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誘妃入帳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的心里,住了誰?

作者 ︰ 墨傾長風

一陣冷風從縫隙里吹了進來,寧天歌打了個激靈,從淺眠中醒了過來。

視線內還是一片漆黑,萬籟俱寂。

雨已止,天還未亮,她搓了搓冰涼的胳膊,听著身邊淺淡的呼吸,想起一件事。

抬手伸了過去,憑著感覺準確地找到墨離的額頭,手心處觸感微涼,還好,沒有發燒。

手未及收回,手指便被人握住,低沉微啞的聲音響在黑暗里,「怎麼這麼涼?」

「你醒了。」听到這聲音,她的心莫名一寬,故意忽略他的問題,便要將手縮回。

那人卻微微一個用力,將她拉了過去,她未提防,再想退時,雙腿陣陣發麻,連力氣都使不出了。

蜷縮的時間太久,已然血脈不和。

墨離雖然從昏睡中剛醒,身體的感覺卻極為靈敏,思維亦在蘇醒的剎那便恢復清明,此時感覺出身上蓋了衣服,眉頭便立即一皺,抬手往她身上模去,「你昨晚到現在一直穿著那身濕衣服?」

「沒有……」

她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墨離的手已撫上了她的後背,她心里申吟一聲,這種情況,沒有在她設定的範圍之內。

掌心處,沒有預想的冰冷潮濕,而是溫熱柔軟,光滑細膩,猶如一匹上好的綿緞,再往上,是縴細得讓人心顫的蝴蝶骨,好似振翅欲飛的蝴蝶,在指尖呈現出完美的弧線。

「你沒穿衣服!」墨離聲音一沉,已含慍意。

不容她辯解,他抬手便將所蓋的衣服扯下都披到她身上,又要將她的手套進衣袖,她顧慮到他後背的傷,連忙說,「我自己來。」

墨離卻不作聲,沉默中帶著無形的怒意抓著她的手往袖子里塞,大力之下使她的肌膚有些疼,她便也有了絲脾氣,使勁往回抽著手。

既然他自己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她還顧惜什麼!

卻不去考慮,這男人生氣到底所謂何事。

兩股力量的互相牽扯,又怎能避免得了肌膚的直接觸踫,更何況空間又是這般狹小,距離又是如此相近。

一個扯動間,寧天歌便覺得胸前一酥。

有什麼翩然輕擦而過,微涼細膩,仿佛振顫著一雙薄翼的蜻蜓輕點湖光山色的水面,蕩漾起淺淺漣漪,無聲無息偏又動人心魂。

彼此都震了震。

墨離依舊執著她的手,微微低頭看向手腕,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然而手腕處最為敏感的脈搏依舊停留在剛才那一剎那,好似萬千火樹銀花霎時開放,那滿天飛舞的絢麗流光亦不及這一瞬間的輕輕一觸。

靜。

靜謐得好似連呼吸都听不見。

只有內心的悸動,在這深沉的黑夜里,如千里江河奔騰不息。

他緩緩將她懷在臂彎,溫柔而不失強硬,將她慢慢收緊,壓至胸前,似要將她糅入自己體內,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證實那縴瘦有度而柔軟的身體此時確實乖巧地依偎在自己懷中。

指月復一遍遍描繪著她溫軟的唇,流連往返,平靜而輕柔,心底卻是萬里驚濤。

這是世間最美的花瓣。

手指輕勾她的下頜,他低頭,尋找那一處美妙的芳香。

氣息漸近,她垂了眼,在彼此相觸的一瞬,偏開了頭。

他的唇便落在她臉上。

呼吸交錯,他的唇一頓,定在她的頰邊,久久。

一聲輕嘆,低不可聞。

「是不敢讓我靠近,還是……」他低低的聲音象午夜夢回般的低迷,「你的心里,已經住了誰?」

她未語。

有些事情,答案無法訴說。

慢慢支起身子,她離開他的懷抱,將衣服一件件穿好。

天光隱隱透白,她扯開垂掛在外面的袍子,清冷的空氣頓時撲面而來,視線不再是混沌的黑,依稀可見對方眉眼。

她拿起包裹里的水袋,擰開蓋子遞了過去,「喝點水吧,再吃點東西,在天亮之前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他默默接過,默默喝了兩口,又遞到她嘴邊,眸子一直未離開她。

她微微轉過臉,那眸里的光芒她無法直視,只能逃避。

好在躲雨及時,包裹里的東西都未淋濕,在吃過食物補充體力之後,寧天歌將那些藥物都收拾在自己身上,再替墨離換上那套男子布衣,包裹里便只有食物和水。

只有這樣,在遇到非常情況之時,才不會使人起疑。

找了個樹洞,將兩人換下的衣物都藏到里面,上面又堆放了些碎石樹葉,看不出絲毫破綻。

在整個過程中,墨離一直在她身後靜靜注視著,她也一直裝作自己在忙碌,不敢回頭。

用積窪里的雨水洗淨雙手之後,她拾起包裹背對著他半蹲了身子,「我背你走。」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他慢慢下了地,認真地打量著她,無聲地笑起。

「你笑什麼?」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布碎花衣服雖說粗糙了些,鄉土氣息也濃重了些,但總歸干淨。

「你不覺得,身上穿著女子衣物而頭上卻束著男子發束讓人覺得很奇怪麼?」

經他這一說,她才想起頭發還一直保持著原樣。

將束發的玉簪取下,一頭烏黑柔亮的頭發便披散下來,上面還帶著雨水的潮氣,半干不濕。

隨手挽了個簡單的婦人髻,那玉簪子卻是用不得的,隨處一望,便折了根樹枝固定了頭發。

「嗯,這下真成了個荊釵布裙的農婦了。」墨離取笑著,眸里散發出濃濃的笑意。

「做個農婦也沒什麼不好。」她微微一笑,「雖然清貧了些,但沒有那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日子過得簡單而安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未嘗不是種幸福。」

說完,卻見他眸光漸漸深幽,定定凝視著她,久而不語。

「這不過我的一點想法,殿下听听就罷了。」她看向別處,並不期望他能認同。

「你若是農婦,我便是那與你一同耕作的農夫。」他卻淡淡地說道,並無玩笑之意,「我耕田你播種,我種菜你澆水,粗茶淡飯,溫飽即可,膝下兒女成雙,喚我為爹,喚你為娘,雖清貧卻美滿,這樣的日子,足矣!」

似乎有一汩清澗溪水緩緩從心底流過,寧天歌的眼角有一抹潮濕,不管他是否真的懂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已足夠打動人心。

可是,他畢竟是要做帝王的人,最終要坐上那天下至尊的權力之位,又怎可能甘于做一介平民布衣。

抹去那縷濕意,她緩緩一笑,「殿下倒是平白佔了我一回便宜。」

「這個便宜,你可以隨時佔回去。」他立即接口,唇邊戲謔,眼中認真。

「佔不佔回,結果有何不同麼?」她微笑反問,不再糾纏于此話題,將目光停留在他臉上,「我這農婦長成這樣倒還說得過去,倒是殿下……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不象是個農夫。」

墨離幽幽嘆了口氣,「誰叫我天生姿容絕世,雖然衣衫粗陋,卻依舊無法掩飾內在與外表的光華,這些實在非我之過。」

她默默地看著他,「天下臉皮最厚者,恐怕非殿下莫屬。」

他燦然一笑,墨玉般的眸子在長睫下流淌出萬般華彩,瞬間照亮這晨光將透被雨水沖刷得碧綠青蔥的密林。

這世上,有這麼一個人,哪怕身負內外之傷,哪怕面臨生死困境,依舊無法折損其一絲風華,半分尊貴。

寧天歌心底輕嘆,折了根樹枝幾步走到他身邊,示意他低子。

墨離一眼便明白她要做什麼,眸里的華光更加明艷,十分配合地半蹲下來。

手指在如水光滑的發絲間穿行,無需多加打理便是柔順,她流連片刻,將他的頭發慢慢向上攏起。

「你可知,一名女子為一名男子綰發,意味著什麼?」他突然輕聲相問。

她微頓,稍後答道︰「殿下就當我是平時為你束發的婢子吧。」

似是未想到她會如此回答,他默了一下,低笑道︰「這有些難,自我出宮另闢府邸,已多年未曾讓人為我綰發了。」

寧天歌驚訝之後便是恍然,難怪平時見他都是一副自在風流的模樣,多數時候皆是隨隨便便地束了些,象冉忻塵那種一絲不苟的樣子就不必說了,便是象墨承那種正式的束發亦未有。

用樹枝將他頭發固定住,等他直起身來,她忽然有絲不真實之感。

這樣的裝扮著實與他相去甚遠,甚至有些陌生。

「不認得了?」他笑。

她搖搖頭,再端詳片刻,覺得仍有不妥,抓起一把泥漿就往他臉上涂抹。

「你這樣叫我怎樣見人?」墨離表示不滿,卻享受地閉起眼楮,一動不動地任她上下其手。

「就是要見不得人才好。」寧天歌罷了手,滿意于自己的杰作。

那泥糊得並不厚,只是薄薄一層,但經她一番動手之後,墨離那臉倒不顯得有多髒,但是膚色卻有了完全的改變,成了地地道道的農夫一名。

「這易容不錯。」他認可地點頭,出其不意地亦抓了把泥抹在她臉上,「所謂夫唱婦隨,既然你是我的家婦,也得涂一些。」

她有些好笑于他這孩子氣的霸道,知道自己那模樣是得改,便隨了他去。

那人的動作卻是極慢,指月復一點一點地在她臉上走動,極為仔細,極為專注。

她垂了眼,身子動了動。

「別動,馬上就好。」他一手按住她的肩頭。

她耐著性子,「殿下,天已經亮了。」

他沒有理會,依舊細細地描繪著,末了,手指在她唇間一點,溫柔笑起,「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婦,我就是你的夫了。」

——

雨後的山道又濕又滑,再加上墨離受了傷,多次停下來休息,因此兩人走得並不快,過了將近一日,距離山頂仍舊有大半距離。

山中人跡罕見,據說是因為北邙山地勢凶險,濕熱多雨,尤其山內毒蟲遍布,導致很少有人敢在山上居住。

寧天歌看著這荒無人煙的山林,此時已經籠罩在薄薄的暮藹中,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過夜的去處。

「娘子,有老朋友來了。」墨離忽然低低地笑了聲。

她眸光一冽,裝作不經意地轉身,果然看到旁邊的密林里,一群黑衣人如幽靈般隱在陰暗的光線中,看不清有多少人,只有一雙雙眼楮象毒蛇的信子般盯著他們。

要躲,肯定來不及了,也容易暴露身份。

硬拼,敵多我少,雖然未必會敗,但冒不起這個險。

「相公,都怪你,早就說了不要進山,你偏說走這里方便。」她拿手指戳了戳墨離的腦袋,怨怪道,「現在倒好,方不方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我們迷路了,你說怎麼辦吧。」

「娘子,是你自己著急趕路,現在倒怪起為夫來了。」墨離甚是委屈地辯解。

「什麼?你……」她兩眼一瞪。

「好好好,是為夫的錯。」他連忙陪了笑,將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心疼地問,「手指戳痛了沒有?下回輕點,看,都紅了,讓我給你親親……」

指尖一暖,已被他輕輕含于口中,溫熱軟膩的感覺頓時從指月復傳了過來,再是那輕柔一吮……

她頭腦轟地一聲,那又癢又麻又酥的感覺讓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連耳根子都熱了起來。

這人,竟然在這種時候……

「去去去,少嘻皮笑臉的。」她裝作佯怒的樣子,將手指縮了回來。

「你臉紅了。」他忽地近到耳邊,低低地取笑。

「再這樣不正經,小心我跟你分道揚鑣。」她別過臉,那手指上還余著那人的余溫。

「那可不行。」墨離又是一笑,迅速低頭在她臉頰邊親了一口,在她發火之前及時離開,揚聲道,「好了好了,娘子,我們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著人問問路。」

「只能這樣了。」她嘆了口氣,抱住他的胳膊,不忘在他手臂內側掐上一記,「走吧。」

墨離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極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密林中忽見樹葉簌簌顫動,數道黑影竄了出來,橫在兩人面前,陰側側地說道︰「想問路?」

「哎喲,媽呀……」寧天歌一個腿軟,抱著墨離跌靠在樹上,抖著聲問,「相,相公,他,他們是誰?」

一只手,在看不到的位置,已經探向袖內。

「娘子,別,別怕。」墨離亦受驚不小,拍了拍她的背,壯起膽子說道,「各,各位好漢,我們只是山下的莊稼人,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誰要你們的東西。」一人死氣沉沉地開口,「你們不是迷了路嗎,那就沿著身後那條路走,一直走就能下山。」

下山,寧天歌心底一聲冷笑,下山正好自投羅網是麼?

好不容易走了這麼些路,若是再往回走,豈不是白白浪費那些功夫。

「是麼?」墨離轉身看了看,滿臉感激,「謝謝好漢指路。」

「可是相公,若是下山,我們不是又得多花兩天時辰了麼,那什麼時候才能到山那邊去啊。」她瑟縮著肩不敢看那些人,臉上有些不情不願。

「那也好過在這山里瞎轉悠不是?大不了就在路上多耽擱兩天。」他安慰著她,又連連向那些人道謝,才拉著她往山下走。

身後,那些如毒蛇般的目光一直緊盯著他們後背,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一口。

狂勁的風從林中穿過,發出猶如怪獸一般的嗚咽,林中樹木搖擺不定,影影綽綽,象是無數張牙舞爪的鬼魅,在這夜幕即將來臨之際,準備迎接它們最為期待的一刻。

那些陰冷瘦長如蛇的身形中,其中一人無聲地舉起了右手,用枯瘦的手指朝前面緩緩下山的兩人做了個手勢。

身後立即有人如夜行的蝙蝠般張開雙臂,將手里奇形怪狀的兵器對準了兩人。

寧可錯殺,絕不可遺漏。

這是他們一貫的宗旨。

身後勁風襲來,黑影快速如電,前面兩人卻依舊毫無所覺,互相攙扶著,走得緩慢而小心。

後面的人因為這即將噴濺的鮮血,已露出嗜血的興奮。

就在雙方相距還有丈余之際,前方的婦人卻陡然回頭,臉上有比他更詭異的笑容,在他還未意識到死神已經悄然降臨之時,一縷銀光已驟然劃過眼際,精準地嵌入他的額頭。

正中眉心!

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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