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事吧!」
左右趕忙扶起主子,袁小倪身形有點踉蹌搖晃,對醉解紅的威力她深刻領教。
「這就是人稱「刀鋒一過,難有寸息」的袁小倪?」
這頭「土崗寨」人馬哄然大笑!
「是江湖傳言太過夸大,還是你袁小倪不只一條腿殘廢,根本是兩腳都廢了吧!」
「放肆!」
屬下們怒要上前替主子出手,袁小倪卻伸手要他們退下。
「你袁小倪雖是個殘廢,還算得上幾分姿色,干脆跟了我瞿某人,便宜你這殘廢了!」雖然一身濕又狼狽,但那張還沒沾到泥土前,亂發糾結的臉,倒還看得出還有幾分模樣。
面對這樣的戲弄嘲諷,一旁的屬下憤怒瞪視,但當事者袁小倪只是揉揉看似要閉上的雙目,努力撐著張大!
「怎麼樣呀?袁小倪!」
「一刀雙分,二刀兵器,第三刀……」只見對方身形依舊顯得跟晃,低頭似在念著什麼。
「老子我憐香惜玉,知道你袁三總管走路困難,過去替你帶個路吧!」瞿雷風諷笑,既然對方不動,就由他先動了。
「對……對了,第三刀……呃,就全落馬跪到地上去吧!」
對方終于緩緩抬首,炯燦的雙目一掃那原本的無神,踏出步伐時,眸光一凜,手中的長刀猛然揚空,凌空旋舞畫弧再落掌時,朝天的刀鋒進出雄騰氣流,像是一道劈地巨刀,相距數丈之外,驟然揮刀砍下——
渾厚的刀勁透入地層,一路像掀浪般,塵沙涌飛,四周虛空湃然的風回,煙塵大起,馬匹抬蹄長鳴嘶叫、人聲驚喊成一團,全被這忽來的震蕩給嚇到措手不及!
慌聲馬亂的一群人,只感四周充斥詭異的風壓在擠迫,瞬間將土崗寨一行人馬逼分左右,被迫開出一條中間道路。
「大家上,宰了她——」瞿雷風一看情況不對,下令大喊。
部下們馬上策馬要沖上,這時前頭的袁小倪,手中長刀忽一轉,刀尖杵地,身形躍飛起,長刀從數丈外一路拖劃出地上的深深泥溝,更見滾滾滔天塵煙,吞噬而來,驚人的氣勢,震懾眾人!
「袁小倪來了——小心——」
「我的武器——」
眾人才喊出,那道逐風雷閃般的身形已掠至,馳掠在狼溝寨眾人被迫分出的中間道路上,難以視物的漫天煙塵中,連喊都不及的,當難承的力道敲到手掌震麻了手,兵器全離手!
「這、這……」
塵煙落,視景清晰,眾人手中兵器已全落地,還未從震驚中回神時,只聞那一路合過左右人馬包圍的袁小倪,聲音已在眾人身後響起!
「第三刀……」
背對眾人幽立在另一頭的袁小倪,醉意昏沉、意志勉撐、身軀跟晃,嘴內的辣勁開始淡去,眼眸又緩緩沉重起,但手中的刀和身軀的反應,永遠快過她的意識。
土崗寨人想下馬撿起武器,改為圍上搏殺時,輕輕一動的身形,已令袁小倪手中的刀再次騰飛起,刀身在日陽下爍亮刺眼,難以看清刀勢的走向!
只見白色的雷閃流光像拓散開的枝橙,從袁小倪站立處,由地上流竄而來,一觸馬蹄,馬兒們瘋狂抬蹄嘶鳴!
連聲驚喊中,土崗寨人全摔落馬,再爬起時,馬匹已全部跑掉,其中一人先站起,卻感覺一道冷銳劃過他的肩,才感皮肉痛,一肩已衣破血揚。
「嗯哼!」這頭袁小倪打個深濃的呵欠,嘴中的辛嗆味開始退去,倦困的意念翻涌上,努努嘴再撐,朝前頭屬下清清喉嚨。
「三總管的意思,誰站起,就小心誰的頭!」這頭屬下意會,大喊著,「跪好,三總管的刀對太高的很噬血,每年總要割好幾顆人頭來喂刀!」
這話才說完,眼前的人不是跪,而是全部趴下去,一片攤平。
「他媽的——老子就不吃這套,有種你——」
瞿雷風才從地上站起來,馬上一道力勁打向他的腿,讓他雙腳一軟,接著一股力量踹上他的背,將他踩到底!
「袁、袁小倪!」
一抬頭,就看到那得意俯視的面容,一腳踩在他背上,雖然一臉髒污,卻透出一股比誰都耀眼的傲然光彩。
「雖然是個江湖敗類,身子骨倒挺硬實,怎麼踹都還伸得直,還懂得要當條漢子,不錯、不錯,是塊料子!」她再重踹幾下,踹得腳下的瞿雷風快因內傷吐血。
「干脆當我袁小倪的手下,專門負責替我身邊的手下們提鞋、倒茶,嘖,給你說個保命用途,便宜你這敗類了!」
「袁小倪——有種給老子一刀——」瞿雷風硬骨的大喊,隨即一陣重力敲上他的頭,馬上昏死過去!
「怎麼樣——咬我、吞我、啃我呀——裝死——起來呀!」罵還不夠,才想蹲下用拳頭狠扁地上的渾蛋,卻因醉困的眼,景物跟著身形晃。「我、我袁小倪這幾分姿色,憑你這德行……呃……覬覦得起嗎?媽的……不要倒了還一直晃……渾蛋——起來!」
「三、三總管,他的頭朝不可思議的方向垂下,已經去半條命了,腳下留人,還要從他身上問出和三門邪教有關的事!」
左右忙上前拉住想再補踹的主子,卻見主子的身形搖搖晃晃,連連踉蹌好幾步。
「三總管,小心!」
「記、記住,拿走他身上的……那匹馬……呃,是龍……發信給二總管,請二總管親自來取綠、綠天龍,絕對不要由你們護送,以免……呃……出事,知……知道嗎?」
「是,三總管……三總管!」
幾乎一說完,酣睡的聲也爆響起,袁小倪並不知道,這一睡所造成的後續正嚴重的等著她!
「醒了!醒了!」
床邊幾個聲音同時喊著。
「小梅、小曉!」她撐起身,捂著額邊喊隨身二名俏婢女,喉嚨難受到她連聲都干啞。「天呀!我睡多久了?」頭又重又痛,像是睡好幾年一般,連睜眼都覺得光線刺眼。
「三天半呀,三總管,比向姑娘估的少半天,先擦把臉,再喝個醒酒湯。」
「是呀,三總管,這醒酒湯是特別請牟老調制的,對解除醉解紅的後續效力很有效。」
「對呀、對呀,小倪,醒酒湯我吹涼的喔。」
「什麼時辰了?」她接過小梅絞來的濕毛巾。
「才過午,三總管。」
「您該餓了吧?清姐在替您熬粥,要吃嗎?」小曉問。
「好,來點清粥先潤潤腸胃。」連著幾天沒進食,是虛了點。
「小倪,吃東西前,先喝我吹涼的醒酒湯。」
「好。」按著昏痛欲裂的頭,才要伸手端過醒灑湯,終于發現混在這些聲中,那個直接喚她名字的甜美嬌聲。
「喔,我的天呀!」袁小倪忽然申吟慘叫一聲,直接雙手抱著頭。
「小倪、小倪,怎麼了?為什麼要叫天?」甜美嬌聲的主人也同樣有一張甜美可愛的臉蛋,關切的伏到床邊問她。
「任大小姐,別告訴我,你又惹了什麼事才往這跑!」斜陽古城的大小姐任雙雙是出了名的招禍惹事精。
「小倪好可惡喔,這樣說人家,我只是關心,知道我送的酒害到你,特別來看你的。」任雙雙嘟囔著,表達心意的再把醒酒湯遞上。
「那真是感謝你了。」袁小倪接過她遞來的醒酒湯,借著喝湯別過頭,專心就飲,閉口不語。
「小倪!」眨著骨碌大眼,揚著輕喚的聲,任雙雙爬上床,來到她掉頭的方向,與她再對著無事大眼。
「嗯……」袁小倪再掉回頭就飲。
「小倪,你不說話是不是在生氣?」再爬到另一邊,瞅著她瞧。
袁小倪搖搖頭,喝完後把空碗交給候在一旁的小梅。
「那你和人家說說話嘛!」
「……我去喝碗粥。」袁小倪干脆要跳下床。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任雙雙忽然委屈一喊,盤坐床上開始抽噎。「我只是想幫忙,怎麼知道……嗚——」
「到底又出什麼事了?」早知道任雙雙無事不登三寶殿,哪只會為關心她而來。
「三總管,多日未正常進食,先喝點粥吧。」此時門外傳來啞沉的聲,來人讓任雙雙每次見著總是嚇一跳,一位面貌被火燒了半邊的婦人,端著清粥進來。
對方丑陋的燒痕從右邊額蕊到鼻邊臉頰,一邊顴骨微陷,整張面容像被拉歪般,暗紅扭曲的肉筋盤結了快半邊臉,極為駭人。
「對對對,我餓死了,還是清姐細心!」袁小倪如蒙救星的看著來人。
「那我的事——」
「有什麼事,都請先讓三總管吃了東西,有精神再說。」被喚清姐的婦人冷冷的朝任雙雙說完後,逐自轉身走出去。
「你——」向來被嬌寵的任雙雙哪堪這種對待,拉著袁小倪嗔喊,「那個丑女人干嘛每次對我講話都那麼不客氣?小倪,你干嘛留那麼倒胃口的人在身邊呀?看了就吃不下飯!」
「雙雙大小姐,你講話也沒多客氣,老是丑女人、丑女人的喊,誰會好心情呀!」
「是很丑嘛,我只是講實話呀!」任雙雙不服氣的嚷喊。「原本以為長得挺漂亮的,誰知道另外一邊臉那麼嚇人!」第一次看到是沒問題的半邊臉,當對方轉過來的時候,嚇得任雙雙尖叫好幾聲。
「好好好,別吵了,我邊喝邊听你的事。」安撫任雙雙最快的方法,就是無論任何情況下,都要以她為重。
「就知道小倪最好了!」她馬上眉開眼笑的捱著她撒嬌。
「先聲明,把話說明白清楚點,不要七拐八拐的繞,小心繞到我都听不懂,你就自己解決。」呼,一碗仰盡,還是填點東西到空空的肚子里舒服。
「就……就是……你出任務的那天,我來這找你玩,遇上你出完任務卻被抬回來昏睡,知道楚醉解紅惹禍後,我發誓我很內疚,就想反正我要回古城,就叫下人不用發信給二總管了,我帶回去就行了。」
「帶回去?」帶什麼回去?該不會……
「你自己一個人拿綠天龍回……古城?」袁小倪愕指著她,如果這麼簡單,她何必為這玩意兒賣命成這樣。
「我是好心的,只是想彌補嘛。」任雙雙馬上握住她的手,強調著。
誰知下人堅持事關重大,三總管昏倒前,吩附這只綠天龍,如果不是七樓主護送,就一定要請二總管親自來拿取,但任雙雙以古城「大小姐」的身份威壓下人。
「就在我好心的拿著那只綠天龍要回古城的半路上,這幾年江湖出名的「夜風離魅」就出現了,結果——」
話未說完,正在喝第二碗粥的袁小倪馬上噴出,任雙雙趕緊替她拍拍背順氣!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那只綠天龍被搶走了?」她瞠大了眼,只想到撐著醉解紅力道、再被嗆辣灌滿了嘴,拼死達成的任務,就這麼……
任雙雙看著她口鼻俱張,一臉錯愕到快掉出眼珠子的表情,很輕、很輕的點頭,希望減低她的刺激。
袁小倪當場跳起來,指向她。「我的天呀!大小姐,你簡直——」
「不能怪我呀!那個「夜風離魅」武功、輕功真的很高。」
「任大小姐——你好好過你大小姐的生活——干嘛多管閑事——」
「小倪!」任雙雙再次握住她舞動指責的手,無辜的眨眨眼。「人家只是好奇江湖人搶成一團的彩霓八天龍長什麼樣,順便幫忙嘛!」
「幫托——」
「小倪!」她再次抽噎起,大眼眨出了幾許淚光。
「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達成任務了。」被搶走不關她的事。「只是城主會很生氣吧!」
「對呀!哥哥氣死了,言常陵那家伙也不幫忙說句好話,可恨死了。」冷冷淡淡,從來不笑,只會面無表情講事情的人,她超討厭。「所以你要小心一點,這件事看起來不好善了!」
「跟我有什麼關系?又不是在我手上搞丟的!」她只負責奪寶。
「我、我說是你請我幫忙送的,因為你喝醉了。」任雙雙一臉歉意的看著她。
「你——」袁小倪再次倒抽一口長氣!
「小倪!」任雙雙再次包握住那只指來的手,雙目淚花閃動,泣喊著,「人家是好意,人家只是想彌補,又不是有意的,怎麼知道會這樣呢!」
「你的好意很難領教呀!任大小姐,你知道現在事情多嚴重嗎——」
「我知道,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綠天龍丟了,哥哥……不,是城主會讓我好看的,小倪……」任雙雙可憐的看向她。
「這件事我扛不如你承認好吧!」有沒有搞錯?「城主對我已經很反感了,這件事搞不好會丟了我一條小命!」
「不會,哥哥的性格會把他討厭的人留著,慢慢折磨凌遲,他不會要你小命的!」
「任大小姐,人性遇上古城內的人全陣亡啦,知道城主可能會慢慢凌遲我還要我扛,萬一他把我另一只腳也廢了怎麼辦?我半身不遂,一輩子毀了!」
「怎麼可能,讓你成了半身不遂,怎麼執行任務?現今你勝過七門樓主的武功是最好的保命符,更何況你是牟老當年力保教出來的人,哥哥向來尊敬牟老。」
「遇上這種事,你倒很能分析的條條是理了,拿綠天龍的時候怎麼沒把這份聰明弄出來?」袁小倪沒好氣。
「小倪,求求你嘛,如果讓城主罰我,我可能不能出古城了,那就沒辦法來找你玩了,看不到我可愛的臉,你一定會寂寞的。」袁小倪撒嬌的拉著她的手。
「嘩,這麼動人的誘因,真想讓你自己去認罪。」見著她任大小姐,無事也能生事,好事也成壞事。
「小倪!」
「夠了,別再玩天真無邪的撒嬌了,算了、算了,我扛就我扛,等古城來消息再說。」看看有什麼辦法將功折罪,追回那匹綠天龍。
「已經來了。」任雙雙馬上從懷中抽出信件,笑嘻嘻的攤展在她面前。「我是送信來的,記得你要扛的。」一知道是送給三總管的信件,她搶著自願再跑出來送信。
只見袁小倪突然站起來,模索著床被下,再拿起枕頭四處探看,像在找什麼,隨即又看向另一邊牆。
「怎麼了?醉這麼多天才醒來,好好再躺一下。」見她下床朝懸著佩刀的牆走去。「你、你干什麼?」
「劈!了!你呀!」拿下佩刀,緩緩從牙關迸出話來。
「三總管,清姐命奴婢替您再送上清粥和小菜了。」
深知主人食量,二碗薄粥哪夠,因此二碗開胃後,貼心下人馬上再補上一大碗公的粥量和小菜。
才走進房,馬上被一個尖叫的女聲給撞翻小梅手上一大碗公的粥,還來不及跟著跳腳叫的小梅,連著手中的托盤被一道刀光給劃成兩半,小菜也全砸一地!
「小倪,你冷靜一點嘛——」
任雙雙推開婢女跑出去,求饒的喊——
「你夠膽——不要跑——」
就見原本該虛弱進食的蘭總管,提著佩刀滿莊院追殺古城大小姐!
「霓霓,慢慢吃,別噎到了。」
端著涼甜湯的少婦,一身優雅錦緞,面對眼前好動的小女孩,不在乎甜湯濺灑到美麗的衣裙,只是耐心又輕哄的一起匙喂著她吃下去。
手絹替在沾滿甜汁的小唇邊擦拭著,見她吃得滿嘴,少婦只有溫柔的笑。
「夫人,小姐該午睡了,奴婢帶她去睡吧!」
「我來就好。」哪怕小女孩已六、七歲,優雅少婦也疼愛的抱起拍哄,舍不得放下。「霓霓好可愛。」
「娘……熱……」小女孩嘟嚷著,對娘老愛貼著她的臉頰逗弄擠揉,小身軀抗議的掙扎。
「呵,好,娘替你掮掮,乖乖快睡。」少婦笑著將她放到床上,拿扇子替她揭著。
午後的徐風漫拂,選有娘輕哼著小曲,總是讓她很快睡著,直到一個輕輕敲她臉頰的力量喚醒她。
「哥……」床上的女娃張開一雙烏溜大眼,看到懸在眼前的熟悉臉龐,正要喚出,來人忙捂著她的嘴,小心的指指趴在床畔邊也睡著的娘。
烏溜的眼對上男孩的雙瞳,兩個小家伙馬上轉為興奮又頑皮的笑容。
陽光穿透繁枝,篩灑下點點躍動,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背著身後的小女孩,縱飛在樹林中,二人再一次的偷溜出來,童稚的笑聲歡樂揚灑。
「哥哥好厲害,快跟爹一樣快了——」小女孩歡聲大笑著,隨即指著前方飛翔的鳥兒。「哥——是小鳥、小鳥,全綠色的小鳥——好漂亮——它飛得好快——」
「抱好,哥哥抓那只小鳥給你!」
「真的!」
妹妹的歡笑讓小男孩更堅定要捉住那可愛的小鳥,這天,一路追到夕陽西下,終于將金綠小鳥給追到。
「三總管、三總管!」
「呃……清姐。」從桌上一堆文案中醒來的袁小倪,伸個懶腰。「什麼時辰?」
「夜深了,你一大早還要上古城,盡早歇息吧!」清姐拿著飄送熱騰騰藥草味的砂鍋放到房內專屬的架上。
「竟然這麼晚了。」捶著肩膀,渾噩一覺讓她頭重頸也僵硬,袁小倪伸著懶腰。
「快敷敷腳入睡吧。」將砂鍋內以草藥熱好的長形奇石夾出,裹進獨特的黑布內。
「今天算了吧,別敷那玩意兒了。」一身疲憊她只想昏睡。
「不行,這可是韓水公子特別命人帶給你的,早晚使用一次,對你的腳有幫助。」清姐端起年長者的架子,嚴正的要她坐到窗前的臥椅。「他還吩咐我要盯著你,確定你照做。」
韓水是七門樓主中韓堂主的兒子,常年在外闖蕩,常命人帶些奇特的玩意兒給袁小倪。
七門樓主的兒女們成年後,有的婚嫁,有的繼續在古莊或在古城中效命,更有散置各地發展;大多與她交情不錯,其中幾個更是從小一起成長,有著患難般的「哥兒們」情義。
「韓水這臭小子,人不在朝嵐古洲,也能這麼整我!」鬼馬機智的家伙,真是無孔不入。
「韓公子和向姑娘一樣,都是為三總管好。」清姐將吸收草藥精華的熱石放在黑布內裹好。
「清姐,我才是主子,干嘛他們要你做什麼你照做,主子我說不要你就不听?」話雖如此,她還是乖乖坐到窗前臥椅,伸出左腳。
「就因為是主子才要顧好,否則出事了,我沒依靠了。」將黑布覆到袁小倪腿上,不理那初踫到熱燙的哀喊,清姐再扎上二道布條,防止滑動。
「有必要這麼誠實嗎?假裝一下是因為感人主僕之情也好呀!」讓她的虛榮心感動一下嘛。
「三總管還是想想明天上古城該怎麼應對,不曉得又要遇上什麼刁難了。」清姐話中有怨,不解斜陽峰上那些人,尤其城主為何總是對三總管這麼苛刻。
「大小姐也真是,明知你在古城有難處,還處處招事給你;三總管你也是,失寶事關重大,為何答應這種事?二總管已經恨不得抓住你的小辮子,好好整你,結果三總管還將這機會送到人嘴邊。」
「二總管只是多心又計較了點,卻是最不掩飾又直接的人;大總管才真是個不好招惹的腦派人物,就是不說話和說都讓人很頭痛的那一種!」袁小倪扯唇。
二總管游笙樺是任燦玥的表弟,雖是因老夫人而受到重用,但面對事情的調度和執行效率確有其長才,也因為出生名門世家,性格眼光頗為自傲,對那些三教九流和出生不明、過往不堪的人,充滿輕蔑。
「斜陽古城」有三位總管,大總管言常陵是最主要的人,掌管一切內外事務;二總管匯整各地傳回的消息,和大總管交代事情時,各地需要調度人力的執行。
身為三總管的袁小倪,主要負責發生在朝嵐古洲內的事物,和奉命對付棘手的江湖人。
任燦玥當年定下的規矩中,她不能出「朝嵐古洲」,哪怕任燦玥允許下離開古洲,也必得在限定的時間內回來,否則就算任務成功也視同失敗,來自城主的重懲將等著她。
「失寶之事,我心有定見,這事無論我扛不扛,都注定落我身,那麼……就以此為進退也無不可。」
連她都看得出來的事,以城主和大總管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來,很清楚,失寶之事是借任雙雙之口,要她一同解決。
「還有這是韓堂主一同送來的。」清姐將另幾封信件轉交給她。
「我再去打點水,等會兒敷完藥,你擦擦身,快睡吧。」
清姐下去後,袁小倪看著這幾封信件,里頭全是東方的尋人信函。
她抽出看著,年年發出的尋人信件,袁小倪的眉眼有著憂傷與沉重,更多的是溢滿的思念。
「東方大戶怠尋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女,八歲時被一婦人帶走,至今已快十年,女童當年模樣清秀可愛,右肩上有三顆紅痣,失蹤時穿著上等綠綢緞,身上還有一方冰種雕成的臍帶玉佩,仁人君子若知下落,請與東方寶莊玉鋪聯系,尋得親人必有重賞。」
她從抽屜內拿出另外保存的尋人函,這是每年堆累下來的,最下面的二張已壓得發黃斑駁,內容隨著時間而有所更動,但大要不變,最早的二張尋人函是母親病逝前交給她的,她才知道原來當年她被帶走後,沈家一直在尋找她。
這些是屬于各地分堂收到的江湖派門消息,在古莊匯整後再傳給古城。
早年,母親定然是從七門樓主那兒拿到,現在,負責傳遞東方消息的是韓水,她特別要韓水有東方的尋人告示皆給她一份。
她的要求,韓水從來不問原因,有時她慶幸有古莊那群從小到大的好哥兒們,讓她對這一路的挫折,能有走下去的勇氣。
「哥哥,我也要像你和爹一樣,可以快樂在林間飛,像小鳥一樣,霓霓也要像小鳥一樣飛。」
「霓霓想學輕功?」這可苦惱,小丫頭可是每個人都捧在心頭上的寶。「學武功很辛苦,爹娘最怕你吃苦,尤其娘對你呵護的,連你在地上走都怕你摔著,你學武功,她第一個反對!」
「可是霓霓如果可以像小鳥一樣飛,無論在哪里,只要你們一叫,霓霓就可以很快的飛到你們懷中,尤其娘,只要沒看到霓霓就會急得傷心,霓霓每次听到娘的叫喚,都恨不得可以快一點飛到娘身邊。」
小男孩听了忽然笑起,「你把這些話拿去和娘說,娘一定心頭樂得馬上答應。」
七歲以前,她對走路的印象很少,幾乎只要有爹娘在,她總是被他們抱在懷中,娘更是深怕她會出事般,成天當她是小嬰兒的顧著她、寵著她。
大家說,娘失去過一個女兒,所以對她特別緊張,就怕她出任何狀況,連哥哥也總愛背著她,帶她四處玩,從出生就被捧在掌心的細細呵護,現在……
「哥哥,我已像小鳥一樣會飛,但我……還不能飛到你們懷中。」
對親生母親的承諾未完,她……姓袁,不能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