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君坐在染有畢衡達慣抽雪茄味道的車內,她凝視著畢衡達冷峻的輪廓,心髒劇跳地像隨時要爆開的煙火一樣。
他不舒服、他很難受,可她卻忍不住想謝謝老天爺,給了她和他這一段獨處的時間,
後座和前座間的分隔玻璃早已升起,這里只有他和她兩個人,是他們有史以來最靠近的一處獨處空間啊。
更神奇的是,畢衡達居然偎著窗戶睡著了。
他皺著眉頭,微張著唇,偶爾會痛苦地喘口氣,看得她心都扭起來了。
「高小姐,執董的家到了。」司機說。
「畢先生。」高敏君傾身,低聲喚道。
畢衡達倏地睜開眼楮,利眸銳光讓人一驚,卻又很快無力地垂下。
「我很不舒服。」畢衡達沈聲說道,聲音竟有些顫抖。
「失禮了。」高敏君伸手一模他的額頭,驚跳了起來。「你在發燒!」
「我下午五、六點時,就覺得不舒服了。」他伸手扯松了領帶,嘎聲說道。
高敏君瞅著他靠著車窗的憔悴模樣,開始自責著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他的異狀。
「你應該在家休息的。」她低語著,口氣不自覺地加入了教訓的意味。
「以『冠騰』和我的交情,我今天一定要到場,我不想讓人多加揣測。」他閉著眼。雖然痛恨被人看到這種脆弱的表情,卻也只能暗自慶幸現在陪在身邊的人是高敏君。
她不是那些閑雜女人,她向來謹守分寸、表現良好。
他信任她。
「我請司機直接把車開到附近的醫院,可以嗎?」她柔聲問道。
畢衡達點頭,不再多話,碩長身子才往後一倒,便又不由自主地陷入半昏睡之中。
車子再度上路,高敏君開始打電話掛號預約,一想到他整晚的鎮定全是在病痛下硬撐出來的結果,她就想掉眼淚。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呢?
她擔心地凝望著他,水眸里超出一般常理的關心,於是再也無法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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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高敏君陪著畢衡達看診、打點滴,再陪著他回到他的公寓里。
她為他月兌下外套,扶著他上床,為他在床頭櫃擺上保溫杯。
然後,她跪坐在他的床邊,靜靜凝視著他的睡容。
這個男人並不隨便讓任何人進到他的私人領域。
他沒讓司機陪他,反而是要求她一起上來,她知道這是多難能可貴的信任。
高敏君把臉趴在床側,對著他揚起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擔任他秘書的這一年時間,對他由欣賞到愛慕到情不自禁地暗戀,就屬今天最幸福了。
她會記住這一晚的!
只是,一想到他剛才居然發燒到三十九度多,她就免不了要再驚慌一回哪。他究竟是用什麼樣的鋼鐵意志在支撐著呢?
這男人總是這樣,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攔不了的。
高敏君看了一下手表——
凌晨十二點五分了。
啊,高敏君突然盯著手表上的日期鍵,屏住了呼吸。
她輕顫了子,慢慢地俯身向前接近畢衡達,用一種只讓自己听見的音量對他低語道︰「生日快樂。」
床上的他,依舊一動也不動。
高敏君咬了下唇,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昏睡時的男性臉龐。
現在四下無人,他又正在睡夢之間,她若不趁此時一償夙願,難道要抱憾終生嗎?
高敏君握緊拳頭,緊張到手心冒冷汗,然後——
她飛快地站起身,沖動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這一吻輕得像空氣。
但是——
畢衡達的雙眸卻倏地睜開來,直勾勾看入她的眼里。
「你為什麼吻我?」他嘎聲說道,語氣鋒利。
高敏君看著他清醒的黑眸,她整個人往後一彈,身子一個沒站穩,便狼狽地倒坐在地上了。
「你……你不是在睡覺嗎?」她臉色慘白,後背直冒冷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很淺眠,向來只要短暫的休息就可以恢復精神,你不會不清楚吧?!」畢衡達如鷹的利眸,沒有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
他以為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所以才放心讓她登門入室的。結果呢?她居然想乘機誘惑他。哼,原來女人都是同一副德行。
高敏君看著他清明的冷瞳,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我……對不起……」高敏君結巴到說不出話來,急紅了眼眶,平素的專業表象全被扔到了九霄雲外。「我只是覺得你生日時,還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毛遂自薦上床來安慰我。」
畢衡達緩緩坐起身,冷冷地看著她,黑眸無情,神情卻鄙夷。
高敏君努力挺直背脊,想佯裝出堅強的樣子,但卻還是讓他如刀般的譏諷眼神刺得遍體鱗傷。
她偷吻他或者不對,但她對他確實沒有更多企圖啊。
「如果我想毛遂自薦,我不會安分地當你的秘書一年。」她揚眸看著他,聲音堅定地說道。
「也許你的野心更大。」
畢衡達看著她激動的紼色臉頰及水凝眸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如果您不相信我,那麼請容許讓我辭職。」她挺直身軀,雙頰紅焰似火,眼眸毫不閃躲地直視著他。
「過來,」畢衡達用眼神瞄了下他床邊的座位。
「我站著就好了。」她低聲說道。
畢衡達不耐煩地低喝︰「我叫你過來!」
高敏君被嚇得輕跳了起身,她緊抿著唇,看著他板著臉的傲然神態。
你不用過去!現在足下班時間,你不用听命於他!高敏君的理智這樣告訴她。
過去吧!是殺是剮,都是一刀。至少可以知道他對你是不走真的全無興趣吧!高敏君的情感這樣推動著她。
天人交戰間,高敏君緩緩走到他床邊,沒有坐下,是先遞給他一條毛巾,讓他擦去額頭因為退燒藥而流出的汗水。
畢衡達放下毛巾,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許她後退。
他看著她顫抖的唇,發現自己沒法子挪開視線。
他不是沒看過女人傾慕的眼神,但尷尬到快哭出來的,她卻是第一個。
無法不把她平時的冷靜和此時的脆弱慌亂,拿來相較一番。只是,才一細想,他的深眸便閃過了算計冷光,他想他清楚她的心意了……
「你……想怎樣?」他灼熱的體溫沁入她的手臂,她覺得頭有點昏。
畢衡達手掌微使勁,將她的身于往他的方向一扯。
「你記得我的生日。」他摟住她的腰,呼吸到她身上的淡淡馨香。
「我……我……記得許多人的生日。」她掩飾地說道,卻因為他的靠近而一再結巴。
「可是你吻了我。」
「天——」高敏君覆住臉龐,整張臉辣紅如火。
「放開你的手。」她難道不知道她愈是想隱藏對他的好感,愈是欲蓋彌彰嗎?不過,她脆弱的這一面倒是頗吸引人,
「不要……」她像小貓一樣低喃著。
畢衡達失去耐心地扯下她的手掌,在她露出那雙無助眼眸時,他扣住她的後頸,吻住了她的唇。
高敏君嚇得倒抽了一口氣,根本忘了要反抗。
畢衡達的體溫偏高,所以這個吻很炙熱。他灼燙的舌尖讓她頭昏,他貼著她肌膚的火熱呼吸也讓她很混亂。
她不明白這個前一刻還對她很漠然的男人,怎能如此性感地吮吻著她?可她卻是第一次知道深吻竟能如此詭異地牽動人的。
她摟著他的頸子,在他的唇間低吟出聲。
畢衡達一個翻身,高敏君則被他的身軀壓平在床榻問。
「我以為你是公私分明的那種人。」高敏君看著他「冷靜」的臉孔,理智頓時回到她的腦中。
「你能公私分明嗎?」他問。
高敏君看著他黑曜的眼眸,心中一悸。
他的意思是——如果她能在明天上班時,當作一切都不曾發生過的話,那麼他今晚便會和她來個一夜嗎?
「我以為你對我不感興趣。」她不知道她該回答什麼。
「你是我秘書,我對你只會有公事上的興趣。」
「那麼今晚,你為什麼……」高敏君努力調勻呼吸,黑色洋裝悄悄滑下肩膀,露出一方玉色香肩。
畢衡達的長指先發覺了那方暖玉溫香,指尖於是磨蹭上她柔軟的肌膚。
他俯身啃吮著她的肩,從她肌膚上得到一絲冰涼的快戚。
他也有生理需求,可他近來沒有合適對象。他不想隨便找個人,卻也不想做出什麼交往承認•固定約會那些無聊舉動。
如果——高敏君能守口如瓶的話,那麼她可以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選。
她的愛慕之意或者讓他驚訝,但卻也讓他有了一定的程度肯定她的自制力。
「你……還沒告訴我……原因……啊……」高敏君紅了臉,因為她出口嬌喘的曖昧聲音,更因為他的唇舌加諸在她身上的動情溫度。
「上天送了一份生日禮物給我,我干麼不好好把握呢?」畢衡達扣住她的下顎,鎖住她的眼,淺淺勾唇一笑。
高敏君的心,淪陷到一處再沒法拾起的深淵里。
她想要他,她喜歡了他好久。如果有機會和他在一起,即使只有一夜的燃燒,她也心甘情願哪。
「你在發燒……」她嘗試做出最後一次掙扎。
「我或者還有些頭昏,身體也仍然酸痛,不過——」他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適度的運動,有助於身體康復,不是嗎?」
高敏君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她用力閉上眼,臉頰的紅暈開始渲染到她的耳廓、頸肩。
她听見他的笑聲,便偷偷揚眸看他。
他銳利卻帶笑的眸子直逼到她眼前,而他的唇也在同一時間吻住了她。
高敏君緩緩地閉上限,放縱自己在他的唇間、指尖里被融化,放縱自己被快感煎熬成另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
但,那又如何?
這個夜晚,她的意志與她的身體,全都不屬於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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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當高敏君睜開眼楮時,畢衡達已經出門了。
她松了口氣,依然躺在他的床上,無力地蜷著身子。
床枕間有著他的味道,一種青草的味道。她知道他的沐浴乳及古龍水都是這個味道,昨晚的他也確實將他的味道全揉進了她的肌膚里。
昨晚的火熱,真實得好不真實哪。
鈴鈴……
高敏君搗著臉頰,半橫過身,好不容易才在她的衣物間尋找到了她的皮包。
「喂。」她接起手機,不自在地抓著被子掩住光果的身子。
「敏君姊,你怎麼還沒來上班?執董的臉色很難看……」助理秘書在電話那頭急促地說道。
高敏君嚇得冒出了冷汗,抬頭往牆上的鐘一看——
十一點!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我一個小時內到公司。」
高敏君邊說話的同時,身子已經跨下床,拎起了她昨天的禮服。
「公司有什麼事情嗎?」她夾著听筒,雙腳跨進了禮服里。
「香港的行銷副總捅了大樓子,執董要搭傍晚的飛機到香港,預計停留兩天一夜。」
糟了!高敏君驀地打了個冷顫,感覺像滑入了一窟冷水池里。
「好,那你先到櫃子里,幫執董準備行李。櫃子內部掛著一份檔案夾,里頭有需要準備的物品清單……」
當高敏君力持鎮定地結束電話的同時,她已經著裝完畢,走到了門口。
她不敢再多看他的公寓一眼,狼狽地奪門而出。
她怎麼會犯下這麼該死的錯誤?
她居然睡過頭,這是初出社會的新人才會犯的毛病啊!
高敏君一邊責備著自己,一邊在最短時間內沖到最近的百貨公司里。
半個小時內,她買了一套新套裝、化妝品和盥洗用具,並整裝完畢。
她跳上計程車,頻頻看著手表。
妝扮合宜的臉龐隱隱發白,手心發冷。
如果她心中還存著任何想和他再進一步的妄想,如今也完全打消念頭了,因為
畢衡達並沒有叫她起床!
對他來說,昨晚和他上床的,是一個名叫「高敏君」的女人,而不是他的秘書高敏君,他沒有任何叫醒她的義務。
高敏君重重地咬住唇,讓尖銳的痛楚逼出自己腦中殘存的玫瑰色妄想。
一夜只會是一夜。
那男人,對於昨晚的一切毫不留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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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敏君站在執行董事室門口,深吸了口氣後,很快敲了兩下門。
「進來。」
高敏君推門而入,表情鎮定,置於身側的雙手握成死白。
「抱歉,我遲到了。l她說道。
畢衡達沒開口,雙唇緊抿,臉色鐵青,甚至沒抬頭看她一眼。
「你擔任我秘書一年了,該知道我最大的禁忌,就是痛恨不準時的人。我的時間就是金錢。」他沉聲說道。
「抱歉,我日後如果再犯,我會辭職自請處分。」
畢衡達抬頭看著她,黝黑眼眸深不見底。
「辭職不必,你可以再降回助理秘書的職務,直到你能對自己的工作負起同等的責任為止。」聲音如鐵一樣剛硬無情。
「是。」高敏君點頭,指甲刺入掌心之中,卻緊張到不知道疼痛。
這份工作是她努力許久的成績,而能留在他身邊是她最大的成就,她不能因為一晚的失誤,而失去這穩定的一切。
畢衡達看著她,面無表情地拿起咖啡杯暍了一口。「我今天下午要和涂經理去一趟香港。」
「常秘書已經跟我報告過了,您的行李已經準備好了。」高敏君上前一步,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腦袋放空。「這是原本請您在明天審看的會刊活動文稿,還有一份下午要發出去的新房貸案的公關稿。」
高敏君上前一步,將手邊依照顏色分為輕重程度的檔案夾放到他的桌上。
畢衡達點點頭,嚴肅的唇角至此才稍緩了些。
「那麼我先告退了。」
畢衡達沒說話。
高敏君擠出一個微笑後,盡可能地從容退場。
關上兩人辦公室之間的那扇門,她馬上沖進了洗手間里。
鏡中的她,正拚命地顫抖著。
她抱住雙臂,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
「過去了……過去了……」
她喃喃自語著,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擠出一道笑容。
她以為自己在笑,但是——
鏡中的她,卻掉下了兩行淚水。
真的過去了啊,她好短暫的快樂光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