她最愛的香檳‘聖杯’已經進貨,你私下替她留了半打。」
「如果沒有你,我的日子該怎麼過?」費杰挑眉問道。
「放心,只要店里盈余紅利再多分百分之五給我,我保證你可以繼續擁有。」許恩恩睜大眼,笑容可掬地說道。
「你是吸血蟲嗎?」費杰瞪大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可思議地說道︰「你見過比大廚還有錢的經理嗎?還敢再跟我要百分之五的紅利?就連我賺到的第一只手表,也戴在你手上了。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剝幾層皮啊?」
「那是你喝醉酒,自己拔下來送我的,我不收白不收。」她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手卻緊緊握在這只大表上。
「酒果然害人不淺啊,所以你還開著和我同款奧迪休旅車。」那是他前年喝醉時,在她面前夸下的海口——
他說,她對他意義不凡,以後他開什麼車,她就開什麼車!
「所以,我從不喝酒。」她說。
「很囂張嘛。」費杰捏了下她臉皮,齜牙咧嘴地逼近她。
她屏住呼吸,不敢呼吸他剛沐浴後那誘人的體膚味道,只別過頭說道︰「如果沒事的話,我晚上想提早半小時離開。」
「我能說不嗎?」費杰心情頓時一沉,表情隨之變得漠然。
「為了我將來的幸福,你不能。」
「還沒開始和人正式交往,就學會威脅人了。等你要結婚時,豈不要拿刀相逼?」費杰腦子中閃過她結婚的畫面,臉色更加鐵青。
他不高興地努起唇,轉身卻看到她掛在衣架上的那套衣服——
那是一套低調卻優雅的黑色削肩篷裙小洋裝。
「你等下要穿那套衣服去約會?」費杰胸口一悶,兩道眉揪成死結,美眸里滿是不以為然。
「你有意見嗎?」許恩恩把黑框大眼鏡往頭發上一推。
「太曝露。」費杰肯定地點頭。
「曝露?」許恩恩朝他逼近一步,死命瞪著他。
這家伙分明在找碴,之前他的女人們哪個不是穿著低胸、迷你裙,八爪章魚一樣地纏在他身上?
「對,手臂、腿都讓別人看光光了。」他雙臂交握在胸前,愈看愈不滿意。
「你可不可以不要雙重標準?!外頭女人穿得火辣,你還稱贊她們懂得展示本錢。」她的嗓門不由得大了起來。
「你不是外頭的女人。」費杰雙手置于她的肩上,神態正經地看著她。「你是我的家人。」
許恩恩望著他的水亮眼眸,胸口像被人悶打了一拳,痛得她瑟縮了子。
好吧,她知道他對她很特別,她應該要滿足了,可是——
許恩恩皺了下鼻子,突然覺得委屈得有點想哭。
「恩恩?」費杰戒慎恐懼地看著她眼里那抹可疑的水光。
「家人也不可以干涉我的自由。」她啞聲說道,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
她用力瞠大眼,努力不讓淚水落下。
「你……你不要哭!」費杰往後跳了兩大步,一副看到古生物復活的驚恐模樣。
「我偏要!」許恩恩拼命擠眼,眼淚啪嗒掉了兩滴。「誰教你欺負我,連我要穿什麼衣服去約會都要干涉!」
「好啦、好啦,你穿那件洋裝美若天仙,這樣可以了吧。」
「不可以。」她皺著鼻子,還是想哭。為什麼他只能當她是家人?為什麼?
「這個月餐廳的紅利全都給你,你再給我掉一滴眼淚試試看!」費杰瞪著她的淚水,張牙舞爪地說道。
許恩恩看著他那張漂亮得像是用大理石刻出來的臉龐,竟然為了她的眼淚而手足無措,臉上這才露出一點釋懷神色。
「好。」她點頭。「我要換衣服出門了。」
「隨便你。」費杰走到門邊,忍不住又瞄了那件洋裝一眼。「感冒活該……」他咕噥著打開門。
鈴鈴鈴……
許恩恩手機鈴聲響起。
「喂。」她接起電話,輕笑地說道︰「我快好了,還要再等我一下喔。」
費杰一听到她放柔的語氣,馬上停下腳步,佇在牆邊不肯離開。
「你在餐廳後門了?你怎麼這麼早來?」許恩恩說道,眼楮卻瞪費杰,一手指著門外下逐令。
費杰干脆坐回沙發里,長腿直接擱在桌子上,光明正大地听著。
「你說什麼?」許恩恩神色突然一變,抓著手機大步走出辦公室。
「不換衣服了?這麼迫不及待?還有,你現在就離開,根本就是給員工做負面示範,你這樣配領大家辛苦掙來的分紅嗎?」費杰跟在她身後,涼涼地說道。
許恩恩驀然打停腳步,手指直接戳向他的肩膀。
「餐廳後門有個小嬰兒!」她說。
「你說什麼?」費杰表情頓時定格。
「就是你听到的那樣。所以,我現在要去處理。」許恩恩皺著眉,一臉嚴肅地說道︰「你給我負責到餐廳前面去賣笑,不要讓客人們發現異狀,也讓晚上守在前門路口的那些記者有目標可瞄準。我不想我們的餐廳,只會出現在緋聞八卦報導里,你的料理比你的臉及情史都精彩!听到了嗎?」
許恩恩言畢,大步往前進。
費杰腦子里還回響著她認真捍衛人的神態,心頭又是一緊。
他用力捂住胸口,懷疑自己最近一天到晚都搞胸悶,莫非真的膽固醇過高,血管堵塞嗎?
只是,他的胸悶似乎都因為許恩恩而起。莫非她決定要和別人定下來一事,真的嚴重到讓他不舒服嗎?
不管了,他現在沒空想這些事。
費杰深吸了口氣,用力捶了下胸膛,轉身大步走向用餐室,準備用他的魅力將客人們迷得神魂顛倒——
因為恩恩這樣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