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多璦苦笑搖頭。他明明有一張酷臉,卻老愛開玩笑;不過,這樣也好,和他在一起,她每分每秒都很開心。
「不是,我想到我家隔壁的汪爺爺說,如果我吃魚老是將一堆魚肉吐出來,早晚會被婆婆以暴殄天物的理由趕出門。」
話說出來後,她馬上後悔了,明知這是汪爺爺在騙小孩的話語,可她就是忍不住將它放在心上。
梅花阿姨人很好,絕不會因為這原因就趕她出門,說到底其實是她自己心底不安。因為她的男友兼極可能是未來老公的他,實在優秀得太超過,她這只丑小鴨站在他身邊難免會自卑感作祟,患得患失。
「你不會有機會暴殄天物,因為有我。」說話的同時,他又再度將挑出魚刺的虱目魚送入她嘴里。
含著魚肉,鮮甜滋味在嘴里散開,和打從心底涌出的甜味合而為一,一起消弭了她的憂愁。
「而且,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其實我媽她也不會挑魚刺,所以你不用擔心她會以這個原因趕媳婦出門。」安她心之余,他也笑得開心。她會擔心被婆婆趕出門,是否表示已準備好要當溫家媳婦?
「真的?」對她而言,這可是個天大的秘密,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梅花阿姨和她是同一國的人,這個發現確實讓她安心不少。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用嘴挑魚刺,學吃魚的過程中,我也有過好幾回被魚刺鯁在喉嚨的經驗……」話落,他的表情倏地有些怪異,不斷地猛咳著。
「少仁?你、你該不會是被魚刺刺到喉嚨了吧?」她心一驚,忙不迭伸手幫他拍背,「怎麼樣?魚刺有跑出來嗎?」
他搖頭,俊臉出現痛苦樣,咳痰清喉嚨的舉動依舊。
「怎麼辦?對……趕快,我帶你去看醫生。」這事她可有經驗了,一回生二回熟,她知道上回他帶她去的那家診所在哪兒。
但是,她想拉他起來,卻反被他拉坐在他大腿上,她一羞,便忘了方才急急忙忙是為了何事。
「沒魚刺了。」他黑眸帶笑,故意假裝魚刺鯁喉,就是想讓她知道他不是她想的那麼完美,偶爾也會凸槌,希望她別在意自己的小缺點,要她有自信些。
相處這陣子以來,他不是沒感覺到她眼底那抹自認不及他的煩憂,只是一直找不到好方法化解她的心結。沒想到這個想安慰她的小插曲,反而讓他體會到她的焦急和關心,倍感窩心,他也不忍再裝下去。
「沒魚刺……」她的思緒還停留在他被魚刺鯁到的那一段。
「沒了。」她的反應慢半拍,慢得有點可愛。
「沒了?」春多璦一臉狐疑外加擔憂,「啊,把嘴打開,我看看。」這回,換她要他張嘴,不是想送魚肉,是想看看魚刺還有沒有卡在他的喉嚨。
他輕笑,乖乖地順她意,將嘴張開。
她的視線朝他喉嚨里望去,認真的梭巡半晌,想告訴他確定沒有魚刺這個好消息,怎知他卻突然湊近她的嘴,親吻了下她,黑眸蓄著濃濃笑意……
睞他一眼,她恍然大悟,「厚!原來你騙我?」
「我想那根魚刺一定是舍不得看你為我焦急心疼,所以棄械投降溜走了。」
她笑睞著他。他說的話一路暖進她心房,他能感受到她的關心,這比任何事都讓她開心。
「多璦,只要有你的關心,我不用看醫生,不管任何病痛都會自己好。」他奉上甜言蜜語一句,當作自己開玩笑的賠禮,當然,深吻她一記,才是最具體的道歉。
他摟著她,兩人深深擁吻,愛情的溫度因為魚刺這個小東西,又更熱烈了些。
拎著一個大袋子和中餐,春多璦開心地來到高樂整形外科診所。
今天的她穿得很漂亮,荷葉邊雪紡上衣配七分褲,是昨天和梅花阿姨逛百貨公司時,梅花阿姨幫她挑選的。原本梅花阿姨幫她挑了裙子,但試穿後她連路都不會走,才改搭配七分褲。
這是她從小到大穿過最美、最有女人味的一套衣服,她打從出娘胎以來,還沒穿過這麼柔美的衣裳。
有媽媽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昨天梅花阿姨約她逛街,她開心得如獲至寶,不但享受到從未有過的母愛,梅花阿姨也為她設想周全。
明明是梅花阿姨自己幫兒子買西裝外套,拎回家給他就可以,但梅花阿姨卻是把那個袋子給她,要她今天拿到診所來送給少仁。繞了這麼大一圈,無非是替她設想,讓她送個禮物給男友,幫他們小倆口的感情加溫。
如果母親從未遺棄她,不知道會不會也像梅花阿姨這麼為她設想?
下一秒,春多璦隨即甩掉這個可笑念頭。她那自私離家的媽媽,才不可能為她著想一分。
深吸一口氣,放下會讓人心情灰蒙蒙的往事,她要想高興的事。
沒錯,她很高興,因為這一個星期來,春家和溫家好像交換了孩子,少仁只要有空,就到道館陪她爸打空手道,偶爾還會去找隔壁的汪爺爺泡茶聊天,而她,則變成梅花阿姨的女兒,母女倆常一起相約去逛街,偶爾女乃女乃也會不甘寂寞來插一腳。
本來昨天一整天她都很高興的,但傍晚梅花阿姨頭有點暈,她便陪她先回家休息,結果卻在溫家遇到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無視她在場,大刺刺的說自己是專程回台灣來陪少仁。
梅花阿姨打了個圓場說對方在開玩笑,那女人卻還嘟著嘴說自己是認真的,最後,不想讓梅花阿姨頭更痛,她只好請司機先載自己回家。
她回家不久後,大概是梅花阿姨去電告訴少仁這事,他因此打電話向她解釋,說那女子是他父親好友的女兒,就像他自己的妹妹,心直口快個性也驕縱了點,如果當時她感覺受了委屈,他會補償她的。
她那時輕笑回答不用了,反正她也沒受委屈,雖然當下心里真的有點小絆瘩,但這話她沒對他說,總覺得說了好像自己很小心眼。
只要他認定她是他現在交往中的女友,那就夠了。
春多璦踏入診所,想想以往她都是低頭快步走,雖說是不想打擾別人的工作,但每回還不是都被櫃台人員眼尖認出,不如大方打招呼,這樣也有禮貌些。
這麼一想,見櫃台人員在忙,她就僅微笑揮手快步走過。
大概是被她主動打招呼的舉止嚇著,櫃台人員神色有點吃驚,可她不以為意,照慣例搭上電梯來到副院長辦公室,怎料卻撞見里頭早有人等著。
她這才明白方才櫃台人員神色驚訝,不是因她多禮,而是——她可能的情敵也來了。
「听說你是和少仁哥相親後才交往的?」劉心妮以睥睨的眼神將春多璦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你到底憑什麼?」昨天短暫見面,當時她還以為這女人是溫家新請的女佣,沒想到居然會是少仁哥的女友,真令人不敢置信。
「我沒有憑什麼,是少仁選擇了我,就這樣。」瞥了她一眼,春多璦的心不禁涼了下。這個叫劉心妮的女人說話雖然討人厭,但以外貌來看,她的確比自己漂亮多了,身上穿的那件細肩帶雪紡荷葉邊蛋糕裙,更將她小女人的性感流露無遺。
而本以為自己今天穿著已經很淑女的她,相較之下,又被打回男人婆行列。
「少仁哥為什麼會選你?」劉心妮聲音中帶著不屑的冷哼。
「我不是少仁,這個問題你該去問他。」春多璦覺得自己有點被惹毛的跡象。
這女人沒事干麼老拿身上的刺來刺她?
全診所上上下下漂亮女人一堆,和她們站在一起,她多少還是覺得有點自卑,唯獨和這女人共處一室,她心頭的怒火遠超過自卑。
「你買衣服要送給少仁哥?」瞥了袋子一眼,劉心妮嗤之以鼻,「以少仁哥的身份地位,菜市場貨恐怕不適合。」
菜市場貨?「劉小姐,如果你想借我的眼鏡,說一聲就好,我會大方借你。」
這女人若不是眼殘就是瞎了,嗯,兩者好像差不多……總之,裝西裝外套的同品牌提袋那麼大一個,她會沒看見還說它是菜市場貨,若不是眼瞎,就是近視太深。
「我干麼借你那俗不可耐的眼鏡?」
「如果我的是菜市場貨,你的應該也是同等級。」她看見了,劉心妮座位旁也擺了一個和她西裝外套同品牌的提袋,不過小了些。
所以,這個劉心妮的確知道少仁喜歡哪個品牌的衣物?想到此,她眉頭一蹙。
若不是昨天梅花阿姨約她去逛街,她還真不知道男友穿衣的喜好……
不過沒關系,她現在記下了,她會努力記住他所有喜好,她和他只是相遇得晚一點,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她一定會追上所有自認了解他的人,並且遠超過他們。
對,春多璦,加油!
被一個土包子反將一軍,劉心妮氣得牙癢癢,來到辦公桌旁按了內線,「柯安琪,你這個秘書怎麼當的?我來那麼久了,你也不會泡一杯咖啡進來,你這個秘書會不會太混了?」
春多璦一怔。看來這個劉心妮在診所內的地位很高,連冷艷秘書她都敢開罵。
咆哮完,回頭見她一臉驚訝,劉心妮得意一笑。
「我想你還不清楚我的來歷吧?我就直接告訴你,這家診所當初是我爸和少仁哥的父親合資開設的,只是一年前我爸將投資重心移到國外,所以現在它是……」她頓了下,傲慢的抬高下巴,「總之,我們家和溫家是世交,關系密不可分,我回台灣也常住在溫家。」
「噢。」春多璦輕點頭,無言以對。
不知為何,劉心妮越是強調她和溫家的關系,自己就越替對方感到可悲,若真如她所言,那麼她照理說是最有機會成為少仁未來妻子的人選,可她並沒有,不是嗎?關系這麼親近少仁都沒選擇她了,還跑去相親,不就代表他真的只是將她當妹妹看待?
厚,春多璦,你好有智慧,這麼想就對了嘛。
好吧,那我就誠心地把你當未來小泵看待。
見春多璦氣定神閑,一點都不緊張,一副無視她存在的輕松模樣,劉心妮反倒困惑起來,「你……」憑她的家世和美貌,這個男人婆怎麼可能一點慌張都沒有?
就在她蹙眉之際,方才被罵的秘書柯安琪已端著兩杯咖啡進來,「春小姐、劉小姐,請喝咖啡。」
「謝謝。」春多璦接過咖啡,自然的道謝。
劉心妮臉上的困惑卻更加倍。「你、你是誰?」
春多璦一愣。這個劉心妮不是說她爸一年前還和溫伯父是合伙人,且以她方才罵柯秘書的口吻,應當和柯秘書很熟,怎麼現在卻一副不認識的模樣?
「劉小姐,我是副院長的秘書柯安琪。」她淡然回應。
「柯安琪?」劉心妮一副見鬼樣,還不慎把咖啡打翻了。「天啊!你是柯安琪?讓我看看……我的天,是少仁哥還是院長動刀的?」
她一邊打量對方一邊冷笑,柯安琪仍維持一貫的漠然,而在一旁坐壁上觀的春多璦,則是一臉茫然,但幾番思考過後,已然嗅出端倪。
听劉心妮話里的意思,莫非柯秘書以前是個面貌平凡的女子,經過整形手術才搖身一變,成了冷艷美人?
「噢,我知道了。」劉心妮冷笑的面孔突然轉向她,「我已經知道少仁哥會挑選你當女友的原因了。」
春多璦臉一沉。實在很討厭劉心妮對她冷笑的模樣,再說明明沒她的事,好端端地干麼又把矛頭指向她……
不知道她可不可以讓未來的小泵見識一下空手道六段的厲害?
討厭的劉心妮、討人厭的千金小姐,不過,她說知道少仁會挑選她當女友的原因……她到底知道什麼?
「燒餅、火腿、壽司,還有櫻桃和牛女乃……一大早我就這麼有口福,相信今天一整天工作都會很順利。」溫少仁笑看幫他帶早餐來的春多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