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幼昕越想眼眶越紅,身上的大紅喜衣對她來說更是刺目到不行。
姚媽心疼看著她小臉上的落寞,心中忍不住一陣酸,拿起帕子輕輕地在她的眼角壓了壓,安慰地說︰「今天可是大小姐的大喜日子,出大門前可是不能哭的。」
「姚媽……我只是……」王幼昕眼眶含淚,卻不知該怎麼訴說自己心中的委屈。
姚媽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勸著,「大小姐,夫人雖說不常親熱地待你,但是冬天夏日什麼好東西也沒有缺了大小姐的份,大家還說大小姐很幸福,我們鎮上哪個姑娘出嫁嫁妝有你一半的豐厚,如今你要出嫁了,夫人說不定心底難過,才不知道跟你說什麼,小姐可千萬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哭紅了眼,不說會讓人給笑話,這大喜日子哭成這樣也是不吉利的。」
知道姚媽是在安慰她,她們都心知肚明王夫人是出于愛面子才替她籌辦如此豐厚的嫁妝,但王幼昕還是配合地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眼神中帶著一點釋然。
是啊,比起世上許多困苦的人,她衣食無缺,生活無憂,娘待她雖冷淡了些,但也沒有打罵過她,她有什麼好抱怨的?
想通了這點,心中的失落總算消退了些,反而是出嫁前的緊張又佔據了心房。
不知道她的夫君是怎樣的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待她好?
不知道公婆是否好伺候?
太多的擔心又讓她的小臉皺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回頭看著姚媽。「姚媽,我好緊張。」
姚媽可藹地看著她拿起梳妝台上的鳳釵輕輕幫她插上,「大小姐別擔心,為人妻該會的事你都學得差不多了,武定候府人丁簡單又沒有小泵妯娌,更不用擔心未來要勾心斗角地過日子,更何況小姐這樣惹人疼愛,到了武定候府里必定也會順順利利白。」
姚媽溫柔的聲音安撫了她出嫁在即的緊張心情,比起自個娘親,王幼昕許多時候這個看著她長大的廚娘待她更親、更好。
姚媽還想說些什麼來寬她的心,但是屋外突然響起的炮竹聲卻提醒著她們吉時已到,迎親的人已經到了大門外了。
姚媽眼神一黯,匆匆又補上一句,「大小姐,我不知道夫人有沒有幫你準備壓箱底的東西,就擅自幫你備了一份,放在箱子里的檀木盒中,等到沒人時,你再拿出來看。」
說完,姚媽即使不舍也得離開了,畢竟今天這種日子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忙碌,她這個廚娘不得回去張羅糕點菜肴。
王幼昕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紅蓋頭已經兜頭罩下,隨著嘈雜的人聲逐漸接近,她揪緊手中的帕子,忐忑地坐在椅子上。
「請新娘出門……」喜娘拔高的聲音在房門外嚷著。
王幼昕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每一步都像是踩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而行。
走出門口,炙熱而刺眼的陽光穿透了紅蓋頭,只剩不一片炫目的紅光在她眼前閃現。
她輕閉上眼,然後又睜開,眼底的緊張全化為一種堅定。
總之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好好地過接下來的日子。
當火紅的轎子被抬出王府時,一個身姿綽約、面容艷麗的女子隱身在門後,揪著帕孑,死死地看著那頂轎子遠去。
「總有一天,我也能坐在那樣的轎子里……」她喃喃地說著,揉碎了手里紅色的鳳仙花。
手空,汁液染紅了手掌和地上。
迎親拜堂等一連串儀式之後,一群人就跟著喜娘簇擁著新卜往新房走,不只金爾凡想知道自己未來的妻子長得什麼模樣,就是幾個親朋好友也興致勃勃。
本來金爾凡就是家中有女兒的人特別關注的對象,本來想說等他回京後就上門打听消息,誰知他剛一回京,就跟著收到金家派人送來的喜帖。
而且婚期也挺匆促的,金爾凡回京還不到一個月就準備拜堂,讓一大群人都莫名所以,還有好事者暗自猜測會不會是他對人家姑娘一見傾心,所以趕著把人給娶回家。
這眾多猜測和流言讓黎彥儒這個喜歡湊熱鬧的專程搜集來,一一說給好友听,順便取笑了他一番。
金爾凡對于現下這個坐在喜床上的女子除了好奇,其實還有些不以為然。照理夫家收到豐厚奢華的嫁妝應該心喜,但對他這個長年在邊關貧瘠之地帶兵作戰的人而言,只覺得王家財大氣粗,對于在那種環境長大的王幼昕也難有好感。
他接過喜娘遞來的喜秤,隨手一挑,紅蓋頭就這樣落了地,所有人全都專注地看著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含羞帶怯地抬起頭。
王幼昕在紅蓋頭挑開的瞬間,稍微眯了下眼來適應終于不是血紅一片的視野,然後才注意到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
即使她沒見過幾個男人,但光是那第一眼,她就可以肯定地說,她的丈夫是個勇敢無畏的男人,不愧是個縱橫沙場的大將軍。
高壯挺拔的身姿巍然屹立,剛毅的臉孔顯得剛正不阿,黝黑的眼里不知在想什麼,卻讓她難以自遏的臉紅心跳,緊抿的唇看起來更是帶著幾分威嚴,有種號令千軍的霸氣。
即使他現在穿著一身喜氣的紅蟒袍,依然無法遮掩他一身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剽悍氣質。
在打量完他後,她的心猛地一抽,因為她注意到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的喜色,只有敷衍和不耐煩。
當他那種審視的眼神望向她時,王幼昕忍不住咬著唇垂下頭,不是害羞,而是看到他明顯不願意親近的眼神,令她有些退卻。
沒人注意到這對新婚夫妻眼神交流後不尋常的表現,除了眼尖心細的黎彥儒,但在某人眼神的威脅下,他也只模了模鼻子沒有說什麼。
然後金爾凡再度被簇擁出去敬酒,王幼昕听著外面的吵鬧聲和房里其它女眷的祝賀聲,只覺得喉嚨里像梗了什麼東西,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等應酬完所有人,她再次坐在喜床上發愣。
王幼昕,不過是一記冷眼難道就嚇退你了嗎?
說起來,娘從小到大的冷臉似乎更可怕傷人,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好畏懼擔心的?
一邊寬慰著自己,她的神色也逐漸放松開來,小手在袖里握成拳,堅定自己的意志。
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怎麼樣,她都是她要依靠一輩子的夫君了。
她就不信他能擺一輩子的臉色給她看!
夜逐漸深了,王幼昕換下拜堂的喜服,改穿上紅色常服端坐在床上,心中又是一陣忐忑不安。
只是到了月上枝頭,喜房里還是靜悄悄的,只有燭火偶而跳竄的聲音傳來。
王幼昕因為緊張,所以即使忙了一天也不太感到累,但是她的陪嫁丫鬟們都有點受不住地頻繁了點頭。
「小桃,你帶著其它人先下去睡吧,我來等他就好。」王幼昕體貼地交代著。
小桃猛地一震,臉上帶著不安,「怎麼可以?姑爺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說不定等一下還要人服侍……」
「好了,哪那麼多事你們去做,等等也不過就是寬衣洗漱之類的小事而已,這個我做得來。」
「小姐……」小桃還是有點猶豫地看著她。
王幼昕溫和地笑了笑,「先去睡吧,明天我還要跟公婆請安呢,早起時仍有得忙,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精神不濟想打瞌睡,不是讓我更沒面子嗎?」
小桃很單純,听她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更何況是真的擋不住睡意,就點了點頭準備退下去。「那姐我們就先下去了。」
「嗯。」
王幼昕頷首,著她們出房門,然後看銅鏡里的自己,忍不住有些悵然。
她看得出夫君不是很喜歡她,但是這新婚之夜若他連新房都不願意進,那以後在武定候府她又該如何自處?
正當她看著鏡里的自己發愣時,新房的門被悄悄地打開,她回頭一望,就見金爾凡帶著滿身的酒氣,腳步蹣跚地被攙進來。
攙扶他的是黎彥儒和他的貼身小廝,兩人合力將他抬進房丟上床,讓醉酒的他靠著床邊。
黎彥儒抱歉地看著站在床邊的王幼昕,「嫂子,真是抱歉了,今天來了不少軍中弟兄,大家都想敬爾凡幾杯,就拖得這麼晚。」
唉,他也不想說慌騙她,但是不管怎麼說,總比跟新娘說,其實她的新婚夫婿是不想進洞房所以拉著他在書房喝悶酒來得好吧!
不過不管他們是不是願娶願嫁,堂都拜了,這洞房夜還是得待在一起,人他是幫忙送過來了,接下來他們就是要拆房子他也不管了。
王幼昕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至少他還是回房了,她總算可以安下心,起碼明天起來之後,她不會成為武定候府里的笑話。
一想到這,她一臉感激地看著黎彥儒,「這位公子,真的非常感謝你,接下來相公我會照顧的。」
黎彥儒看著她帶著感激的純真眼神,忽然全身都不自在起來,干笑幾聲「好,阿行你先跟我出去,爾凡的藥快用完了,我拿新的給你。」說完三步並作兩步就出了房門,順便把阿行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