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水縣,柳王村。
世子派去的親信阿竹,正在柳秀才家里拜訪。
阿竹態度恭謹的向眼前這個自稱柳氏遺孀的娘子問安。
見這個娘子衣飾鮮艷,舉止輕浮,阿竹心下生疑,但還是客氣的問道︰「勞煩娘子請出柳芽小娘子出來,我家主人有東西讓小的帶過來給她。」
秀英臉色一變,原本看見這個小哥兒氣度不凡,舉止有禮,以為是老爺生前結交的貴人家僕,正想著打著柳秀才遺孀的名號,好好巴結一下。
沒想到居然是來找那個死丫頭的,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臉一板,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柳芽啊,她早死了,是被當成‘穿越者’帶走的,一直沒回來,估計已經被處決了。」
阿竹愣了,捧著手里的包袱,有點糊涂了,柳芽小娘子不是早就被隱衛送回來了嗎?這個已經被處決的消息是怎麼回事?
正想細細詢問,卻在低頭間看見這個娘子腰間掛著的玉佩,不正是自家世子送給柳芽小娘子的那塊嗎?如果柳芽人沒回來過,這個玉佩怎麼會在這個低俗娘子身上,看來有隱情!
阿竹是個穩重的人,不然也不會成為世子的心月復,當即什麼都不問了,直接告辭走人。
秀英眼楮還盯著他手里的包袱,嘴里說著,「哎,來都來了,喝杯茶再走啊,還有,小哥兒,柳芽不在了,她還有個弟弟,還有我這個阿娘啊,東西給我也一樣啊!「說著,伸手扯向他手里的包袱,嚇的阿竹抱著東西,轉身就跑。
「哎,你別著急走啊!東西留下啊。真沒規矩!」秀英罵罵咧咧的在後面嚷道。
阿竹狼狽的出了柳秀才家,越想越不對,便花了幾個錢,向邊上的村民打听清楚了這柳秀才家的情況,快馬加鞭的回去稟告世子了。
蕭柵縣,蕭府。
這邊齊媽媽帶著柳新雅她們來到夫人那里復命,將四娘子給這幾個丫頭改名的事一一匯報。
夫人听了,皺著眉,沉默了半響,喃喃的說︰「潤兒還是太小了。」
齊媽媽知道夫人是指袁寶兒被賜名丁香的事,便勸著說道︰「娘子還小,夫人可以慢慢教。這些丫頭夫人打算怎麼安排?」
「先帶下去把文書簽了,再洗干淨了換身衣裳,把他們身上亂七八糟的穿戴服飾都給我換掉。」
齊媽媽領命,帶著柳新雅一行人去簽賣身契。
柳新雅在按手印前,拿著賣身契,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頭在滴血,這個手印按下去,自己就又被賣了,以後自己就只是蕭府的一件東西,再也沒有自己的意志,沒有自由跟希望。
張牙婆在一邊看著,知道她還在猶豫,看她磨蹭半天,唯恐遲則有變,便在邊上笑著催促道︰「恭喜小娘子了,難得蕭府這樣的積善之家看得上你,這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呀。」
然後又暗示著說了句︰「快簽了吧,時辰還早,我還來得及去古凡牙行給你伯父報個信,讓他也高興高興。」
柳新雅听得明白,她又在用古凡威脅她,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輩子就簽這一次,自然要看清楚一點,你著什麼急?希望張媽媽回去轉告我伯父,我會在蕭府好好做事的。」
齊媽媽在邊上看著她們的互動,暗自覺得奇怪,這個孩子現在看著又不像方才那樣呆愣,可是有緣故?
「小雅,你看的懂這身契上的內容?」齊媽媽試探的問了句。
柳新雅並未回話,就听張牙婆討好的聲音響起,「我帶來的小娘子個個都有一技之長,這個娘子雖然樣貌一般,但是斷文識字的,是個頂頂聰明的,她是古凡牙行掌櫃的遠房佷女。」
齊媽媽是知道古凡其人的,知道是個機靈的,又見柳新雅識字,很是滿意,識字的女婢身價可是比一般的都要高。
心道這個丫頭倒是真的老實,也不懂賣弄,還是夫人有識人之明,一眼就看出這個丫頭的好來。想到這里,滿意的點了點頭,看著柳新雅的眼神也愈發柔和起來。
丁香在邊上一直關注著她們,听到張牙婆夸耀柳新雅識字,就知道不妙了,果然齊媽媽看她的眼神都變了,這下說不定柳新雅又成功引起夫人注意了,若是再得到娘子的青睞,那哪里還有自己出頭的日子。
想到因為進府的事,已經徹底得罪了柳新雅,一旦她得志,保不準會怎麼報復自己呢?該怎麼辦才好呢?
終于柳新雅還是簽了賣身契,她讓張牙婆把十兩賣身銀子全都帶給了古凡,並且拜托古凡照顧小醅。
張牙婆剛拿了數額不少的賞錢,心情大好,便沒口子的答應下來。
換上了蕭府婢女的衣服,她們被帶到夫人跟前。
夫人看著煥然一新的幾個小娘子,滿意的點點頭,齊媽媽湊近夫人低聲說了幾句,夫人詫異的看著柳新雅,「你這個孩子,剛才你怎麼不說你識字呢。」
柳新雅總不能說「為了不讓你選上我吧」,只好訥訥的說︰「奴婢忘記了。」
齊夫人莞爾,正要說話,就見蕭裕潤哭著跑進來,一頭扎進她懷里,哭得形象全無。齊夫人看著滿屋子的丫頭,皺了皺眉,臉色變了。
齊媽媽見狀,連忙帶著丫頭們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留下了胭脂跟櫻草交代事情。
胭脂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講完了事情的經過。
齊夫人看著低頭垂淚的女兒,只見她哭的眼楮都腫了,鼻頭紅紅的,委屈的小模樣讓人憐惜,正想溫言好好寬慰一下。
卻又轉念一想,女兒還是太嬌慣了,經不住一點小挫折,遇到這樣芝麻大的事就這麼不顧形象不顧體統的滿院子哭著亂跑,更在王妃世子那邊失了禮,到現在還不知道被人傳成什麼樣子了。
想到三房四房幾個跟女兒年紀相仿的娘子們,這些日子,若不是她明里暗里壓著,那些丫頭早就湊到王妃世子跟前了。
這次一定要讓潤兒長點教訓,不然以後遇事還是這樣,吃虧的還是她自己,于是硬下心腸,先喝住胭脂跟櫻草,「你們給我跪倒門外去!」
蕭裕潤被母親的舉動驚著了,「阿娘,您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罰她們?」
夫人冷著臉,「你要是還是想不清自己究竟錯在哪里,她們就得一直跪著,不許起來!」
蕭裕潤一怔,看著母親嚴肅的臉,當家女乃女乃的氣勢不怒自威,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的看著兩個丫鬟走到門外乖乖的跪下。
「兒……兒不該不顧形象在園子里跑,更不該對王妃失禮。」蕭裕潤低著頭。
「還有呢?」齊夫人冷冷的問。
蕭裕潤從未見過母親這麼嚴肅的神情,有些愣愣的傻了眼,平日里的機靈勁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夫人失望的看著女兒,還是太嬌寵潤兒了,她這個樣子如何進得了趙王府?就算進去了也會被埋沒在深宅大院中。
其實她從來都不是特別想女兒進什麼王府,憑潤兒的家世,以後找任何人家,夫家都不敢怠慢她的,倒不如嫁個平常一點的,女兒也能過得開心一點。只是家族里為了長久的搭上趙王府,心心念念著要親上加親,大郎就動心了,恐怕只能委屈潤兒了。
「潤兒,你先跟阿娘說,日後你可願意嫁進趙王府,今天世子你也見了,他既然這樣捉弄你,只要你說不肯,母親說什麼也會勸住你父親把你嫁進去的念頭。」她還是希望女兒快樂的。
蕭裕潤一愣,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了,想到世子蓮華容姿,天人般的儀態,心里涌現出一種陌生的難以壓抑的悸動,不由的小臉微紅,她想,很想能長久的看著世子。
夫人看到她這個羞澀的樣子就明白了,「看來你是願意的,那麼今天我就好好教你,你究竟錯在哪里?」
「請母親訓導。」肖玉潤收起羞澀之情,恭敬的道。
「你不顧形象失了禮儀都不是重要的錯,最關鍵是你遇事不夠冷靜,一只蟲子就能讓你儀態全無,這下你的弱點全都暴露了,以後要對付你就太容易了,你說是不是?阿娘是不是教過你,不論遇到什麼,‘寵辱不驚’是第一要旨,今天你實在大錯特錯了!」頓了一下,看了看女兒認真听取,不住頷首的模樣。
夫人接著說︰「你要記住,從今以後喜歡什麼,憎惡什麼,害怕什麼,高興什麼,任何情緒都不能讓人輕易的從你的臉色中捕捉到,這是你要進王府,阿娘教你的第一課!」
蕭裕潤畢竟還是聰明的,幾句話就明白了母親的意思,點點頭︰「阿娘,今天是兒錯了,今後必將「寵辱不驚」四字牢記于心,定然不會再讓阿娘失望!」
夫人滿意的親手給她擦干淚水,看了看女兒,這一眼,又讓她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