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絕吟 第三十一話 措不及•險象環生(1)

作者 ︰

一路跟著那宮娥不急不緩的小挪蓮步,沒多久便至了崇華宮。

于傾瑞苑外停住足步,一通靜待之後,便忐忑著一顆心,隨指引而行了進去。

才一步入便有微微玄冰冷氣撲面而來,想是六月天熱,梅貴妃著人置玄冰于室內鎮著的。

自是不敢怠慢一通行禮,我與兮雲連頭都沒敢去抬,恭恭敬敬對那主位之上落著的人兒落身一欠,道了安好。

這傾瑞苑里的主子,素是個氣場極強的人。即便內心澄澈平靜如兮雲,在她面前也屢屢都被無聲震懾了去!

可這一次,預料之中的不理不睬並沒有到來,只听梅貴妃輕姿慢態帶些雍容的懶懶兒一嬌聲︰「起了吧。」可單這音色,委實辨不出其間情態為何。果真是又證了她喜怒無常的這般素性!

得了這赦,我忙不迭與兮雲同起了身子,卻亦不敢抬首去顧她一眼。只悄然抬目,對那主位處淺淺掃過。

見梅貴妃著一刻絲金銀聯珠對孔雀雲紋薄水煙逶迤拖紗宮裙,挽就了貴氣逼人的大落牡丹頭。而那面上表情、及其它一干細節之處,則因這一眼瞧的太過匆促而沒能窺看個真切詳盡。

梅貴妃不喜牡丹,卻梳牡丹頭。如此,早知道的,這「不喜牡丹」委實是假,怕她惱得是只恨不得將那牡丹全部據為己有,一如那花卉用于彰顯皇後地位一樣,彰顯她自己!

「呵。」

我一抹神思不覺就雜亂無章起來,飄忽的又高又遠沒了盡處了。也不知梅貴妃是否察覺了我的偷偷窺看,一聲薄譏錚地淺流在唇齒間。

我甫回神,忙下意識復低首,雙頰因了驅不散的緊張與心虛,而登地便起了滾燙的觸感。

這一受驚被兮雲察覺到了,她暗中握了一下我涼絲絲的手指。

我穩住心神,默了聲息且听且探。

又聞梅貴妃慢條斯理的挪了挪支在額頭的一只手,那低沉的「簌簌」摩擦聲于此刻響起,怎麼都是讓人發怵的︰「本宮今兒個往御書房伴駕,途徑御道,忽而撿了一樣東西。」音聲不辨喜怒,甚至有些偏極平淡的家常話。

可驀地被我听在耳里,整個身子都是一個實實顫粟!

御道,撿了一樣東西……一股不祥之感于肌體上下流轉而起,那件最最懼怕的事情,已隱隱昭然若揭!

太過匆促又突兀,尚不待我側目悄去看一眼兮雲的反應,又听梅貴妃持著嬌俏語音似嗔又淡︰「本宮識得,那東西……想是你們兩個小主其中一人的。」

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平靜,我明白,依梅貴妃的行事手端,這遭是斷不會放過我與兮雲的!

御道,為何涉險去御道?最直接的答復便是勾引皇上!

旁的都好說,但這「勾引皇上」的罪名實在太重,那是梅妃的大忌!旁的一切都還好說,若她當真認定我與兮雲其中一人行事不軌、亦或干脆認定我與兮雲合謀共同去了御道,那一個「死」字怎麼寫的,我毫不懷疑梅貴妃她會親自手把手的教授給我們,連商榷與兜轉的余地都不會有!

身體已在不覺間顫抖成了篩子,因與兮雲相隔咫尺,迫近的距離,她周身散發出的躊躇與微冷我可以清晰感知到。

我明白,兮雲在考慮月兌身的法門。我亦沒有消停,亦是兜轉著神思不停的想那月兌身之法……只想到少半便又是一片徹底放空,不知被什麼做弄的,連思考都不得平穩!

這邊正火燒火燎急尋著「救命」的法門,梅貴妃已微抬螓首對身邊宮人一個示意。

便見宮娥會意,回了一禮後回身側目,對內室檀香小屏間垂下的一道錦簾擊了擊掌。

掌音清越,听在我耳里卻真真兒委實難尋一丁點兒清越的氣息,只覺絲絲縷縷都是那催魂奪命符咒!

不多時,見勾描了孔雀開屏的錦簾被微微掀開,即而自里邊兒步出一手托楠木玲瓏盤的宮娥。

隨距離拉近,略及近時一看,那玲瓏小盤上,還以一紅綾子平鋪。又及近些,在繞過我與兮雲身畔的那一刻,我只覺半眯半凝起的雙目被驟地一個灼燒、刺痛!

那平鋪其間的紅綾子上,赫然躺著一根做工精巧細致又不失大氣風華的牡丹纏枝步搖!正是兮雲遺失的那一根……

又聞梅貴妃再度啟口,這次言語已不復方才慵懶柔和︰「抬起頭來。」不是很凌厲,卻一如既往不容置疑。

我甫一失驚,隨她那命令下意識錚地抬首。余光顧見兮雲亦緩緩抬了一張面孔。

梅貴妃長眸徐挑,有幾分清冷的目光于我們身上不斷剪影,語氣不緩不急,恣意的很、又跋扈蠻橫的很︰「宮中步搖一個樣式的都是共有兩支,為皇上下了命令統一鍛造,分發給後宮妃嬪。」于此微頓,似有一坦緩舒氣,「本宮知道,這枚牡丹步搖是皇後娘娘賞賜下去的……她只賞給了,你們兩個人。」最後半句兀地一落聲,幾分沉澱含及其中。

我復一驚!

難怪梅貴妃不止召了兮雲,亦召了我一並過來問話。原來,她連我與兮雲一並得了賞賜之事都是知道的……後宮諸事若是被她留心,又哪里能逃得過她一雙眼楮!

不多停滯,梅貴妃音色曇然一挑,終是慍怒開來︰「秀女根本沒有去御道的資格,你們兩個是誰偷偷跑到御道去的!是要去勾引皇上麼!」漸次拔高,最後竟「霍」地一掌拍在主位雕花扶手上,沉悶的猝響似要擊穿耳膜。

這等凌人氣勢,又是這等身份格局限制,我與兮雲兩人忙不約而同的雙雙跪下。

可一任面上情態再怎麼做得乖憨,饒是能澆滅梅貴妃心頭正盛的氣焰?但見她勾唇冷笑,聲色倒是重又降下,卻比方才更冷、更凌厲逼仄︰「說,究竟是誰?是誰往了那御道去?」她的好興致似乎又在這個時候重新回籠了,復輪換了個舒服姿態,噙一分訕然、四分譏誚、五分不屑與不容置疑的往我們身上定格目光。

一片沉寂無語。

我與兮雲一樣,都是心思百結的作想那苦尋不到的月兌身之計,又哪里敢應下梅貴妃的詰問?不是有意以無聲與她對抗,而是當真不知該如何開口答她那話!怎般解釋都是無可解釋,而這罪名大小還得看梅貴妃的心情了。

說小了,是「不守宮規,未及大選便私自前往御道」;往大里說便是「勾引聖上、企圖婬亂宮廷禍亂後宮」!

玄冰消融,逐漸濃郁的冰涼之感竟將一室沁出如織冷意。饕餮金獸形的香鼎里,有徐雲半吐。

靜謐,儼如這靜謐已經入了骨髓、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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