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卻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望著前方漸暗的天空,馬上的女子沒有一絲行動,心中的悵然,恐只有自己明了。
月獨明,庭中亭,悲白發,鈴聲更幽幽。
「老爺,該喝藥休息了!」洛陽憶雪樓總舵的一個小樓里,一個婢女對病榻上的老者說到。
「樓主還沒回來麼?」老者平靜的問道。而這個男人,便是憶雪樓的前任樓主,莫建生。統領憶雪樓十六年,本該是稱霸江湖最好的年紀,卻不幸身患重疾,半身癱瘓,且脾里長了一顆碎銀子大小的石子。
「咳咳……」不知怎麼的,一陣涼風吹過,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老爺您沒事吧?樓主那邊您就放心吧,武林大會結束之後,自會立馬回來的,倒是您自己這身子要養好些」婢女說著,對外面的人喊道︰「快去請葉姑娘來!」
這女子口中的葉姑娘指的是憶雪樓的御用大夫,葉家是江湖上有名的醫學世家,可惜家門不幸,慘遭滅門時,只有十二歲的孤女葉冰玉被憶雪樓的杜鳳所救,從那以後,葉冰玉再也沒有離開憶雪樓,盡心為樓中之人行醫,與之交換的,憶雪樓要幫葉冰玉報滅門之仇。已經八年了,這家仇早已報了,可是冰玉自願留在憶雪樓里,為的,就是那個從不將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莫黎。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緋色衣衫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抬手把了脈之後,點了下男人身上的穴道,見男人的氣息平穩之後,問道「老爺,您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玉兒,難為你為我這個殘廢的老頭子費心了!」男子疲憊的說到。
「玉兒在憶雪樓八年,樓中上下待我如親姑娘,玉兒不懂武功,很多事情出不上力,也只能用畢生所學,為樓里做些事情!」女子說著,轉身對婢女說到︰「快喂藥吧,涼了就傷了胃了!」
「是!」婢女流利的回道。
「老爺您早點休息吧,玉兒先回去了!」女子說著,退出了屋子。
「明日便是父親大壽之日,武林大會之時,總隊長呢?」早會之時,沒有發現一貫都會出現的可兒,夕影奇怪的問道。
「屬下不知!」堂下十人一齊回答道。
「快去找夕舞來!」少年隊身後的家丁說到。
「不用了,影少爺,我在呢!」話音剛落,就見一襲淡黃色從屋外進來。「想來公子定是為了可兒姑娘找我吧?」夕舞說著,在夕影面前站定,繼續說到︰「姑娘昨日晌午就駕馬出去了,說是有事出去一陣子,叫大家不用掛念,也不知是有什麼事兒!」
「這個丫頭,怎麼能在這麼重要的日子出去了,不分輕重!」夕影皺著眉頭,有些不悅的說到。
「我先出去了!」夕舞說著,便退了出去。本來例會的時候除了十位隊長和總隊長或影少爺之外,就不該有外人在場,若不是因為姑娘交代過,且昨日一直未見少爺,才拖到現在。
「父親!」例會之後,夕影來到夕劍屋里,看看父親有沒有要交代的。
「恩,明日大會之事,可都準備好了?」夕劍淡淡的問道。
「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待明日天亮之時,就可開始!」
「去通知閣里的所有客人,今日晚膳是我大壽請宴之時,請各位出席參加,這酒,今天就喝了吧,明日,又不知多少人要不知酒味了!」夕劍從容的說到。
「孩兒有一事不明白,父親不喜歡血腥,可為何要辦這武林大會?」夕影尊敬的問道。
「一來,看看我鳳凰閣在武林人心中是個怎樣的地位,二來,為父的確想知道,在鳳凰閣,憶雪樓和藍翎教中,到底,誰會技高一籌,這樣,武林人也能安心,各安本分,也未嘗不是好事啊!」夕劍平靜的說到,不知是想到什麼,問道︰「可兒呢?還在潭屋?」
「早上夕舞說,可兒昨日就出去了,還未回來!」夕影有些不解的答道,因為以前夕劍從來不會問起可兒的事。
「哦!你先去吧,安排好閣里的一切就好!」夕劍眼神定了一會兒,對夕影說到。她去了?哎~這十年前的事,一定要有個交代麼?如若可兒殺了莫建生,那憶雪樓會放過可兒麼?莫黎這個人一向捉模不透,知道事情緩急,掌控局勢,不是沖動之人,鳳凰閣定是無事,可是可兒~誒,這個孩子,十年了,這仇恨,卻一點也退不了嗎?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鳳凰閣內滿是紅燈映照,夕劍的臉上洋溢著說不出的喜悅,但是仔細一看,那眼神中卻透出了一絲焦慮!
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
鳳凰閣閣主的六十壽辰,卻怎麼也尋不見那抹煙藍,莫黎獨坐在亭中,凝神的望著系在右手上的絲巾,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原來是夕舞姑娘!」听見走近的腳步聲,莫黎回頭看見了一身淡黃色衣衫的女子。
「莫樓主那麼仔細端詳的,不知是何物啊?」夕舞輕笑著問道。能讓憶雪樓的莫黎如此端詳的物件,實在是稀罕的物品,如若不是什麼珍寶,必是背後有段文章。
「呵呵,是自小就喜歡的物件兒,不是什麼寶貝!」莫黎不好意思的輕輕笑道。
「樓主玩笑了,夕舞只是問問,公子不必緊張!」看見有些要解釋架勢的莫黎,夕舞從心頭笑了出來!
「為何今日未見到你家姑娘?」看見笑的像盛開芙蓉的夕舞,莫黎突然想起了那個自己尋了一天的女子!
「姑娘有事,昨日就出去了,還未回來!」見莫黎問起可兒的事,夕舞立馬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定是兩日都未見到姑娘,掛心了!可兒姑娘本事自己的救命恩人,加上那一身絕世的武功和本就像是仙女的氣質相貌,算得上是世上無雙的奇女子了,莫樓主年輕有為,相貌堂堂,又對姑娘如此牽腸掛肚,兩人真是世上絕配,人中龍鳳!
這樣想著,夕舞心中不免有些悵然起來,看著莫黎俊秀的面容,不驚有些自憐起來!
「她何時能回來?」莫黎淡淡的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姑娘做事一向是如此沒有交代的,我們都習慣了!」夕舞說著,欲離開這亭子。「夕舞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姑娘慢走!」莫黎看了對面的女子一眼,輕言道!
月華收,雲淡霜天曙。
漆黑的深夜,會這樣安靜的端坐在屋頂的人,也恐只有可兒一個人了,沒有人能看到這個女子的表情。那蒙著輕紗,亙古不變的臉上,還是漠然的表情,只是那望著天空的眼楮里,卻多了一絲別樣的情愫,那十年來從未在她眼中出現過的淒涼。
午夜十分,本來黑沉沉的天空,不知為何下起了綿綿的小雨,落在可兒那本來就顯得單薄了的衣衫上。直到身上被淋透了,可兒才起身,沒有人知道,在她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她手中的冰凌劍,被她緊緊的握在了手中,像是想嵌進手心里。如果劍有知覺,必也感受到了那主人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沉重!
「什麼人?」一個婢女的聲音在憶雪樓總舵的一個小樓中響起,緊接著,只听見一聲驚訝的喊聲,便再沒有聲音!
可兒剛把劍收回鞘中,一臉漠然的向里面的屋子飄去,直到看到一雙病弱的眼楮從床上無助的看著她,才停下腳步。
「我莫建生一生仇家無數,早已將生死置于不顧,苟活了這麼多年,我只問一句,姑娘你是何人?為何要來殺我?」病床上的男人淡然的問道。
「家父邵偉砯!」面紗後的女子慢慢的說到。
莫建生大驚,當年邵家女兒殺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下令滅了邵氏一族,雖有兩個出逃,但是還是在神農架的原始深林中全部被殺,難道是當時派去的人作假?「你便是那邵家的孤女?」
「我叫邵可兒!」可兒淡淡的說到。
「想不到,你就是鳳凰閣的女領主,呵呵~當年你姐姐殺了我兒子,我殺了你們邵家四十七口,現如今,你可以為你的家人報仇了!」莫建生瘋笑的說到。
「難道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可兒還是淡淡的說著。
「我早已癱瘓在床,已是廢人一個,死活都是一樣的,倒是你,為自己的仇人夕劍拼殺江湖,姑娘,人心險惡,要看清身邊人的真面目啊!」病榻上的男人繼續說著。
可兒沒有再說話,但也沒有動手拔劍,等待著,等著他說下去!既說夕劍是自己的仇人,那仇又從何來?
莫建生看可兒沒有行動,接著說到︰「你可記得你的女乃女乃是怎麼死的?當年你們一家四十幾口被殺,唯獨你和你那女乃女乃逃出升天,你們躲在神農架中,沒有人知道你們的去向,我派人四處打听,確還是沒有消息,後來,是他出賣了你和你女乃女乃,說出了你麼藏身之處!你說,他是不是你仇人?殺你女乃女乃,他有一半~」
像還想再說下去的樣子,但是,可兒的冰凌劍已經滑向了他的頸部,一下子,全部安靜了,病榻上的尸體,站在床邊的女子,手中還在滴著溫熱液體的冰凌劍。
「什麼人,敢擅闖憶雪樓!」女子漠然的從房中踏出,院子里立馬圍過來一群人。
「在下邵可兒!」女子說完,看了一眼眾人,突然就到了房頂,隨即立馬消失在雨里。
這憶雪樓的能者都被莫黎帶去參加武林大會了,留下的那些人,再好的武功又怎麼及得上邵可兒?見女子消失,連「追」這個字都是之後才反應過來的,沖進房里,發現老樓主的尸體躺在床上,趕忙忙開了!「快,馬上派人去鳳凰閣稟報樓主,就說邵可兒孤身夜闖憶雪樓,殺害了老樓主!」
一時間,雨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