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世子李昱吉面色難看的出了齊王府,地一跟地二不明所以,低著頭不敢開口。
春娘拍了拍地一的肩,後者恭恭敬敬的將正在推著的輪椅讓出來。
春娘輕輕推著輪椅,借著地二手里燈籠忽明忽暗的燭火,目光柔和的看著面前孩子的頭頂。
「傻孩子,這種言語我又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就習慣了,你何必這麼在意呢?」春娘幽幽的開口。
回應她的卻是一片沉默。
來到馬車前,春娘恭敬的目送世子上車,「世子爺保重……」
「……上來吧,天色已晚,先送你回去。」車里傳出悶悶不樂的聲音。
春娘身形頓了一下,緩緩的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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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府內書房,齊王屏蔽了左右,終于將近年來的部署向兒子一一透露。
「……少騰,現在幾個王爺的世子里,趙王世子李莫離雖說跟聖上最親近,為人又有些小聰明,但是趙王英明果敢一直都令聖上十分忌憚,聖上心里恐怕不會真正放心……」
齊王一邊說著,一邊留意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兒子,對他沉穩的心性更滿意幾分,接著分析道︰「晉王世子李昱吉你也看到了,體弱多病,晉王又是痴傻之人,雖然看起來是最好控制的,但是尉遲皇後家族跟他的祖母武皇貴妃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聖上絕對不會考慮他!只有你——」
齊王的眼神中透著欣慰與驕傲,「不但成穩老練,還有軍功,威望能力處處強于他人,再加上為父我處事低調,對外顯得胸無大志,此次對作物的改良,與民生的重大貢獻,民間威望極高!你要明白。聖上對我越放心,選中你當太子的機會就越大。現在朝中大臣已經有不少是為父的人了,連晉王府都有意支持你當太子……」
李少騰終于忍不住,低吼出來,「所以你就設計讓聖上沒有子嗣?!你就那麼確定我一定想坐那個位置嗎?父王,你知不知道這個事情敗露的後果有多嚴重!」
齊王有些震驚的看著兒子。「你居然這麼想!你也不想想,為父還不是為了你!更何況將作監大將魏則士是為父早年就安排在宮里的死士,他對本王忠心耿耿,就算事情敗露都不會牽連到本王。成大事者,冒這點險算什麼!」
李少騰喘息聲加劇,父王的天真讓他覺得可笑。忍不住譏諷道︰「是啊,這麼隱秘的事,還不是被晉王世子知道了?您說,他是不是用這件事在威脅您?」
「這個絕對不可能,晉王世子就算知道什麼。他也不敢透露,因為本王手里掌握著他更大的秘密,晉王府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軟弱無力,他真正的實力其實比隱衛更強大,你以為為父跟他們合作是為了什麼?他們若不是足以成為你的強大助力。本王根本不會跟他們合作!」齊王依舊信心滿滿。
李少騰不明白父王的信心從何而來,他不死心的繼續勸解。「既然晉王府實力那麼強,為什麼要選您合作?晉王世子自己就不想當太子嗎?今天您也看到了,晉王世子明顯根本沒有把您放在眼里,為了一個跑江湖的商團老板娘居然都敢給您臉色看,他若不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就是根本不尊重您!」
齊王眉頭微皺,其實今天的李昱吉確實反常,就算錦繡商團真的十分重要,他因為李少騰對那個老板娘一句不禮貌的話,就直接翻臉的舉動也實在太反常了!怎麼看李昱吉都不像是這麼沉不住氣的人。
「今天這件事確實有蹊蹺,不過換而言之,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錦繡商團的老板娘其實跟晉王世子關系匪淺,她是李昱吉不可觸踫的逆鱗之一?嗯,顯然晉王府又多一個把柄送到為父手里了!」齊王眯著眼,老謀深算的笑著。
李少騰無語的看著偏執的父親,他不知道該怎麼勸阻父王瘋狂的想法,但是父王既然開了頭,大錯已經鑄下,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全父王,保全這個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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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李昱吉將自己隱藏在車廂一角,不發一言。
春娘上了車,遲疑了一下,抬手解去頭上的帷帽。
一張風華絕代的臉龐露出,春娘的眼楮像最深沉的湖水一般幽靜,此時看著李昱吉的神情,是一種參合著疼惜跟關愛的柔情。
春娘靠近李昱吉坐下,抬起他毫無知覺的腿,輕輕揉捏,「你這個孩子,身體都這樣了,還不多顧惜自己一點,回去記得多叫地一他們給你按摩雙腿,不然以後恢復了,能重新行走的時候雙腿無力,就……」
她的話才說道一半,就被突然入懷的身子打斷了。
李昱吉抬手環住春娘的腰,哽咽著︰「阿娘,我不要看見你被人羞辱!別說那人只是個小小的世子,就算是齊王本人我也不能裝沒听見!您是堂堂晉王妃,為了我們不得不拋頭露面已經自降身份了,若還要忍受被人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春娘反手摟住李昱吉,眼里已經淚光盈盈,「我兒孝順,為娘明白,為娘明白!已經忍了那麼多年,不能在這個時候為了我,毀了整個計劃啊,听阿娘的話,明天找個時間跟齊王好好解釋,今天這事,我擔心他們已經疑心了。」
「阿娘,你放心,我有數的,不過那個可惡的李少騰,我一定要他好看!要我支持這樣的人當太子,實在不甘心!」李昱吉咬著牙恨恨的說。
「別做傻事,現在齊王還有利用的價值,你可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的人已經確切掌握了阡陌客柳鈞升在京城出沒的蹤跡,只要找到他手里的東西,就是我兒自己想當太子都未嘗不可能啊!」春娘低啞的嗓音里多了一絲期待的興奮。
晉王側妃滕春嬌憑一副婉約曼妙的歌喉名震宮闕,當年宮宴獻藝,為嶺南爭取了整整三年免稅的優惠。
誰能想到,如今這個低沉暗啞的聲音屬于當年的晉王側妃滕氏,更沒人會將精明干練的錦繡商團的老板春娘跟那個嬌嬌怯怯的晉王側妃聯想到一起。
李昱吉听著春娘的聲音,不忍的說︰「阿娘,您的犧牲太大了,居然服藥毀了嗓子,父王也是時候上表立您為正妃了!」
春娘的臉色意味不明,只听她沉默了半響,幽幽地說︰「本就是我的出身不夠做正妃的資格,你父王對我好,我就滿足了!不過,你很快也該選妃了,不能因為阿娘的身份不夠高貴拖累了你,等回了嶺南,我會好好跟你父王商量的。」
李莫離臉色一僵,摟著春娘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其實他們都知道,心高氣傲的晉王哪里是那麼輕易妥協的人,何況他的心中一直難忘一個人,一個他心心念念想著唯一的正妃人選。
馬車緩緩地行駛,有規律的規避開宵禁巡邏的侍衛隊。
車廂內是難得的母子溫情,地一等人明白世子的心結只有春娘能解,因此行駛的不急不緩。
然而,再漫長的路,終有到達的時候,錦繡商團大門遙遙在望之際,春娘放開李昱吉,緩緩帶上帷帽,要囑咐的話,她都說了,自己孩子的**能干,一定能處理好一切的,她很放心,也有信心。
踏出馬車,她依然是那個叱 江湖的商團老大春娘,她必須用雙手為孩子打下扎實的經濟基礎,她一直做的很好,以後會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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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即將到頭,小醅斂氣屏息溜進睿帝西殿寢宮之中。
穿過厚厚的帷幔,在富麗堂皇的家具擺設間,小醅仔細的找尋。
小醅已經能夠確定屋子里有濃郁的麝香之氣,夾雜在安定心神的沉木香氣之中,若隱若現,似乎還有一股濃郁的紫檀木天然名貴的香氣交織其中。
誰叫皇帝寢宮里一切家具都是厚重名貴的紫檀木雕琢而成的,紫檀木悠遠沉靜的香氣令小醅對氣味的分辨難度加大了不少。
再次繞過昏昏欲睡的守夜小太監,小醅直接來到龍床跟前。
睿帝心事重重,今天並沒有翻任何宮妃的牌子,一個人在龍床上入睡,他翻來覆去,睡得極不踏實。
大周朝後宮規矩,除了皇後能在自己宮里等待皇上來到之外,皇帝對其余宮妃的臨幸一律是翻牌子,被點名的宮妃乘坐一頂精致的軟轎來到此間等候皇帝的招幸。
因此這座紫檀木鏤空雕花的通頂三面屏式龍床無比寬大,三面床架上雕著多子多福吉祥如意的木雕花紋,床架頂部的盤龍圖案,栩栩如生。
小醅越靠近龍床,麝香的味道就越濃郁,莫非麝香在龍床之上?
可是龍床上被褥每日更換,期間更不可能夾雜任何東西,每日不知道多少個經驗豐富的內侍要反復檢查過,怎麼可能藏匿麝香?
看了看窗外天色見亮,時間已經不多了,小醅想了想,縱身躍上龍床架子頂端。
順著床架,一寸一寸嗅聞,小醅隱隱感覺到麝香的出處就在這座紫檀木龍床的木頭之中!
因為整個龍床,幾乎每一寸都有麝香的味道透出來,混在紫檀木的香氣之中,令人聞之心曠神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