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秉鈞這人真是霸道!
一通電話打回家里,就要她眼巴巴地坐著計程車,抱著他的文件趕到公司里交付給他。她和嚴媽還陶醉在她今天中午剛出爐的新發型里,很忙耶!
郭佳麗抱著嚴秉鈞的文件,站在大樓電梯里看著樓層號碼不停地上升。
嚴秉鈞會喜歡她的新發型嗎?
他應該認得出她吧?
雖然她新燙了頭發、多涂了亮彩護唇膏、改穿了一件合身的白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攬鏡自照時,也偶爾會被鏡子里雙眸明亮的女人給驚艷到。
但是,他應該還認得她吧?!
他早上還嫌她吐司烤得太焦了,而且還要求她以後的早餐要多一顆水煮蛋。他那樣看著她的臉嘮嘮叨叨地交代了那麼一大堆,他不可能認不出來吧?
可是,他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是那顆亂糟糟的歐巴桑頭啊、還是那個即使沒有油煙味,還是看起來很家庭主婦的郭佳麗啊。
好想看到他看見她的反應喔,他會不會真的對她口水流滿地啊?
郭佳麗對著電梯里的鏡子傻笑了起來。
當!電梯門在十二樓打開。
郭佳麗緊張地走出了電梯,看著"嚴氏"出版社的燙金大門。
好緊張噢,害她連習慣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就要用一種別扭的姿態去面對他。
想來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就是這種感覺吧,比相親還刺激一點。至于她干麼要對他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她實在是不敢想太多。
她當然不是對他存心妄想什麼之類,雖然她想結婚想得要命,可她還是知道自己的條件高攀不上他的,他肯幫她介紹男朋友,就是對她的天大認同了。但是,她想看看他錯愕的表情,總不犯法吧。
郭佳麗抱緊文件,推開出版社大門。
"小姐,請問找哪位?"身兼總機的業務助理小葉微笑地問道。
"我找嚴秉鈞。"郭佳麗小聲地說道,還不甚習慣別人這麼燦爛的笑容。
在她還是歐巴桑女子時,平時遭遇到的臉色,多半就是帶點不屑的打量目光哩。
"您找嚴先生有什麼事嗎?"小葉問道。
"我幫他送文件來。"郭佳麗小聲地說道,看著櫃台小姐時髦入時的穿著,她輕咬了下唇,突然怯場了起來。她還是先不要看到他好了!"麻煩你把這份文件交給他就可以了──"
"你是他的女朋友!"小葉興奮地跑出櫃台,熱絡地伸出手來。"你好。"
郭佳麗看著眼前搽著桃紅指甲油的友善玉手,她卻猶豫了一下。
握了手是不是就代表承認她是嚴秉鈞的女朋友?
但是不回握的話,顯得很沒禮貌啊。
"你好。"郭佳麗不自在地拉著人家的手,上下晃動了幾下。才抽回手,她馬上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唉呀,你不用這麼害羞啦!剛才老板媽媽打電話來,說我們老板的女朋友會拿一份文件來,要我們好好招待。"小葉笑嘻嘻地看著她白里透紅的臉頰,覺得她害羞的樣子好可愛,然後頭發的鬈度也好日本女孩、好清純可愛哩。
原來老板喜歡這種清純自然美人型啊!
"我……真的不是他的女朋友──"郭佳麗搖頭搖到頭都暈了。
"再裝就不像了啦,老板媽媽沒事騙我們做什麼?"二十歲出頭的小葉,親熱地朝著她一笑。
她哪知道嚴媽干麼說這種謊啊?可她又不能到處宣揚嚴媽說謊啊……郭佳麗咬著唇,實在想不出好句子來解釋這場誤會。
"你等我三十秒,我先把這份文件拿去給我們經理噢。"小葉話沒說完,就沖進了辦公室里。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郭佳麗轉身就要離開,小葉卻像─陣風似地卷回了她的面前,而且還熱情地推著她向前跨入辦公室。
"走走走,我們先到里面的會客室去等嚴先生。嚴先生現在在和人吵架。"小葉低聲地說道。
"他在和人吵架,那我還是先走好了──"郭佳麗心虛地止住腳步,不肯向前。
"唉呀,你難得來探班,他一看到你一定就怒氣全消了啦!"小葉一鼓作氣地把郭佳麗推入辦公室里。
大家都在等著看律人律己甚嚴的嚴先生是如何對待女朋友的──怎麼可以讓她落跑。
"我……"郭佳麗仍然搖頭。嚴秉鈞在和人吵架,那他臉色鐵定不會太好看。
他到時候八成又會用一堆尖酸刻薄的話來攻擊她的新造型,他搞不好還會說她是愛作怪的酷斯拉。
郭佳麗臉色發白地站在原地,怔愣地盯著地板。
"你在擔心嚴先生啊,你們感情真好。"小葉拉著她的手,快步行經業務部。同時還不忘用眼神向大家暗示──老板的女朋友噢!"你放心好了,嚴先生滿擅長吵架的。"
"我知道,我每回都被他氣得半死。"郭佳麗忍不住輕聲埋怨了下,全然沒發覺旁邊那一圈如影隨形的目光。
"嚴先生怎麼忍心和你吵架,你看起來人好好喔。"拍拍未來老板娘的馬屁,總是百無一失吧。
"吵架時,是顧不得人好或不好的。"郭佳麗打量著室內的簡單裝潢,也打量櫃子上桌角邊那一大疊、一大疊看起來很有學問的教科書。
"哇,你的話听起來好有深度喔,听起來果然就是成熟大人的戀情耶!"小葉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著她。
郭佳麗眨了眨眼,臉頰微微抽動了兩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這位小姐,真的把她當成嚴秉鈞的女朋友嗎?這位小姐不覺得她和嚴秉鈞不搭稱嗎?
她咬住唇,好藏住唇邊那抹淡淡的笑意。這種被定位為某人女友的感覺,讓她覺得頗滿足、小虛榮。
"你的衣服很好看耶,下擺的玫瑰刺繡好細致喔!"小葉打斷她的沉思,幫她推開了編輯部的大門。
"謝謝,衣服是嚴媽送我的。"她今天才敢肯定自己原來還是個有胸、有腰的女人。
"哇,你們婆媳感情真好。"小葉忙著跟編輯們眨眼楮,遞暗號──老板女朋友來了!
"嚴媽真的對我很好──"郭佳麗面帶微笑地說道,卻赫然發現有好幾雙女人的眼楮正好奇地打量著她。
她一驚,咽了口口水,還來不及想出最自然的方法和大家打招呼,就被身後傳來的一聲重擊聲,嚇到差點撞上桌角。
順著編輯部人員的視線向前一看──
嚴秉鈞辦公室的大門被用力推開,撞上了牆壁。
"如果你仍然不知道'禮義廉恥'四個大字怎麼寫,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了。"嚴秉鈞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口,儼然一副送客姿態。
編輯部人員們同時決定閉上嘴,各自擺出專心做事的姿態,不過耳朵倒是全都豎了起來。
小葉拉著郭佳麗縮到文件櫃邊,看著嚴秉鈞發火地瞪著一名灰頭土臉的中年女子。
"我……很努力啊……"中年女人穿了一身滿是彩花的緊身白衣,聲音卻是滿月復委屈。
"是啊,你很努力地拿別家已經出版的第一版翻譯來'參考'。如果我要做的東西和第一版一樣,那我干麼去爭取這本電子學教科書第二版的版權。"嚴秉鈞冷著聲,語氣卻像刀一樣的尖銳。
郭佳麗看著嚴秉鈞怒吼吼的臉,她僵著身子立正站在原地,活似被罵的人是她一樣。他干麼對別人那麼凶?那個女人看起來很可憐耶。
"我……我……"中年女人一副想解釋的模樣。
"你,你什麼?你除了原文第二版的一些新增段落之外,你根本是原封不動地照抄第一版的翻譯。如果我只是要人整本照抄,我隨便找一個高中生都可以抄得比你文筆通順,我干麼付給你一頁三、四百塊的翻譯費?"嚴秉鈞的音量並未降低,顯然並不打算給此人留情面。
"我好歹也翻譯了新增的部分啊!"中年女人惱羞成怒地瞪著嚴秉鈞。
"很抱歉,我正巧看過閣下的原稿和編輯處理過的一校稿。我不得不佩服我底下編輯的文筆精彩度。"嚴秉鈞冷笑了一聲,雙臂交叉在胸前。"也許我可以考慮幫她們寫推薦函,看看她們是否也可以到大學任教。"
"嚴秉鈞,我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中年女人的緊身洋裝像是一顆隨時要爆炸的花氣球。
"這句話,是該由我開口吧。"嚴秉鈞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男性臉龐更顯得陰沈駭人。"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如果識相一點,最好馬上離開。"
"你居然敢叫我離開?你以為你是誰啊!"中年女人指著他的鼻子叫囂著。
郭佳麗望著嚴秉鈞嚴厲的神色,她不禁緊張地繃緊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這個女人的下場。
嚴秉鈞什麼話也沒說,他只是用著一雙厲眼瞪著對方,瞪到對方退後了一步。
"朱老師又在歇斯底里了──"小葉低聲地在郭佳麗耳邊說道。"這個朱老師憑著家里有錢,在大學里撈了個副教授教書,不但學問半調子,人又龜毛超難搞,然後又喜歡自以為是,不知道跟我們里面的人吵了多少次了,一天到晚打電話跟我們老板告狀。最高紀錄是一天打三十五通,很恐怖吧!听說她精神狀況也有點問題哩……"
"可是,老師不是出版社的重要財源嗎?嚴秉鈞這麼凶,不怕得罪她?"郭佳麗低聲地問道。嚴秉鈞前幾天吃早餐時跟她提過,大專用教科書多數取決于教授列出的書單,所以一定要和教授們保持良好的關系。
"這些老師的確是出版社的金主,但是咱們老板的勢力也不小。"業務助理豪爽地拍了郭佳麗的肩。"放心啦,這位朱老師如果得罪了我們老板,以後也別想在道上混了。我們老板外號地下校長耶,他和一堆校長都很熟的。"
"我知道,他的手腕好像滿厲害的。"嚴媽說,他晚上偶有應酬,實際上是出去幫教授、校長們付帳。
郭佳麗專心地看著嚴秉鈞表情冷硬地朝朱老師走近一步,而朱老師抓緊了手提袋,一臉他要行凶搶劫的驚慌失措表情。郭佳麗擰起眉,發現自己還是很難想像他八面玲瓏地和別人交際應酬的樣子。
"我今天不跟你這個奸商把話談清楚,我是不會走的!"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指著嚴秉鈞的鼻子叫囂著。"你休想推卸責任!"
"我有什麼責任?我之前就警告過你了,那家出版社處處找我們的碴,他們隨時都在等著抓我們的小毛病,好把我們告到灰頭土臉。結果呢?你根本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嚴秉鈞冷笑一聲,雙手一攤,一副別人的死活與他無關的表情。"反正,我們的合約注明得很清楚了。你的作品里若有涉嫌抄襲的部分,請你自行負責。"
他寒著一張臉時,那對內雙的眸瞳看起來好無情喔。郭佳麗輕頭了一下,決定自己以後還是少跟他吵架好了。
"主編,麻煩你你送朱老師出去。"嚴秉鈞頭也不回地下了逐客令。
"你不要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也不過是一個心腸狠毒的跛子!"
朱老師丟了一顆炸彈,炸得整間辦公室頓時安靜到連呼吸聲都嫌太吵。
"我有個同學是你的小學同學,他說你小時候跛得可厲害了……"朱老師滿意地看著嚴秉鈞鐵青的臉色,她尖聲笑著,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態。
嚴秉鈞握緊拳頭,一任那些屈辱的回憶痛擊上胸口。他深吸了口氣,甚至不願去注視職員們乍听這個消息可能會有的反應。
"你這個沒禮貌的女人!嚴秉鈞有什麼好同情的!"一個義憤填膺的女聲凌空而出。
嚴秉鈞一震,回頭看向編輯部,一個衣著簡單的女人正激動地從文件櫃邊跳到走廊上,指著朱老師大聲咆哮。
"你是要我們同情他長得好看?還是我們同情他事業成功?依我看來,你才是那個需要別人同情的人吧!你抄襲別人的東西,現在要被告了,不是嗎?"郭佳麗氣得雙頰發紅,怒沖沖地看著朱老師。
"我被告關你屁事!我就算被告也要同情嚴秉鈞──他是個跛子,而我四肢健全,我就要同情他,就愛同情他,你想怎樣?"朱老師儼然一副潑婦吵架姿態。
"沒禮貌,他的腳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對他做人身攻擊?你才是做了卑鄙事情的小人,他的人格至少比你高尚一百倍!"郭佳麗的聲音從丹田發出,較之常人響亮三倍不只,當場就聲勢驚人地壓倒了朱老師。"你這種一點禮貌都不懂的人,根本不配為人師表!"
嚴秉鈞看著前方那張氣成粉紅的小臉,他不能置信地望著那雙水澄圓眸,訝異的視線從她的俏麗長鬈發移至她身著牛仔褲的窈窕身段──
不可能吧,她早上還是黃臉婆一名啊。
可是,他知道會這樣站出來為他說話的人,除了她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郭佳麗──這個名字像清涼的水一樣地沁潤過他燥熱的心,讓他不自覺地放柔了臉上的表情,剛毅的唇角也漾起了笑意。
而此時的郭佳麗忙著與敵手對峙,根本無暇分神去看嚴秉鈞的表情。
"看到你這種職員,就知道這間出版社的水準有多低了!"朱老師決定輸人不輸陣地喊到臉紅脖子粗。
"很抱歉,我不是出版社的職員。"郭佳麗的聲音清亮無比地在辦公室里回響著。
"你不是出版社的職員,居然還敢教訓我!你是哪根蔥?"朱老師咆哮著。
"我是他媽的看護。"郭佳麗正經地說道。
"你說髒話!"朱老師一臉耳朵被蟑螂爬過的表情。
郭佳麗忍不住翻了白眼,懷疑這個女人的學位是用買來的。"請你道歉完之後,盡快離開吧!我不想再跟你這種人胡扯下去了,否則難保我不會對你說出更髒的話。"
嚴秉鈞凝睇著她,低聲問道︰"你能說出什麼更髒的話?"
郭佳麗乍揚眸,看見他含笑的眼神,心頭突地一熱,氣焰也跟著消失了一些。
"舌頭被貓吃掉了?"他朝她走近一步,見她微低了頭,頰邊嬌俏的發絲拂在粉粉臉龐上,看得他怦然心動。
如果他的身邊曾出現過這樣努力地想為他擋風遮雨的女孩,或者他早已改變了他對婚姻的輕蔑態度了。
"下賤女人,知道吵不過我了吧?!"朱老師得意洋洋地說道。
郭佳麗掐緊拳頭,想著要給這女人一拳還是十八拳──從來沒有人用這麼難听的字眼罵過她。
嚴秉鈞攬住郭佳麗的肩,安撫地捏了下她的肩頭。"讓我來。"
郭佳麗心頭一暖,回以一個甜甜笑容。
"朱老師,向她道歉!"嚴秉鈞的口氣完全命令式,且毫無轉園余地。
"我干麼道歉?"朱老師囂張地揚起下巴。
"因為你如果不道歉,明天就等著你抄襲別人著作的事件,被貼在你們學校和教育部的網站上。你們學校校長最忌諱這種事件了,不是嗎?"嚴秉鈞輕描淡寫地說道,手指自有意志地輕卷著郭佳麗的發梢。
朱老師倒抽了一口氣,狠狠地瞪著他。
"你還可以順便跟嚴秉鈞道歉。"郭佳麗笑眯眯地建議道,一顆心卻怦怦然地一刻不得閑。
他把她抱得好緊,緊到她能夠感覺到他胸口結實的肌肉溫度。
"道歉。"嚴秉鈞肅厲著臉色,只有一句話。
"對不起。"朱老師板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道。
"下回不要再犯了。"郭佳麗忍不住嘀咕了一聲,引來編輯部人員的譏笑聲。
"你給我記住!"朱老師猛然直僕向前,伸手就要撲打郭佳麗。
"小心!"嚴秉鈞驚呼一聲,還來不及把郭佳麗攬到身後,她就已快手把他推到一旁,然後自己一個旋身,閃開了朱老師轟炸機式的全身攻擊。
朱老師沒推打到人,馬上重心不穩地直撲倒在地上,手肘膝蓋全撞上了文件櫃,痛到她尖聲大叫。
"你要不要緊──"郭佳麗上前想扶朱老師,嚴秉鈞卻攬住她的腰,不讓她上前。
"當心她亂咬人。"嚴秉鈞在她耳邊低語著。
郭佳麗被他的舉動弄得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你推我!"朱老師瞪著郭佳麗,放聲嘶喊著,雙手狂亂地把她能見到的一切全都扯摔在地上。"我要告你傷害!"
"我們上頭有監視錄影帶,歡迎你找警察來做筆錄。有眼楮的人,都知道是你主動推她的。"嚴秉鈞面無表情地看著朱老師。
"你們──全都是一鼻孔出氣的。"朱老師氣得連聲音都發抖。
"既然知道我們都是同一鼻孔出氣的人,那你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快走啊!郭佳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地板,不忍心再看朱老師的可憐樣;會跳出來指責只是看不慣朱老師沒禮貌的樣子,可沒打算要讓她這麼狼狽的。
"你們給我記住!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朱老師涕泗縱橫地站起身,衣服上的大小彩花也跟著搖搖欲墜,看得人頭昏眼花。
"我們記住了,再見。"嚴秉鈞使了個眼色給主編和小葉,讓她們扶著朱老師走出編輯部。
郭佳麗看著朱老師一拐一拐的蹣跚身影,內疚益發地泛濫。
"我剛才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她揚起眸,一臉不安地看著嚴秉鈞。
嚴秉鈞拍拍她的臉頰,還沒來得及開口,編輯們卻已經一言一語地開始安慰起她。
"你一點都不過分,你是為我們出了一口氣!我被她罵過豬、禽獸,只因為我指正了她文句上的錯誤。"編輯甲說道。
"她還傳真過來威脅我,說我如果再挑她的毛病,要我走路自己小心一點。"編輯乙附和。
"她真是沒禮貌到極點,太過分了!"郭佳麗懊惱地皺起眉,開始後悔剛才t何沒有多教訓她幾句。
"各位辛苦了,以後有這種事可以直接跟我反應。然後,編輯部從下個月份開始調薪一千。"嚴秉鈞補充了一句,笑著對職員們點點頭。
"哇,老板萬歲!"
"老板娘幫我們出氣,老板隨後幫我們出氣,你們真是最佳情人組合啊──"編輯部響起陣陣歡呼聲!
"最佳情人組合?"嚴秉鈞低頭看著郭佳麗赧紅的臉,疑惑地一挑眉。她該不會跟大家自我介紹她是他的女朋友吧?
郭佳麗咽了一口口水,而且紅了眼。
"呃──誤會一場,你要我送來的文件,我已經拿給外頭那個小姐了,那我先走了。其他的事,我回家再跟你解釋。"她話一說完,轉身就想跑。
"你可以現在跟我解釋,我的辦公室現在沒人。"嚴秉鈞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腕,不想這麼快放她回去。
郭佳麗低頭看著他的大掌,而他看著她心慌意亂的臉龐。
她的改變讓他"驚艷",她為他辯護的動作讓他感動。她讓他心情很好,好到他想認真地探索──這種感覺是不是該稱之為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好到他想認真地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或者他該把她收歸己用?
"需要幫你們送咖啡嗎?"編輯們好心地詢問道。
"不用,她不喝咖啡。"嚴秉鈞才說完,自個兒倒先皺起了眉。他什麼時候注意到這種細節了?對她,他有太多不該有的情緒。
郭佳麗看著他,不自禁地抿著唇笑了,見腆地任由他拉著走入他的辦公室。
"隨便坐。"嚴秉鈞關上門,倒了一杯白開水給她。
"謝謝。"
她捧著水,在他于沙發的另一端落坐的時候,偷偷深吸了口氣。
"外頭為什麼會說我們是最佳情人組合?"真怪,明明就和早上是同一個人,怎麼發型一改、衣服一換,就像換了個人似地新鮮迷人。
"那是因為嚴媽──"她紅著臉,把情況很快地說了一次。接著,她緊張地捧著水杯猛喝,因為她不知道要跟他聊什麼了。
"你為什麼不喝咖啡?"他開口問道,只是為了想听她說話,想看她說話時那些不自在的扭捏小動作。
郭佳麗坐立不安地蠕動了子,差一點以為自己在接受應征面試。
"我喝了咖啡,心跳會加快。"像現在一樣。
"我不喝咖啡沒法子清醒。"嚴秉鈞閑聊似地說道,仍然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他真的想追求一個視結婚為感情唯一答案的女人嗎?還是她願意為他改變呢?
"看來我們真的沒什麼共同點。"郭佳麗干笑兩聲,把手上的白開水擺到桌上,不自在地換了個坐姿。
氣氛頓時陷入一片尷尬之中。
她絞著自己的手指頭,懊惱到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每回相親最先砸的就是這一步,她總是可以把話題說到很冷的境界。
唉唷,她哪知道別人是怎麼談情說愛的啊?況且,她連他是不是要跟她談情說愛都不知道啊!
又是皺眉、又是扁嘴的,她的表情還真是讓人百看不厭的瞬息萬變啊。嚴秉鈞沒有忽略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喜歡他?她在害羞?他不是愛開玩笑的人,可她卻讓他忍不住想逗她。
嚴秉鈞把身體往旁邊一挪,手肘擺放于扶手上,嘴角含笑地睨看著她。
郭佳麗察覺到他緊盯不放的視線,她連肩膀都僵硬了起來。
要鎮定、要若無其事,他平常一定就是這樣看其他女人的──郭佳麗拚命地告訴自己。偷偷低頭練習了好幾次微笑的角度,她好下容易擠出一個自認很"平常"的笑容。
"今天……"郭佳麗才一抬頭看他,所有的鎮定卻立刻被他慵懶性感的表情給嚇至九霄雲外。
他干麼勾著唇角,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好像……好像他很垂涎她一樣。
她受不了了!郭佳麗臉一紅,旋即低下頭來。
嚴秉鈞低笑出聲,修長身子朝她俯近,在她的驚呼聲中挑起了她的下顎。
四目交接,一個是勢在必得、另一個則像受驚小鹿似地不知所措。
他的食指撫過她的軟頰,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手指所到之處,居然由粉紅變成深紅色。完了,他真的對她很有感覺,他不想放手……
"臉怎麼這麼紅?你沒事吧?"嚴秉鈞帶著"關心"的笑意,又朝她湊近一點。
"你離我遠一點就沒事!"郭佳麗雙手揮舞著,十足趕蚊子姿勢。
"愛情小說里的女主角有你這麼會臉紅嗎?"嚴秉鈞側過身子,以免被流彈擊中。
"她們和我不一樣。女主角就算臉紅到中風,也都會很唯美啦!"她咚地一聲把自己縮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說話聲音立刻變得中氣十足。
"是嗎?"他用一種求知若渴的表情,又朝她靠近了幾寸。
"停,不要再過來了!"她現在很肯定他在戲弄她,因為他在笑,笑得有點邪惡、笑得──
讓她臉紅心跳!
郭佳麗別開眼,徒勞無功地想用雙手遮住潮紅的臉頰。
這般地羞人答答,她如果不是對他有點意思,他就不叫嚴秉鈞。他唇邊的笑變得溫柔無比。
"抬起頭,看著我。"他用一種大野狼的聲音誘哄著她。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一旦他出手了,就會負責到底。
雖然,她想要的婚姻,他目前仍然興趣缺缺。但是,他相信以他的能力,絕對可以說服她先把結婚念頭擺一邊。
"我不要。"她低喃著。
嚴秉鈞眼眸微眯,拉開了彼此的距離,閑聊似地說道︰"你的新發型很適合你,我本來以為你是大餅臉,現在臉看起來小一點了。"算她運氣太好!他的情場經驗正巧比她豐富,懂得何謂以退為進。
"我是圓臉,不是大餅臉。"郭佳麗立刻抬頭,火冒三丈地瞪著他。"設計師和嚴媽都說我是隻果臉。"
"隻果臉比較名副其實,你的臉挺紅的。"嚴秉鈞傾身向前,食指劃過她的臉頰。
"你不要亂來!"她把頭往後一仰,姿態怪異地避開他的踫觸。
"你不會是怕我吧?"
"誰怕你啊,你愛模就模!"
郭佳麗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臉上一擺,等到發覺自己的舉動著實太怪異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手已經不客氣地把她的五官全都撫了一遍!
她咬著唇,覺得有股燥熱之氣在她的血液里橫沖直撞著,弄得她心神不寧之外,還害她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她不想推開他,但她又一定要推開他,她可不想被他冠上─頂"自作多情"的大帽子啊!
郭佳麗,快想法子啊──
"嚴秉鈞……"她呢喃地說道,氤氳的眸直瞅著他,心慌意亂卻又努力地想強自鎮定。
"什麼事?"他睨著她的眼,心一動。
"你什麼時候要安排我跟你的朋友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