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兒看著柳新雅突然抱著貓貓哭得泣不成聲,心下奇怪,卻不知道所為何事,勸了幾聲,也沒見她有反應,在旁看了會,看得自個也心酸起來,便跟著掉眼淚,畢竟都是只有七八歲的孩子,這一哭倒真是哭得酣暢淋灕,似乎要把連日來的驚恐,委屈通通哭個干淨。
當收了眼淚,不好意思的相互對視了一眼,看見對方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楮,又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這樣一來,兩人之間頓覺親近了不少。
柳新雅輕撫著貓貓,對袁寶兒說︰「看來,我們都是有緣的,能一起逃出來。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著拿起一塊餅子,使勁咬了一口,抽動嘴角的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
袁寶兒抿嘴一笑,也拿了個餅子,小口小口的吃著,還不時撕下一點喂給小醅吃,看來小醅的無敵萌貓魅力又征服了一個。
待填飽了肚子,柳新雅正色說道︰「元寶,我們現在要好好想一下接下來去哪?首先要盡快上岸,幸虧我們沒遇到什麼風雨,不然江上的風浪我們恐怕都經歷不過去。」
袁寶兒素來就是個沒主意的,連忙點著頭,「姐姐你決定吧,元寶絕無異議,只是姐姐千萬要帶上元寶一起啊!」
柳新雅看看懷里遍體凌傷的小醅,在看看面前這個像兔子一樣紅著眼的女孩,心下暗嘆,這以後的生計可是個問題啊,先上岸再做打算吧。
兩人又劃了有半日光景,隱約看見遠處有個小渡口的樣子。
整理了一下船上的東西,干面餅還有幾個,水也剩下一些,幾個小竹簍還算結實,柳新雅分給袁寶兒一人一個竹簍背著,把干糧也分了一人帶著一份。再看船上半點值錢的物品都沒有了,其實這條船倒是能賣幾個錢的,不過柳新雅尋思,兩個小孩子說賣船,容易被騙不說,恐怕還會惹來麻煩,畢竟她們說不清船的來歷。所以這筆最大的財富只能丟棄在河邊,不知道便宜了誰。
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不盡快找到過夜的地方,晚上宵禁開始,她們肯定被抓起來,到時被遣送回原籍還算好的,若是「三角眼」那船還有幸存的,拿著她們被賣的文書,定她們一個逃奴的身份,那就糟糕了。柳新雅一邊收拾著,一邊在打算,希望那條船都燒光了,那些賣身文書一個不留才好,否則……後果很嚴重,又嘆了一口氣,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有用的法子。
「小雅,你們的文書我知道,你去模模左邊船沿下三寸的地方,里面有個暗檔,放了一些東西,你看看。」小醅突然想起重要的事。
柳新雅心下一喜,「小東西,留了這麼一手,怎麼不早說!」輕彈了一下小醅的小腦袋。
小醅訥訥的說︰「那個……我差點給忘了。」它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誰叫你沒事搞得氣氛那麼煽情的。
柳新雅興匆匆的一寸一寸敲著船沿,果然敲到一塊中空的地方,撬開來一看,一個小布包放在里面。
打開一看,是一疊按著手印的文書,她跟袁寶兒的赫然都在其中。
袁寶兒在邊上看著她東敲敲西模模,然後模出一疊紙,在看看上面的內容,奈何不認得字。便好奇的問︰「姐姐,這些是什麼?」
「這些是咱們的賣身文書。」柳新雅淡淡的說了句,認真的看著手上那張寫著柳芽名字的文書,下方的簽名處,歪歪斜斜寫著「王五郎」三個字。這個應該就是賣掉自己的人了,于是仔細記住這個簽名的字體跟樣式。
袁寶兒明白了這些東西的重要性,瞪圓了眼楮,「姐姐,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在這里的?還有姐姐你認得字?」
「我只是猜想這條小船是那些人備用逃生用的,里面有可能有東西,就試著找了找,果然發現了東西!喏,這張是你的。」柳新雅避重就輕的答道,順手抽出屬于她的那張遞給她。
果然成功的引開了袁寶兒的注意力,就見她激動萬分的捧著文書,臉色變幻,然後又哭了起來。
柳新雅已經習慣了她愛哭的性子,也不忙著勸慰。繼續翻找那個暗格,卻什麼都沒有了,于是回頭看著小醅,無奈的很,「小醅,要是再有幾個銅板就好了!」
小醅無辜的看著她,「銀錢都在那些人身上裝著,我可沒那本事拿到呢!」
柳新雅點點頭,輕撫了它一下,「也對,拿到這些,你已經冒了極大的風險了,以後可不敢這麼冒險了哦。」
袁寶兒漸漸平靜了,兩個人一起動手撕碎了所有的賣身契,灑進水里,看著細碎的紙屑慢慢沉入水底,長久以來壓在身上的那道無形的枷鎖終于消失了。
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兩個人悄悄上了岸。穿過渡口的時候,柳新雅留意一下渡口處豎了一塊木牌,寫著「蕭柵縣渡口」。
這個蕭柵縣,柳新雅略有印象,是藍水河下游交匯紅曲江邊上的一個富庶的縣城,由于地理位置的優勢,以發達的內陸運輸而聞名。
兩個小女孩抱著一只貓,走在街上,想不引人注意都不成,柳新雅警覺的看著周圍,果然沒多久就有些大媽模樣的人過來,「好心」的問她們︰「小娘子,你們這是要上哪呀?你家大人呢?」
袁寶兒怯生生的拉著柳新雅的衣袖,弱弱的小模樣就差在臉上寫著「來拐我吧,肯定幫著數錢」,再加上她眉目清秀,被柳新雅黑瘦的模樣一襯,更顯得水靈動人。這些人里倒有一半的眼里瞅著的都是她。
柳新雅也是無比頭痛,雖然是二十多歲的心智,無奈裝在八歲孩童的身子里,就算氣勢再強悍,也還是個小毛孩子。
漸漸感覺後面有幾個男子都不懷好意靠上來的樣子,柳新雅靈機一動,大聲說︰「我是來找我伯父的,他在城里最大的牙行做事的。這位娘子,您給指個路吧!」
去牙行找生路,是柳新雅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以她們的年紀想要討生活只能通過正經的牙行介紹,才不會被騙到亂七八糟的地方。
只見身邊的「好心」大媽笑容一僵,,不自在的說「你們是要找古牙儈吧?朝東走,穿過兩條街就到了。」
柳新雅眼角余光看到圍上來的男子慢慢散開,松了一口氣。
拉著袁寶兒朝著東邊走去,路上不放心,還特地找了人問了下︰「古牙儈的牙行怎麼走?」只見路人指的路跟那個大媽說的一般無二,便安心的走下去了,一路盡量走人多的大路,不敢往小巷子里靠近。
走了有一個時辰,終于看到牙行大門了。
柳新雅先在遠處觀察了一陣子,只見進進出出的各種人都有。一個精干老練的男子不時來到門口迎來送往,態度熱情,舉止禮數周全。
柳新雅知道古時候牙行的牙儈就相當于現代中介公司的經紀人,是集房產中介、商品中介、乃至職業中介于一體的中間商人。這些牙儈見多識廣,人脈豐富,若是能說動這樣的人幫她們找個幫佣或者能暫時打短工的地方落腳,也算解了她們的燃眉之急。
正思索著怎麼靠近又不會引起對方反感的方法,就看見那男子因為忙碌連水都喝不上而干裂的嘴唇。心下一動,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