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幼初幾乎是天才剛蒙蒙亮就醒了,大床上的小孩還睡得很沉,至于房間另一邊大沙發上的男人也睡得流口水,她終于清楚的體認到自己真的已經接下了照顧這一大一小的責任。
一踩到地上,感覺到地上那種灰塵厚重的沙沙感,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穿上拖鞋走進浴室,快速的洗漱一番後,換上一套跟齊母借的運動服,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讓父子倆繼續睡,一邊計劃著今天該做的事情。
一到樓下,看到感覺比昨天更夸張的混亂,她沉著臉慢慢打量,一邊計算著今天要補充的家庭用品,還有必須要整理的大範圍面積,最後在房子的角落里找到不知道是哪一任清潔工人還是齊母曾經來打掃環境所留下的器具。
看著掃把、拖把、木桶、地板清潔劑和一打抹布,她挑了挑眉,將袖子挽了起來,然後挑出她現在需要的工具,帶著壯士斷腕的悲壯精神,轉頭面對這一室的混亂,開始清掃。
當陽光灑入房間,將還想賴床的齊攸軍給吵醒,他的神志還有點迷蒙,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是下意識的往旁邊的大床看去,見床上只剩下兒子一個人在呼呼大睡,他怔愣了幾秒,隨即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大沙發,然後打開門,三步並兩步快速走下樓,一過樓梯的轉彎就覺得似乎有點不同,但還沒想到哪里不同,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
「這……」這還是他的房子嗎?
原本一堆吃剩的東西和廚余都不見了,染著灰塵的家具被擦拭過,露出本來的顏色,至于地板上的雜物也全都消失,空氣里只剩下淡淡清潔劑的芳香,再也聞不到昨天幾乎要讓他們惡心死的餿味。
他還沒回過神來,小楠也揉著眼楮從他後面探出頭來,看著完全不一樣的家,小小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和驚奇,「哇!有小精靈來過我們家嗎?」
從廚房里走出來正準備要叫他們起床的袁幼初,一听到這話忍不住毒舌攻擊還處于震驚的兩父子。「那個小精靈就是我,都醒了?那剛好,下來準備吃早餐吧!」
袁幼初忙了四、五個小時,已經將一樓大概整理好了,重點處理的廚房也終于露出原貌,甚至可以做些簡單的東西。
原本她還擔心缺的東西太多,早上可能沒辦法做早餐,沒想到除了沒有食材之外,這間原本被一堆垃圾還有亂七八糟東西堆滿的廚房,該有的廚具都有,于是她剛剛去了一趟附近的市場,買了些食材回來。
只是沒想到這父子倆真的很會挑時間,她才剛把早餐準備好,他們就已經沖下樓了。
只是……當那父子倆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一手抓了一個,不讓他們靠近她忙碌了一早上的成果。
「給我等一下,你們兩個似乎忘了在吃飯前應該要先做什麼事情。」她微眯著眼,盯著那一大一小,冷靜的語氣里有著淡淡的恐嚇味道。
齊攸軍模了模頭,不太確定,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小楠也同樣茫然的回望著他。
見兩人還敢一臉茫然樣,袁幼初知道他們肯定把所有的衛生觀念全都遺忘到世界的角落了。
她嘆口氣,然後抱起小的,拉著大的,往樓下她剛打掃好的浴室前進,把里面還沒拆封的牙膏牙刷、還有兩個她臨時從廚房拿來的杯子擺在他們面前。
「現在馬上刷牙洗臉,快點!五分鐘之內沒完成,今天就不要吃飯了!」
一听到跟吃飯有關,一大一小連忙拿起牙刷擠著牙膏,手忙腳亂的在浴室里刷起牙來。
直到三個人終于都坐到餐桌前,齊攸軍和齊亞楠都死命的盯著眼前的早餐流口水,袁幼初雖然對于他們還滴著水的臉不甚滿意,但心想改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就隨他們去了。
當齊母一早過來想看看是不是有缺什麼東西,就看到宛如一家三口的和諧用餐場面,當然那突然變干淨的房子也讓她亂震驚一把,隨後馬上認定自己的直覺果然沒有錯,袁幼初雖然年紀不大,卻很值得信任。
隨後又帶著她去了一趟幼稚園,把小楠送上學後,就指揮著暫時沒事情做的齊攸軍跟著她回家拿行李。
一路上,兩個人尷尬又無言,袁幼初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一個顯然已經宅在家里多時、不問世事的男人聊天,而齊攸軍則是太久沒和年輕女流,除了偶爾偷看她幾眼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幸好兩個人的腳程都不算慢,沒多久就來到了袁幼初的家,在按下門鈴之前,她側過頭低聲交代,「等一下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用管,反正我們拿了東西就走,他們說什麼你也不用在意,當作狗在吠就好。」
齊攸軍有點愣愣的,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說出這種話,但是一想到昨天下午那個說話刻薄的中年女人,他心中隱隱約約有點明白了。
「放心,我知道的。」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眼楮眨了眨,語氣堅定的回答。「不過如果她們罵你的話,我需要幫你罵回去嗎?」
袁幼初完全沒想到從昨天到今天幾乎沒主動說過幾句話的男人,竟然會這樣反問她,表情頓時一怔,隨後搖了搖頭。
「不用了,狗咬人難道我們還要咬回去嗎?」話說完,不等他做出反應,里面的門被打開,她想也沒想就直接拉著他的手走了進去。
呵!今天是她重生後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和這「極品」的家人打交道了吧!
也好,就讓這讓人厭煩的包袱在今天一次解決!
袁幼初一走進去,沒想到那兩個跟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妹和後母,還有她那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爸爸今天居然都在家。
當然,她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們正在等候她。
「哎喲!這不是我們家的大小姐嗎?一個晚上不知道去哪了,好不容易回家竟帶了個男人回來,真的是……」後母葉童貌似一臉痛心,如果雙眼里沒露出落井下石的神色的話,那就完美了。
「真沒眼光,瞧,那個男人什麼樣子,全身髒兮兮的,還瘦得跟竹竿一樣!」
首先跟著嘲諷的是後母跟前任丈夫生的孩子,跟袁幼初同年的葉子真。
比袁幼初小兩歲的葉子心也跟著點頭,一邊用不屑的眼光打量她和她身邊的齊攸軍。
袁幼初可懶得跟這三個女人計較,看著父親低頭默默無語,她雖然早已經對他沒有任何的指望,但還是不免有點失望。
「我只是回來拿個東西就走。」說完,她立刻走進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其實是這間屋子里最小的一個隔間,她本來的房間早就被葉家姐妹給霸佔了,現在的小房間還是後來硬從客廳分出來的。
一進到房間,就算她經歷過生死,比較看得開了,火氣也忍不住陡然升起。
她原本的東西除了比較大型的家具外,幾乎全都被塞進垃圾袋里放在一邊,而另外一邊已經放入葉家姐妹的一些雜物。
「我記得我還沒搬出去,誰準你們進我房間動我的東西,還把東西放到我房間的?」她拎著一袋行李沖到客廳,冷冷的瞅著客廳里的那三個女人沉聲質問。
「不過就一天而已,都已經要搬出去了,我們可是‘好心’幫你把東西都收好了,不感激就算了,還凶人!」葉子心訕訕地回敬她一槍。
「好心?」她看著自己像是一堆垃圾的行李,忍不住冷笑。
如果能從她們身上找到半點能夠被稱作好心的東西,那麼她都可以跟她們姓了。
看著她那明顯嘲諷的眼神,葉氏母女三人都忍不住漲紅了臉。
「笑什麼笑,不過就是被趕出去的垃圾!」葉子真更是氣急敗壞的嚷嚷道。
「垃圾?」袁幼初對于她的謾罵沒有什麼感覺,只是看著沉默窩在一旁的父親,不禁心灰意冷。
她才是他的親生女兒吧?但他卻看著她被外人欺負也毫無反應,或許她真的該就此死心了。
不是她冷情,而是這個家早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只可惜上輩子的她,到死了才有這種領悟。
但她沒有反應不代表齊攸軍也可以這樣平靜,他本來秉持著剛剛在門口答應過她的……什麼都不要理,打算當無聲搬運工就好……卻沒有想到她家人的態度這麼糟糕,讓他這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猛地站到她前面,大聲說︰「她才不是垃圾,你們這種說不出好話的女人才是。」
袁幼初看到他站出來替自己講話,雖然有點感動有點震驚,但還是忍不住想笑。
畢竟他反擊的詞匯實在太過淺薄,且身材看起來又太過骨感,實在沒有什麼威嚇力。
果不其然,葉家母女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葉童更是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他的面前,粗壯的手臂一推,讓他差點站都站不穩。
「哪里來的髒鬼,離我兩個寶貝女兒遠一點,不要以為攀上那個不要臉的小表,就可以在我們面前大聲說話了!」
「就是嘛。」
「討厭!髒死了!」葉家姐妹同時皺了皺眉,一臉嫌惡的看著他,用生動的表情表示了她們的不屑。
「你、你們……」齊攸軍被這麼一推往後踉蹌了一步,又看到那三人藐視的神色,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罵人的詞匯也是很豐富的,但是在有一次罵完人,人家卻一臉茫然的時候,就有人勸他不如不要罵,畢竟宅宅的普遍用語不是誰都听得懂的。
「夠了!我們拿了東西就走,你們除了壞心腸的欺負人還會做什麼?」袁幼初也看不過去了,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站好,然後冷冷的瞪視著她們。
葉家母女三人看到袁幼初冷下來的臉色倒有點被震懾住,紛紛撇了撇嘴,卻不敢再有所動作。
袁幼初無言的牽著他的手走到房間里,兩人把其余東西全都拎在手上後,昂首帶著他離開這間房子。
至于葉家母女那若有似無的嘲諷還是咒罵聲,她全都遺留在那道已經被關起的鐵門後面,不願再去想起,從今以後,她要為自己而活。
兩個人手上各提著幾個垃圾袋慢慢的走向齊攸軍的家,忽然,袁幼初發現他似乎沒跟上來,疑惑的停下腳步,回頭看著站在路中間的他。
陽光下,他的衣服顯得更加髒污,一頭亂發加上蒼白的膚色,和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真的很像流浪漢。
齊攸軍看著眼前那個即使只穿著運動服卻依舊干淨整潔的女孩,一臉淡然的站在陽光下回望著他,想起剛剛那母女三人的嘲諷,第一次他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身為一個宅男,尤其是一個技術宅,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或有什麼不好。
但是剛剛想要幫她卻被那個大媽推得連連後退,連想反擊都找不到罵人的詞,只能默默跟在她後面,讓他第一次有種自己真是糟透了的感覺。
她看他站在離自己大約五步遠的距離,靜靜的看著她卻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忍不住挑了挑眉,「怎麼了?是不是太重了?那我跟你換吧,我這幾袋比較輕。」
就在她要走向他將兩人手上的東西交換的時候,他猛地退後一步,大聲又堅定的說︰「你以後就把我家當作你家好了!」
她莫名其妙的瞅著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出這種話,過了兩秒,她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問︰「你是在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