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里看著那些大部分都陌生的文字,感覺讓人透不過氣。身邊的安放卻很安分的挺直了背,認真的听課。
玩,是孩子的天性。新鮮,是人所熱愛的。
安放的安靜讓司徒戚別扭,或許是少了那種在乎和注視,沒有說話的填充,好像被人掏空了心,世界只剩下被遺棄的孤兒。有些細膩是不能被表述。但,誰又會時時刻刻想著別人,給他排憂。
盯著老師,再看看課本,無趣。「哎……」司徒戚兩手撐著下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安放一邊抄著黑板上的課堂作業一邊問︰「怎麼了?」
「就是覺得煩呀!」司徒戚揉著自己的腦袋,懊惱極了,「怎麼辦?我不想上課。」
「別煩了,快抄作業吧!等會老師可是要叫人上去黑板上寫的。」
「上課不要在下面開小會!等下叫同學上來寫。」冷不丁的被莫文下了一跳。安放趕緊坐直身體,乖乖地繼續抄作業。
「好吧。」司徒戚慢騰騰地從抽屜里抽出作業本,開始磨蹭起來。
「鈴!……」
司徒戚沒等老師說完「下課」就拉起安放沖出了教室。
安放被司徒戚從教室一路拉扯到離教室最遠的操場邊上。
「呼……」司徒戚停下來松開安放,喘著氣。
「我們……好像老師還沒有……說下課吧?」安放哈著腰,拍著胸口慢慢緩解過,「我們就這樣跑出來了……老師不會……罵我們?」
「管它呢!」司徒戚咽了一下口水,扯著干渴的嗓子,走到操場一側的台階旁,坐下,皺著眉頭。
「好啦!別不高興了!都出來外面了,還那麼悶悶不樂?」安放走過去,挨著司徒戚也坐下了。
「我只是在想,放學要不要自己回去。」司徒戚抬頭望著天空。
「嗯?你不跟我一起啊?」
「我爸本來是叫我跟林麗姐一起回家的,可是……」,司徒戚把臉別過一邊,「我不想跟他們一起回去。」
「他們?」安放看著司徒戚︰「那就不跟他們回家!跟我走唄!嘿嘿。」
「可是,算了……你不認識的。」司徒戚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小戚!別不開心。來嘛!我們來玩拋石子吧?還是別的什麼呢?」
「拋石子吧!對啦,你還沒教會我怎麼玩27粒的‘三三吃’呢!裝口袋里的吧?你是服了你,居然帶在身上。」
「不帶著,你怎麼玩?哼。」,安放從口袋里拿出一袋石子,散在地上。
周圍特別安靜,司徒戚猛地抬頭看了看四周,一種不好的預感︰「安放。」
「嗯?干嘛?想讓我輸呀!」安放專心的拋著石子,以為司徒戚跟耍詐。
「哎!你看!操場上就剩我們兩個了。」司徒戚急著扯了安放。
「真的……哎」,醒悟過來的安放一臉茫然的不之所措,「我們,怎麼辦?」
「不知道……」
安放看了看教室︰「好像都回去教室里了,你看。」
「那我們怎麼辦?」司徒戚沒考慮過要回教室里去,突然鎮定下來,明知故問似的看著安放。
覺得氣氛有點怪異,這樣的僵持,司徒戚往後退一步,一坐在台階上,晃著兩條腿,也不知在想什麼。安放也跟著坐了下來,好像心照不宣的忽略了剛才發生的。
「你們兩個還在這個干什麼?都上課了,還不回教室!」
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住了,兩個人趕緊站起來,愣愣的轉過身去。司徒戚認出了是鄰班的班主任,忙叫了聲︰「盛老師好!」安放也跟著叫了聲。
「還不快回教室,都上課了!」
「哦!知道了,老師!」兩個人七上八下的應答著,趕緊往教室那邊跑。
快到教室。「進去麼?」司徒戚邊喘著氣邊問。
「進去……干嘛不進去?盛老師都叫我們回教室了,莫老師肯定也知道我們兩個沒回教室的!」
安放拐到後門,看著講台上那個人轉過身背對著孩子們的時候,扯起司徒戚就沖進了教室。
一股風從教室後門一直刮到講台。
孩子們看著那兩個突然後從門沖進教室的人,先是愣住,幾秒之後一片嘩然。這時莫文也听到後面的喧嘩,轉過身,看到原本空著的兩個位子,其他孩子交頭接耳,教室里逐漸沸騰起來。
莫文有些不自在。課程不能被耽誤,但是這樣的行為不得不制止。
「同學們,保持安靜!」老師發話了,孩子們很快學乖,坐好。
「你們兩個剛才去哪兒了?」
座位上的兩個孩子還在平息著自己的呼吸,一直沒看上面站著的那個人的臉色。听到發問,不由自主的抬起頭,卻只是沉默相向。
安放低著頭心虛極了,司徒戚懶懶的坐著,眼楮卻飄向門外了。
兩個小孩子就這樣沒大沒小,連老師的提問都不回答,莫文很是氣憤︰「安放!司徒戚!你們給我站起來!你們剛才去哪兒了?……干嘛不說話?」
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
「不說話你們就站著上課!直到認錯!」莫文扔下手中的粉筆,整了整講義。
20出頭的應屆畢業生,雖然已經有代課一年的經驗,卻仍然無法做到成熟處事,更無法在孩子們面前表現出親和力,或許不喜歡孩子吧。
「老師!」安放叫住了她,欲言又止,猶豫了很久才說︰「我們,剛才在操場旁邊的台階上……」
「那上課干嘛不回教室?你們沒看到其他同學回教室嗎?你們不知道要上課的嗎?」,這兩個孩子真是太不听話了,這樣不懂事。
「我們沒有听到……鈴聲」安放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也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清自己說的什麼。
「司徒戚!你給我站起來!」莫文看著一直沒說話,卻還望著窗外的面無表情的司徒戚。
「小戚,你快點向老師認個錯。」安放在底下偷偷的給司徒戚打小報告。
「我沒錯。」一句話,從司徒戚嘴里說出來,平靜沒有一絲漣漪。
「小戚!」
「司徒戚!你剛才說什麼?」大家都震驚了,沒想到看似乖巧的司徒戚竟然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司徒戚像是沒听見任何人說話,沒看見任何人反映,順勢把眼神埋在課桌上。
「你!司徒戚!你給我站到教室後面去!……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回到座位上!」莫文指著司徒戚的鼻子,由于太過氣憤而整個人顫動起來,肩,一起一沉。
安放大驚,想跟老師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司徒戚自己的態度太強硬。看著司徒戚,又瞟一眼老師,最終智能沉默。
司徒戚攥緊拳頭,什麼話也沒說,也沒理會安放為了避開老師的眼神,趴在桌子上跟她使眼色扯她衣服,低著頭走到教室後面站著。教室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司徒戚身上,大家一言不發,靜靜地好奇地看著這一切。
莫文點著頭,好一會才擠出一句話︰「好。我們繼續上課!我們剛才講到……那麼……」
坐在後面的幾個男生意猶未盡,熱鬧,誰不愛。立起課本遮住自己的頭,壓低身體轉過後面觀察司徒戚的一舉一動,涂滿毒藥的神色,發射。
可是司徒戚只是只是看著門外,遠處的空氣。
低頭。
為什麼自己要這樣?為什麼自己開不了口?為什麼把事情的結果弄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為什麼要逼自己不願做的事情?為什麼要收到這麼多的不友善?堵在胸口的選擇,進退艱難。不願讓別人產生紛擾,卻也不想叫自己為難。什麼也做不了,也都做不到。跨越不了的深海鴻溝。好想回家,好想爸媽,好想逃月兌那些不自在……
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司徒戚拼命克制住自己抖動的肩,眼里的淚花翻騰起來,死命的要逃出眼眶,模糊了視線,摧毀了想要呵護的堅強。
一點一滴,忍不住的委屈,融進淚里,載不住,托不起。
有熱鬧就一定會有人湊,是麼?
在司徒戚的心里,雖然不能說出「世態」,卻是無意中刻意的觸踫到早熟,並且過濃厚的嗅到那些不能言喻中被嘲諷的空氣。
因為被看熱鬧,因為被嘲諷,因為「大逆不道」,因為身邊唯一的好朋友不站在自己身邊甚至行為跟自己的形成鮮明對比,而令自己顯得這麼卑微,可惡。內心在掙扎,司徒戚說服不了自己,提不起勇氣在現在的時刻說自己錯了。
這樣的倔強,也不知從了誰的。
還是說,每個人內心都有一朵奇葩,只是不知道在哪個時候會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