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寢宮的晴雪,被強勁的力道擲往白色的床海中,亂了一身的發和衣裳散拂,抬起目光,面對這纏綿一夜的床褥,空氣中猶散著氣味,她下意識的以肘支起身想避開,浪風行粗暴的聲音傳來——
「今後,這個寢室和床就是你活動的範圍,沒有我的命令,你一步也不準離開!」
想起目前不堪的身軀和處境,晴雪定然的回身迎視走進紗帳中的他.那道緊鎖住她的目光,除了那抹不變的佔有欲外,還混合了野性的憤怒.
壯碩的身軀坐在床沿半俯地逼向她,吐出簡潔的命令.「說!」
迎視他的朱顏漾起浪風行熟悉的莫測與輕俏.「你想我說什麼?」
「就從剛才抱著你的蒙面男子說起!」撩起她一絡發絲至唇邊,浪風行犀銳的盯著她,沈厚的嗓音隱含危險的悸動.「‘他’是誰?」
「‘他’……」看著他被妒火引燃的面龐,艷雪的人兒閃動靈黠.「不就是來救我的人。」
她迂回的回答令浪風行沈下臉來.「‘你’們是什麼關系?」
「關系——」異于他越加狂暴的神色,美眸無邪眨著竟是頑童的戲芒.「我們……同舟共濟,唇齒相依,密不可分,難以……」
「夠了!」他猛然握住她的雙肩,叱道.「你真想激怒我嗎?」
她突地痛苦得擰著眉,浪風行這才發現在他鐵掌箝握下,原就負傷的右肩沁出血來,見她痛顫的咬牙,也不願對他露出半分脆弱的依賴,卻能如此無助的靠在另一名男子懷中,浪風行高漲的妒火頓成濤天大怒.
「你的傷不該只有肩吧!」他殘忍的箝壓她另一處負傷的腿,裂開的傷口令晴雪痛得幾欲昏厥,他咆哮嘶吼︰「你是我的,無論,心靈,每一分,每一寸都屬于我,這是你親口的承諾,你該倚靠,需要的男人也只能是我,為何——總是這麼折磨我——」
鮮血滲出衣衫染紅白被,若非除掉封穴的金針,讓功力再次緩緩運行體內,晴雪真要活活痛暈過去!
浪風行毫無憐惜之心的對她肩與腿的傷口加重力道,接著將她整個舉起.「當我連尊嚴都不惜付出,只求能愛你,只求能讓我待在你身邊,而你——是怎麼回報我的——你這滿口謊言,負心成性的賤人——」他暴怒地將她再度重重地摔回白色床褥中!
迸裂的傷口,濃濃的血如黑流急促涌出,血腥的氣味,喚起了他長年征戰沙場的野蠻,置身于昨夜的纏綿床第,更刺激地的,無視于她受創的身軀,浪風行解開自己的衣服,殘酷的吐出命令︰「月兌衣服!」
埋在床褥中的螓首沈沈低笑,帶著嘲意道︰「我……還有力量的話,豈容人如此對待……」
一聲冷哼,隨即傳來衣帛撕裂聲,床上的被單掀動,晴雪的身體瞬然被掃卷而起的落到浪風行手中,修長的雙腿被拉開跨坐于他大腿上,強制的十指箝烙她的腰際,逼她與之正視!
「鮮明的痛卻又不致昏迷,縱有功力卻施展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任人宰割,這種滋味如何?岩層地牢的屈辱,我未曾忘記!」他肆虐地笑道.
雖是蒼白的孱弱,那薄柔的唇瓣依然勾起笑謔.「你……真是記恨……」
「這還得感謝拜你之賜!」
「你說,」她溫熱潮濕的唇在她頸上,唇間,糾纏的嚙吻.「天泉山莊的安危能讓你心和魂都交出來嗎?」
這句威脅的話,卻換得清脆的嗓音頓揚大笑,一雙粉臂環進他的頸項,紅唇啄吻那粗壯的頸脈,那雙再度與他迎視的琥珀褐瞳,炯炯如朝陽映燦,隨著兩人共舞的交纏躍動宣戰.
「王爺,你知道嗎?晴選??……從來就不是那坐以待弊的獵物。」
絕凜的眸芒掠過浪風行眼中,他扯唇道︰「我們之間這一戰,才真正要開始,是嗎?我的小軍師。」
靈麗的嬌顏綻出笑意,這是四年前的兩人領軍征戰南源時,浪風行對她的昵稱.是的,撇開恩怨情仇,他們曾是極佳拍檔,一個沙場戰將,一個謀略運策,掃蕩邊境狼煙,無人能有他們這份相知的默契。而今……兩人的身軀做著最親密的接觸,曾有的默契卻已成最好的智力之斗.
唇瓣的深吻,肢體的交纏,此刻,這情色的焚骸烈焰,讓兩人共墜欲海狂濤!
「空無一人?」望著跪在眼前覆命的清風,舞影,浪風行只是眉目思凝的問.
「是的,屬下帶著大隊人馬包圍天泉山莊,可是整座莊院已人去樓空!」
「曾問過附近的民宅,證實在昨日之前還有人進出,可是一夕之間,里面的東西和人就宛如消失一樣。」
清風,舞影各自回稟著.
從來就不是那坐以待斃的獵物!浪風行想起這句話不禁笑了,他揮手遣退清風,舞影,搖頭道︰「縝密的心思,容不得一點風吹草動,還真是你的行事作風!」
「王爺,這一讓我們更確定晴雪姑娘和翔鷹,夜裊幫月兌離不了關系,那一夜她在麓驪行宮月兌險後,千剎的首富沈光便遭到翔鷹幫的攻擊,最後雖被沈光逃月兌,但也證明了這間接的牽連!」杜痕一一分析道.「而且這兩個幫派實為沆瀣一氣,是我們日前才做出的推測,今晨的西殿之火,據衛兵所報,周圍有翔鷹和夜裊的人馬出沒,情況很明顯,前有翔鷹擾亂,後有夜裊把關,在在擺明都是沖著晴雪姑娘而來.為何要為一名女子如此大費周章——我想唯有主人遇險,才會令屬下急于搶救!」
「翔鷹,夜裊在南源如此壯大,晴雪究竟是這兩幫其中之一的幫主,或者,真如我們所猜測,這兩幫有幕後主使,都還尚待求證。」浪風行沈吟地道.
甚少發言的冷揚在旁開口︰「王爺,晴雪姑娘如果不在南源,那麼我們尚難如此斷定這兩幫幕後為同一主人,但是見到晴雪姑娘,這層疑慮不再是問題,而是一個毋庸置疑的答案,王爺莫忘了一句流傳在帝都的話。」他緩緩道.「高家晴雪智絕天下,放眼南源有能力統籌這兩個幫派,除了晴雪姑娘還能有誰!」
這番推論令浪風行深深頷首,因為……權力是一場令人玩不膩的游戲.當年的晴雪曾笑靨盈燦地對他如此道.一個能將沒落幾代的高家再次帶回榮耀之路,這份能力和智慧還須懷疑嗎?這樣的人哪怕遠離朝廷,也不可能隱于平淡!
「王爺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杜痕問道.
「這兩個幫派所犯的罪和據點都是本王的封地,且和晴雪有關,皇兄早將晴雪許給我,任誰都無權插手這件事,現在她終于落在本王手中,我倒要好好和她對峙這場局,看看隱于她旗下的人馬究竟為誰?」想到那個擁著她的男子,浪風行妒怒火難消.
以此看來,這個蒙面男子應是兩幫之一的了.和其中一人就這麼熱絡,另一人呢?這兩人究竟是誰,能讓晴雪如此信賴的倚靠!
「不過天泉山莊能這麼快的退守,還真讓人不得不佩服指揮者,能有這麼快速的應變能力,看來翔鷹和夜裊的首腦,應非簡單人物呀!」杜痕贊佩地道.
「快速的應變能力!」浪風行咀嚼著這句話,腦海閃過兩個久違的人名.
「王爺可是想起了什麼?」見他眉頭一蹙,冷揚問道.
「本王突然想到兩個有趣的人物。」浪風行雙手環胸道.「雖未有深交,但是這兩個人的行動力和果斷力一直是本王最激賞的,他們是四大家族中這一輩最為出色的佼佼者,只可惜他們顯然較愛浪蕩江湖,不喜晉身仕官。」
杜痕會意道︰「王爺說的是陸劍仁和蘇琴守,這兩人雖愛鬧不休,卻是最好的拍擋,兩年前征戰北蠻時,他們負責押運配備,糧餉,遇險關時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和指揮力,非常人所及!」
「可是這兩人是四大家族中的人,堂堂也家之後,應不可能落入江湖派門,做出讓家族蒙羞之事!」冷揚道.
浪風行不以為然.「這兩人雖出身四大家族,行事法則卻常出人意表,陸劍仁愛打抱不平,惹到強權也不在乎;蘇琴守不喜朝廷繁瑣,對聖旨總愛陰奉陽違,若非家族背景壓著,這一對想惹事造次的話,是相當令朝廷傷腦筋的!」
見過這兩個家伙的杜痕,冷揚完全認同點頭,相信只要和這對活寶奇葩有過一面之緣的話,沒有人會不認同的.
「只是四年前晴雪尚是高家宗主時,也未見他們有特別熟稔的往來,所以應是不可能!」浪風行背著手走到窗邊,看著這片風和日麗,黑瞳詭測地道︰「此刻按兵不動吧,該沈不住氣的是他們,他們的主人握在本王手中,我倒要看看這兩幫的幫主有何能力來救!」
如茵的綠草中,高雲朗頎長的身形飄立,望著那湛藍晴空,他的眼是幽邃的愁思,心中憂慮高晴雪卻又無權阻止浪風行.
四年前高晴雪毅然離開高家後,他便扮演了和浪風行周旋的角色.從在岩層地牢見過誓言復仇的浪風行後,為了這個姊姊,他明著和浪風行沆瀣一氣,私底下卻是股阻礙的力量,也幸好浪風行長年征戰沙場,無暇細思許多,才能讓他迂回的拖住這許多年.
他深深長嘆,一直以來總是如此,他就是放不開這個行事極端的姊姊,雖看不慣她的作風,卻也容不得任何人傷她,與其說是那不變的仰慕之意,不如說是更深的親情驅使,因為她雖非親身姊姊,自幼對他的疼愛卻是無人可比.
「雪姊……」高雲朗喟然.「我明白當年你舍棄高家宗主之位,有一半也是為我,你雖不戀棧宗主之位,家族中卻不乏異心之人,想我們姊弟爭權反目,如果你不離開,我的宗主之路將是風雨不斷,寧願趨于副位,也要將自己所認定的人推向高峰,這是你矛盾的行事法則之一,或者該說是你驕傲的自信,任何事物到手後你從不曾掛戀,因為這個過程,只為了證明你有能力得到而已!」
他苦笑地搖頭,從某一方面來說,她這樣的作法真是絕心,絕情,且這樣的手段用在一個睥睨豪獷的男子身上,莫怪浪風行瘋狂暴怒!高雲朗又是一陣嘆息後,轉身欲走回身後的亭台,卻見到一抹嬌小的身影站在亭台中.
「非煙!」他一喜,看來她輕功進步神速,雖說他方才陷于沈思,但能因此接近他警覺範圍內,腳上功夫已屬于不差,況且這個小丫頭從上次鬧翻後就不曾再出現,今終見著她,高雲朗欣慰極了!
「非煙……怎麼了?」一接近她,便見到那張清麗的臉蛋上充滿淚痕.
「你……一定知道姊姊在哪,否則你不會說她自身難保之類的話.求求你告訴我,姊姊在哪?為什麼她突然就失蹤,都沒再回來了……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非煙緊緊拉住他的衣服,哽泣地叫著︰「求求你告訴我,我不能沒有姊姊呀——求求你——」
雲朗無言地將哭泣的她擁入懷中,非煙抽噎不已地道︰「這幾天大家……都好奇怪,從姊姊一失蹤,守哥和仁姊便要大家連夜……退離天泉山莊,我從沒看過他們……神情這麼沈重,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姊姊……為什麼不見了,寶兒只說……姊姊會回來,只要我耐心的等,可是……」紅腫的雙眼不停流著淚.「我一直等呀,一天又一天,姊姊還是沒有回來……她……是不是跟爹和娘一樣,要離開我了……還是……她不要我了……」
「非煙!不是的,你別胡思亂想,她有不得已的理由和原因,絕不是棄你不顧!」雲朗心痛地摟緊她,他至此才明白非煙對晴雪的依賴如此重.
「你知道她在那哪?」仰起的小臉充滿希望的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有隱衷,但不會有事!」為了非煙的安危,雲朗選擇不告知實話.
「那……她會回來嗎?」
「這……」以浪風行對晴雪的激狂,他不以為對方會放手,況且滿朝皆知,聖帝將高家上一任的勢力和背景盡除,指賜鎮南王,當今聖上親口所許,任誰都無能為力.
「會嗎?」緊抓在他衣襟上的小手,是不放松的追問.
「非煙,你知道晴雪將來都會嫁人,早晚也得分開呀!」雲朗撫著她發,輕聲哄道.
「嫁人!」她用力搖頭.「姊姊說她不嫁,那麼非煙也不嫁,只要姊姊一輩子在我身邊就行!」
雲朗為她的童稚之語失笑.「你為何這麼執著的要晴雪在你身邊?」
她黯然道︰「我一出生就沒見過爹,只和娘相依為命,可是在我八歲那年……娘在我眼前……被殺了!」
雲朗一怔,隱隱感到非煙有段辛酸的童年.
「那時我被壞人帶走,是晴雪姊姊救了我,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陪在我身邊,不停地告訴我,說我們有同一個爹,是親姊妹,要我別擔心,別害怕,以後她會保護我,照顧我……」
抱著她的雲朗此時才明了,這正是晴雪接掌高家宗主前,失蹤的那半年.
「後來她將我寄托給寶兒,那時我不明白,她既說會保護我,為什麼不跟我在一起,我總是隔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見著她,因此每次她來,我就哭鬧不休,姊姊總是笑著告訴我,等她把一切事情安排好,會陪在我身邊,一輩子都會陪著我的……」淚,再次潸然滑落.「直到四年前,她終于……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好高興.你知道嗎?自從娘死了以後,我就只有姊姊呀……只有姊姊從來不對我生氣,哪怕……我任性……胡鬧,她也從不罵我,她總是……好溫柔,好溫柔的照顧我,我不能沒有姊姊……不能沒有姊姊呀……」
雲朗輕拍懷中的淚人兒,柔聲道︰「非煙,你這是對母親的移情和依賴,你會有長大的一天,到時會有屬于你的保護者,取代晴雪在你心中那份長姊如母的地位。」
「不會的,沒有人能取代姊姊,沒有人——你為什麼總是要講那麼討厭的話——討厭,討厭——」她的小拳頭怒喊地捶著他.
雲朗昂挺的胸膛任她盡情的發泄,最後又攬著再次埋入他胸膛哭泣的小人兒.
「你盡情哭吧!我會陪在你身邊。」雲朗溫柔地擁緊她,在心中對她道︰總有一天,我會取代雲姊在你心中的位置,非煙.
澄碧的湖邊,優雅的身形盈立,映著澈耀的水波,秀發縷縷飄舞,拂著主人雅絕朱顏,嫣柔的唇瓣抵著翠綠長簫,一曲清音揚送.
低柔的簫律婉約,在風柔綠水中,如一江暖流迤邐,渥盡塵俗,直至結束時,男子的身形已悄然來到.
「這枝簫隨了我十多年,沒有它時,總感若有所失,今握在手中,卻也未有大喜,只覺它終于回來。」她悠然道.
「無論看待任何事,你總是這麼飄淡莫測,這是你的真性情嗎?」浪風行走到她眼前,輕托起她的下巴,她卻合上濃致的眼瞼.
「這是你的反抗嗎?不想見我!」手指摩挲她可人的下巴.
「反抗?」輕語聲有嘆笑.「現在的我又能如何,我不想見的是現在的你!」
「你怕我?」想起連日來兩人之間的一切,他了然地問道.
「怕!」飄淡的口吻並不認同.「四年前的你豪情無偽,四年後的你確是我必須面對的罪,因為我毀了那份真。」
宏亮的笑聲在晴雪耳邊回蕩.「當你如此做的時候,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男性的氣息來到唇上.「我所知道的晴雪並非如此怯懦。」
緩緩睜開的眼悠淡,迎向那近在寸息間的墨黑眸瞳時,笑意卻輕閃.「有一點倒是和四年前的你從未改變。」
他剛毅的面龐帶著疑問.
晴雪撫上了他的眼.「這雙眼,還是充滿了狂狷的野性。」
這個舉動令浪風行瞳眸一柔,不禁握住她的柔荑放到唇邊.「還有一點始終未變。」
「是什麼?」無瑕的容顏是有趣的好奇.
浪風行捧住她的雙頰,深情地道︰「愛你的心。」火熱的唇俯下,柔柔舐著她眉,眼而至秀挺的鼻梁,最後流連在那微啟的唇瓣,綿密地吻著,不再霸道,不再強索,只有痴戀的纏昵.
「愛?」待唇上禁錮松開後,她低喃一笑,撫著日前遭他一再雪上加霜今已愈合的肩傷,道︰「所以如此待我!」
「如非真心愛你,我會殺了你!」往事的狂怒與椎心再起,他的十指穿透黑瀑般的發,緊緊箝烙地定住她,嘶叫著︰「你可知,你的玩弄比殺了我還痛苦,為何如此對我!」他將自己的額抵她的。「告訴我為什麼?就算懲罰也該有理由,難道就因為我愛你嗎?所以你用比傷我還殘忍的方法對付我!說呀——」
多情成傷,痴情成苦,無情呢?原來,無情更是傷與苦!
晴雪別過頭想退離,浪風行卻猛地將她攬緊.「別逃,也別避開我,晴選??」他啞聲道.「我不會再傷害你,只要你告訴我原因,在你讓我痛苦四年後,我該有權利知道吧!」
「原因?」有別于他的激動,懷中的人兒卻泰然道︰「當年在岩層地牢,我就已告訴你了。」
「岩層地牢!」
晴雪推開他的肩,轉過身面對這湖光景色,悠聲長吟.「我們也算同出一脈,環境卻為何這般天差地別,尊貴的注定尊貴,絢爛的確得歸于平淡。」
「你為出身而恨我!」浪風行詫然,不敢置信道.「你身為武林盟主之女,出身來歷又何曾低于我!」
「武林盟主之女!」晴雪喟然.「是的,身為武林盟主之女,我該有優渥的環境和眾人的寵愛,曾經,我真的擁有這一切,哪怕它只是個瑕疵的假象,我都寧願它維持著.但假的就是假的,當這瑕疵的裂縫越來越大時,它終于在一夕之間破碎了,曾有的驕傲與尊貴非但失去,甚至背負著一個抹滅不掉的……」想起紅楓林的天倫慘劇,她深吸口氣道︰「這已是久遠的過去,上一代未完的心願就由下一代來結束吧!」
浪風行皺眉,母親和死去的白蝶之間是有許多的糾葛.但姊妹間有何恩怨會深到累及下一代!
「你也明白,我們的母親雖是孿生姊妹,卻一直有著微妙的心結……」說到這,她又搖頭一笑,更正道︰「其實該說是我的母親看不開太多事,尤其對自己的親妹妹,更是什麼都要爭贏,到最後她的下場……淒涼……」
「淒涼!」江湖傳聞武林盟主官卿宏夫婦真正死因成謎,看來,這件武林懸案唯有晴雪知道內情.
「我的母親一生好勝追逐權勢利欲,到死,她都不曾贏過那和她有著相同面孔的妹妹,其實該說她咎由自取,因為她敗給自己那顆沈倫的心.原本我並不打算見你這個表哥,可是當我知道身為九皇子的你也在江湖享有極高的聲譽,卻放棄一切隱居朝陽樓,連聖帝都請不出你時,一種不平的挑戰心態才在我心中萌芽。」
「不平的心態!」浪風行看著她那雙明皓的瞳轉為幽渺.
「身為武林盟主之女的我落得寄人籬下,義父義母待我再好,也改變不了我非高家真正血親,繼承大業也只能是扶佐性質,否則高家宗親不會認同,而你……白萍的兒子,一出生就擁有得天得厚的尊貴,身為么兒,皇帝和兄長都將最大的榮耀賜給你,可是你卻將這一切視如蔽屣,得知的那一剎那……我突然覺得能了解母親的感受。」她驀然轉身看著他.「王爺,還記得晴雪說過,有些人就是這麼自認清高,將自己天生擁有的,別人卻付出一生也難以得到的身份,地位鄙棄,這樣的人對他的懲罰就是再將他推進想逃離的漩渦中!」
「你這是遷怒!」
「或許!」晴雪一笑.「可是會上朝陽樓,最主要還是為了高家,而聖帝又開出這樣的條件,所以,只能說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我們注定得見面,你說對嗎,朱麟表哥?」
她淺盈燦笑地看著眼前始終默然不語的人,最後浪風行才沈聲開口.
「告訴我,你既是官晴,為何當年在大家費盡心力尋找時,置身帝都的你從不出現?你應知,為了找你,我的母親,也是你的親阿姨思郁成疾,她到臨終都念著你。」
「出現又如何?不出現又如何?抱頭痛哭嗎?我沒興致演這種傳統倫理劇!」她漫不經心地撫著手中長簫.
「所以你讓她抱憾而走!」浪風行憤怒地道.
迎視他忿恨的眸光,晴雪平靜地說道︰「她沒有抱撼,在臨終的前一夜她見到了她想見的人。」
他一震.
「當年我潛進皇宮,點了宮女的穴,她看到我不慌也不叫,只是睜大眼.你知道嗎?哪怕她病體沈重,我也能看出她那份獨特的非凡,雖和母親一樣的容貌,她們的氣韻是完全不一樣的,我能明白為何母親已有著絕倫容顏,還對自己的妹妹這麼嫉妒,白萍阿姨她……雖非傾城之姿,卻像水一樣能令人感到那份柔和慈愛。」像陷在那回憶的時光里,晴雪閉上了眼道︰「她幾乎一見我就明白,那短短的時間我陪著她,她……只是握我的手,不停地落淚,顫著聲問道︰‘孩子……你很苦吧……’」
浪風行從背後擁住完全閉眼不再說話的她,想起已逝的母親,他也感淒然.此時的寧謐是兩人唯一的言語.
徐風送來秋意,看著那被卷掃漫飄落到腳邊的紅葉,他撫著她的發,輕語道︰「深秋的景色越來越濃了,這葉都已轉紅了!」
晴雪循著他的話往地上望去,猛一觸及幾片楓紅落葉,她突地一僵!
「晴雪?」發覺懷中人的異樣,浪風行忙扳過她.「你怎麼了?傷口痛嗎?」一見她全身顫抖得臉色發白,不禁駭住!
「帶……我離開,求你,去哪都……行……」她抽搐的唇泛青白,冷汗直冒,胸口急遽的起伏,像連呼吸都顫斷.「別讓我……見到楓葉,不……不要……」
浪風行馬上抱起她飛身離開,不解她怎會如此懼怕楓葉.突地一個念頭閃過,官卿宏和白蝶雙雙死在紅楓林,而唯一的獨生女在當時失蹤!
浪風行抱著她走進寢室,低啞渾厚的聲音不停喚著懷中人,終令那美麗的容顏徐徐抬起.
「你還好嗎?」他關切地問道.
蒼白的唇淡笑示意,卻難掩那絕塵的容顏下所透出的倉皇和茫然,見此,一種心痛的難受緊緊揪住浪風行!這樣的神色他並不陌生,四年的戰場生涯他見了太多,那些飽受戰亂蹂躪失去了家園,父母的孩子,年幼的心靈因親睹悲慘的禍事而遭到極大的創傷,失怙失親,茫然的不安就像她此刻的神情.
「為何……」這雙琥珀之瞳會帶著這樣的眸采,想開口的問題到了嘴邊又咽回去,只是吻著她的額頭.「你氣色很差,睡一會兒吧!」說著便要將好放到床上,卻發現懷中的人攬緊他的頸項.
「晴雪?」他喚著.
緊埋在他頸窩中的螓首不停地搖頭,身形再度顫抖,此刻她是這麼需要這堵溫暖的胸懷.
未曾見過她如此的浪風行有些微怔,卻更擁緊她,在床沿坐了下來,不停地揉著她的發,輕吻地哄著.記憶中的晴雪總是若有似無的帶著距離,少有情緒失控激動的時候,飄忽得叫人難以模透.而今竟像個受到驚嚇的孩子般渴盼安撫,深藏在她心底的創痛究竟是什麼?
許久,當懷中人緊繃的顫抖漸漸鎮定時,浪風行撫過汗濕的額前垂發.「換下這一身衣服,我替你上藥吧!」
她無言地頷首.他讓她坐在床沿,待婢女送上乾淨的衣裳,清水和藥品後,便揮退她們.
浪風行趨身在晴雪眼前蹲下,伸手解開她的衣服,琥珀之瞳只是凝睜,不動也沒有拒絕,任由衣衫一件件滑落,直至身上只著兜胸褻褲時,她幽淡的神情始終未曾變過.
「想告訴我方才的事嗎?」解開她肩上原本的包扎後,浪風行絞乾水盆中的布,小心地處理她肩上的傷與汗濕,專注的雙眼與手傾注誠摯的關切,毫無因眼前的春色而產生邪意.
晴雪淡垂著眼瞼,顯然不願談.浪風行一嘆,明知的回答,且就算逼她也沒有用,四年來,對她這樣的個性,愛恨交織之余,也以無奈居多.
「呀!」她因腿上的傷被動到,痛得蹙眉一縮.
「還知道痛呀,真怕你想當石頭了。」他戲謔地道.
瞪著他的美眸帶著倔然,咬牙道︰「我知道你恨我,想報復我,那就讓我活活痛死好了,反正現在的我又能如何!」
竟能見到向來冷靜的她有這麼負氣的回答,他的笑容漾出了不軌的浪蕩.玲瓏的嬌軀和袒露的雪膚,此刻已成活色生香的誘惑.
「你這是照料我的傷,還是想繼續加重我的傷?」看他意圖昭顯的緩緩欺身壓下,晴雪懊惱地道.
「這是撫平我四年來的所受的創傷!」他理所當然地回答,順其自然的褪下她僅著的衣物.
「你每天都在撫平創傷,我的傷究竟何時痊愈呀!」瞧見那雙欲火點燃的眼像要燒出般,對他每見她總有這麼沖動的,晴雪啞然失笑.
「別說話,四年前的你可沒這麼多話……」他纏住她的唇舌,渴嘗的吮吻著,心里還不忘想著,哪天得叫屬下把麓驪行宮前的楓樹全砍了才行.
「風行,你可不可以理性趕在獸性前面!」感覺他沿著大腿內側游移而上的手指很適巧的掠過她受傷的部位,直往他急于探索的幽處而去,她無奈地推著那堵文風不動的胸膛.
「只要見到你,很難……」沙嗄語聲低笑而至無言,羅紗帳中再次傳出熟悉的喘息低吟.
當午後的風遞進,掀動白紗垂帳,徜徉在床海上的兩人眠夢正酣,雪艷的嬌軀趴伏在古銅色的胸膛上,激情過後的慵懶隨著涼爽的微風輕拂,直至門外傳來了屬下的稟告聲.
「王爺,陸劍仁和蘇琴守來了,現在大殿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