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靳皺了皺眉,看向阿升︰「其實沒關系的,又不會天天遇見壞人。」
「天天?昨天我都差點兒嚇死了……」說到這兒,阿升立刻停住,臉上的笑容也沉了下來。
靳靳低著頭,她想也許阿升是想有個名正言順去看潤熙的理由吧,想到這兒,她不再堅持,將鑰匙遞給了他。
阿升騎著自行車,靳靳坐在後面。走了一會兒,靳靳開口問道︰「那個孩子會怎麼樣?」
「誰?」阿升略略偏頭。
靳靳一臉沉重︰「就是晚上自殺的那個女人的孩子。」
阿升嘆了口氣︰「如果他巴黎的親人願意收養他,他就能繼續留在這里,如果沒有人,那就只能送回中國。」
「送回中國?」靳靳看了看頭頂的月亮︰「挺好的,比留在這里強。」
「你說什麼?」阿升沒听清楚,但是他接著說道︰「當然如果法國人有願意收養這個孩子的,並且征得監護人同意,也可以由法國人領養,這樣以來,孩子的父親有可能也能取得合法身份留在巴黎。」
靳靳覺得很可笑,想也不想月兌口而出︰「巴黎有什麼好?」
阿升也沒有多想,自然而然地說道︰「如果不好,為什麼那麼多人還願意來呢?」
靳靳不說話了,也許阿升是無心的,但這句話深深刺傷了她的自尊心,是啊,巴黎又沒有求著她來,要是不好,她為什麼上趕著來呢!
到了門口,潤熙的房間還照著燈,靳靳說道︰「要不進去休息一會兒吧。」
阿升下意識抬頭看了看照燈的房間,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不……不去了,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靳靳有些奇怪︰「你……你不進去和潤熙打個招呼?」
「不!不用……不用……」阿升慌忙擺手︰「我走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改天再說吧,拜拜!」
阿升的慌亂顯而易見,但靳靳卻沒有琢磨的心情,她進了院子,鎖好門,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校友錄上,靳靳看到了我嬉皮笑臉,明顯抽瘋了的留言︰「雖然拼音看得我很凌亂,但真沒想到你會給我留言。北京比巴黎早7個小時吧,那我豈不是每天都活在你前頭,不知道天天這樣會不會先老啊,嘿嘿。對了,我們班有一個法國留學生,女的,倍兒漂亮,你住哪個區,我問問她在哪兒有沒有熟人,能說得上話的,這樣可以罩著你!」
不長的一段字,靳靳看了好幾遍,她時而輕笑,時而難過,最後在回復欄中急促地敲了一段字,又統統刪掉重敲……這麼反復了幾次,回復欄中還是空白。
從發現靳靳留言開始,我的校友錄、msn、qq就全部都24小時在線,並且聲音開到最大,方便及時發現、及時回復,這樣的結果除了造成好多次熟睡中被「扣扣」聲驚醒外,沒有出現一條靳靳的留言。漸漸的,我在等待中變得焦灼,又從長久的焦灼中變得狂躁,狂躁過後,突然有種頓悟的絕望,絕望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只知道她不聲不響地消失在我的世界中,但我不知道這種消失的背後有著多麼的糾結和不舍。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也許我的性格和靳靳太過相似,都是一樣的膽小和矜持。
本來女生的成長就太過迅速,經過這段時間,靳靳明顯地成熟了。奇怪的是,她的成熟並沒有消減她的純淨,而是在少女特質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絲神秘的味道。靳靳在美麗城里如百合花一般綻放,大家都知道有一個漂亮大方又潔身自好的北京女孩兒騎著自行車穿梭在這里的大街小巷。
這段時間,阿升有些郁悶,他發現靳靳總在躲著他。雖然他每晚都回去接靳靳,但靳靳要麼不說話,要麼就在將潤熙的事情。有一次靳靳好容易答應周末和他去看場電影,可電影院門口來的人卻是潤熙!阿升從沒想到這種老掉牙的花招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他幾乎是無理地拒絕了潤熙,揚長而去。
阿升並不比靳靳差,在美麗城他也是眾人追捧的對象。家世好、教養好、人品好、學識好……阿升一直是驕傲的,要不是喜歡上了靳靳,他幾乎不可能與潤熙這樣的底層女生有任何接觸。
那次明顯的陰謀之後,阿升非常生氣,他幾天沒有去接靳靳,在用這樣的方法抗議、施壓,他告訴自己,如果靳靳對他有感覺,就會主動來找他道歉。可惜,阿升又一次受到了打擊,靳靳根本沒有絲毫反應,就連短信也沒有發過一個。
阿升一氣之下到巴黎近郊區走了兩天,明著是去各分店視察,其實是為了躲開。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去找她,去狠狠地質問她,甚至去逼迫她喜歡自己!
走了6天,阿升回到美麗城時,正好香港的表妹來了,叔公讓他帶著表妹玩幾天。阿升朝著靳靳打工的面包店看了看,自行車就停在屋檐下,他長嘆了口氣,心里難過極了。
表妹是個精力充沛的女生,與其說阿升帶著她,不如說她指揮著阿升。拍照、shopping、游覽、泡夜店……這個香港女孩兒簡直有用不完的精力,一頓折騰下來,5天又過去了。正當阿升累的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忘記靳靳的時候,老天翩翩讓他們在美麗都飯店門口不期而遇。
天氣已經轉涼了,靳靳穿著一件草綠色的薄毛衣衫,還是簡單的牛仔褲。這些衣服雖然很干淨,但在巴黎這個世上之都來說,顯得十分樸素,甚至寒酸。
阿升早就看見了她,心一直狂跳不已。靳靳推著自行車站在美麗都飯店外的告示牌前,這里的華人將很多轉讓、轉租或者求職、招聘信息貼在這種專門的告示牌上,供人摘抄登記。
表妹顯然對這個美麗城沒什麼興趣,她正琢磨著讓阿升和她一起到歐洲大陸的其他國家轉一轉,沒想到兩人正說著話,表哥卻突然停住了步子,目光像著了火一樣看著一個街對面的一個女孩。
「表哥,你在看誰啊?」表妹順著目光看過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風景」。
阿升感覺胸口有些發悶,半個月的逃避卻只是讓自己越陷越深。靳靳怎麼瘦了這麼多?她在看什麼?她還要打兩份工?難道她也是那種沒見過錢,來巴黎就是為了打工的內地人?!想到這兒,阿升有些氣憤,靳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兒?難道她以前的清高都是裝的,對自己的若即若離也是引自己上鉤的手段?!
靳靳將自己需要的信息記在本子上,剛要把本子放進書包時,手腕被人死死抓住。靳靳嚇了一跳,轉眼看過去,只見阿升怒氣沖沖等著自己,眼楮里似乎還有幾分濕潤。
「表哥!」阿升的表妹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拽住。
靳靳疑惑又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阿升苦笑著反問,原來她真是一點兒都在乎。阿升猛吸了口氣,用力摔開靳靳的手,啪的一聲,小本子掉在了地上。阿升不管不顧地吼道︰「我想知道你把我當成什麼!」
靳靳更迷糊了,她一雙眼楮在阿升臉上打探了好幾遍,始終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能重復道︰「我把……把你當成什麼?!」
阿升嘟囔了一句粵語,自嘲地說道︰「看來的確是我想錯了!」說完,阿升狠狠看向靳靳︰「你既然對我沒感覺,為什麼要請我到你家吃飯,還讓我留宿!」
「哇!」表妹很夸張地發出一聲。
阿升瞪向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哞想啊。」表妹歡喜地上下打量著靳靳,這個女孩子雖然穿得很一般,但長得很好看。
阿升繼續對著目瞪口呆的靳靳喊道︰「你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道我對你有感覺!你這樣對我,難道也是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嗎?」。
阿升說著手已經情不自禁掐住了靳靳的手臂,她的確太瘦了,盡管是大臂也被阿升很輕松地一把握住。
靳靳顯然被阿升這番話嚇住了,在知道他和潤熙那一夜之前,靳靳的確感覺出阿升對自己很不一般,可是他都已經和潤熙那樣了,現在怎麼有臉這麼理直氣壯地罵自己!靳靳被阿升說得很生氣,也立刻回嘴道︰「你和潤熙都已經……都已經有過事實了,你現在和我說這些合適嗎?!我也看錯你了,原來你也是個不負責任的男生!」
「表哥,你都有過事實啦?」表妹忙中添亂︰「潤熙是賓各啊?」
阿升一下子愣住了,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你說……你說我和潤熙……有事實了?」
靳靳掙扎著胳膊,不想和他在大白天這麼拉拉扯扯︰「你松開我。」
阿升一下子明白過來,滿腔的憤怒立刻化為幸福的泡泡。他不僅不松開,反而兩只手一起抓住了靳靳︰「不是那樣的,你誤會了。是潤熙那晚……」
「你別說了」靳靳的臉羞得通紅,她使勁推著阿升,搖頭說道︰「我不听,這和我沒關系!」
「有關系!」阿升幾乎笑著喊了出來︰「我和她什麼都沒發生!靳靳,即便你要判我死刑,也至少給我一個最後申辯的機會!」
「我不听!」靳靳還是推拒著,和阿升就像再打架一樣。
表妹一把抓住他倆的胳膊,十分誠懇地說道︰「那個……這里人很多耶,要不咱們去那邊……再繼續?!」
阿升和靳靳都是一愣,彼此目光對上。阿升臉上滿是急切和喜悅,他看著靳靳的眸子亮晶晶的。靳靳甩開胳膊,手使勁揉著被阿升攥出的紅印子。阿升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同時將地上的本子撿起來,撿起來的瞬間,他看見靳靳剛才記下的一條信息是︰「領養小狗,趙先生,電話︰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