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絕吟 第五十六話 撥迷霧•又遇冤家

作者 ︰

這些姊妹之間溫情的話兒,或許在旁人听來僅僅只是場面詞,可于我和兮雲卻是沉于心魂里的動容。

果然,她垂了眸子徐徐一嘆,這個心結就此便算是揭過了去。旋即復又抬起,一雙明眸里流轉著欲蓋彌彰、又隱含深沉的光暈︰「扶搖。」語氣也有了沉澱,「我倒覺得就綠頭牌這一檔子事兒,那人想害的並不是你,而是梅貴妃。」

聲音不大,卻把我做弄的甫地一怔。

但旋即我便解過了兮雲的言外之意,亦或說從一開始我便明白這一遭事的個中蹊蹺!

誰人不知梅貴妃針對于我?若我這邊出了什麼事,第一個便會懷疑到梅妃的頭上去!若是逼得狠了,興許我還會尋了皇後娘娘做主,讓那崇華宮的主兒不快活。

我一個小小才人,誰人便是這般想要除去我?急也不急于這一時吧!那自然,我只是一個引子、一枚棋子。那陷害我之人的真正意圖並不在我,而是想借我這根導火索,神不知鬼不覺的引出梅貴妃、嫁禍梅貴妃……

不敢想,這深宮之中看不穿、模不透的深水,越想便越是害怕。

「梅貴妃對你的苛責,我也略知一二。」兮雲又挑了縴長的眉彎開口徐徐,「我若當時便知你牌子遺失,定要……」于此忽地一斂眸波,抿唇曼笑,聲色有了幾分沉澱,「定要勸你不妨將計就計的演一出苦肉計,與皇後合謀,別管是不是梅貴妃行事害你,你都借機把這事情鬧大,搓了她的銳氣再說!」

記憶中兮雲的凌厲之勢並不多見,映像最為深刻的也只有兩次。一次是被人陷害,以至酌鳶頂替了她受了皇寵;一次便是眼下。

但有一點,我一直都明白。兮雲內里之淵博、城府之深沉,便如同她妖嬈美好的面靨、不可抗拒的風華那樣,永遠永遠無可估量……況且眼下她如此氣盛,我不相信她僅只是源于對我的「感同身受」。

她是宜妃宮里的,私下里是否也同我示好于妃一樣示好過宜妃,我不得而知。但畢竟宜妃乃是她的主妃,若站在這個立場上面,梅貴妃確實是礙了她們的眼!

這時兮雲突然又道︰「會不會就是皇後娘娘的安排呢?」她美幻的眸子噙了水霧如織,蹙眉思忖,半自語著,「除了皇後,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誰又敢如是鋌而走險?」

能在兮雲這一新晉的淑女身邊安插自己眼線、借機行事者,似乎確實該是一宮高位才可做到。但又並不十分肯定;看起來最不起眼的人和事,往往才是殺傷力最為巨大的、危險程度也最為濃烈的……

心思輾轉,我頭腦已是極度的混亂。須臾後干脆放空了自己,轉眸看向兮雲︰「我不知道,也不願知道。」微搖首,沉了眸子款款緩嘆,「橫豎是有驚無險,過去了便也是算了,太執著也無益處。」委實是這麼想著的。事已至此便是了了,再多說什麼也是蒼白的很,不是麼?

香鼎里的殘香「  啪啪」響得熱鬧,卻將整個內室這懷寂寞清索做弄的呼之欲出。

須臾沉默,兮雲微蹙眉頭抬了盈眸,旋即又舒︰「扶搖。」啟唇喚我,夾雜幾分裊娜煢然,「你性子薄,我是怕你吃虧……」

一股清泉暖流貼著心坎緩緩的滑了下去,有些干涸的心懷便在這極不經意間被潤澤了。

薄霧繚繞、氣息靜默,我與兮雲雙手合十在一處,不消言語的那些個共鳴,便在這一時刻落的坦緩……

我終究沒有去關注兮雲身邊那個宮女的下落。

我明白,因我是被皇上欽點的才人,這一點自是耀了眾人的眼。深宮之中風雲詭異莫測,眾人自是紛紛將我當作了她們自個的假想敵。雖明里不察覺,卻暗里,我早已成為了這宮里的眾矢之的……

意欲針對我的人何其之多,又何止一個舉止流露于外的、畢露鋒芒的梅貴妃?亦或心思縝密、欲要借我與梅貴妃暗中較勁兒的皇後?

任何一位宮妃,都有可能是這「綠頭牌」一事設套害我的凶手!正如當初秀女宮時,給兮雲下毒的人不一定就是酌鳶一樣。

查理下去,沒有意義,只有自己小心。

而如果當真是兮雲所思所想著的那樣,是皇後娘娘有意設了這個圈套,意欲將陷害我一事嫁禍到梅貴妃頭上去,那便更不能……真鬧得人盡皆知,梅貴妃興許還以為是我自導自演,與皇後合力整出這一遭來有意詬害她!

如此,也只能就此揭過,時時刻刻裝好這糊涂,便比什麼都重要了……。

天氣晴好,正巧兮雲過來了,我便也就騁著愉趣隨她同往御花園散心。

裊娜著蓮步逶迤著行上那鴻雁水榭,面著絲絲縷縷撲在面上的溫風,心情終于跟著快慰起來。

兮雲眯眸轉波的掃了眼千日紅花簇,迷蒙紅光斑駁了她一雙標準的斜飛鳳眸︰「扶搖,昨個晚上是你的好彩頭。」她突然開口,語氣含一絲俏皮,是在有意打趣我,「可還……習慣麼?」問得如此隱晦,想來女兒家的那些個事情,她是委實不好意思問出口來的。

可她到底不知我昨個晚上究竟是有多尷尬!若她知曉,這些話兒則委實不會發問于我……

我惱不得垂首一默,心底下跟著泛起酸澀,雙眸軟款、水潤的似乎就要凝出淚來。

我這副樣子登地一下便嚇壞了兮雲,她因不明所以,故開始不知所措︰「扶搖,你怎麼……」

「沒什麼。」我適時打斷,抬首轉眸重新顧她,邊引唇一莞爾,「昨個晚上,陛下並不曾留宿在我的宮苑里。」這話被我說的輕描淡寫,可一任我面上引而不發的再好,心底下那情那態早便一發不可收拾,酸澀與隱痛擾的肝腸滴血沁淚。

「這……」聞聲入耳,兮雲登地一默。好在她的思緒一向兜轉的極快,只過須臾,便重抬眼波瀲灩了眸光落在我身上,「扶搖,對不起。」柔荑抬起,搭在我縴縴肩頭是以撫慰,「我不知道。」極低沉黯淡。

可見我話兒里的意味,那些絲絲縷縷藏不住的苦澀,她全部都體察到了。

在這一刻忽然覺得沒有關系,那些風雨坎坷全部都沒有關系,因為我還有兮雲這個知我懂我的好姐妹呢。心底柔軟,我噙笑。才欲開言對她說些什麼,便在眸波余光一轉的這個間隙里,我又甫地定住,連同唇畔掛著的淺笑都漸次收斂起來。

她見我面色不對,持幾許好奇的亦偏了偏頭往水榭另一邊去顧。卻也在這一觸目時,登地變卻了面上原本平和的模樣!

那是韶才人公孫酌鳶……

如此猝不及防,她剛好自那一端對著我們迎面走過來,挽流蘇髻、著千褶女敕粉嵌橘紋宮裙,面上脂粉倒是不十分濃艷、首飾也不太華麗精細,這打扮明顯閑然恣意的很,想來是同我們一樣一時起了興致,故來了這御花園水榭賞景游園的。

須臾恍惚,身邊兮雲兀一欠身斂襟行了個禮︰「箜玉宮馥淑女給韶才人請安,才人安康。」不太低眉順目,音色平和,只是因了禮數,而並不是當真迫于她這才人之位。禮罷也不待她回復,徑自便起了身來。

淑女對于這比自己高出半品的才人,行禮點到為止便也是了,並無什麼不妥。

酌鳶並無多話,只漫不經心的掃了兮雲一眼,那一雙眸子里全是不羈與薄蔑。旋即便把目光往我身上落,斂眉一嗔,含譏帶誚的半笑著︰「真真兒不懂規矩。難怪是不招人疼不招人憐的東西!」這話說的隱晦,一時辨不得她是在針對我、還是在針對兮雲。但馬上便有了答復,只听她勾唇又訕訕道,「便是侍寢之夜,皇上都會舍了你而去!」

如此不消再猜度了,她都言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在說我還能有得差?

我心知她這句「不懂規矩」是什麼意思,心道莫非還要我也與兮雲一樣,給她行禮?

慍怒之氣怒濤洶涌,我竭力忍怒啟口、語氣森冷,「韶才人這話真真兒是糊涂。你我皆是才人,份位相當,我作甚要給韶才人你行禮?」因了我的極力壓制,這話不太鋒利,以問詢的語氣結尾。

但我很快便發現是我錯了,有些人你是給不得她好臉色的,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所謂廉恥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韶才人一挑眸波語氣輕悠︰「論道起來我先你受封才人位,你難道不該稱我一聲姐姐?」眉彎微斂,復又揚起,「不該……行下這個禮兒麼!」兀地凜利如劍。

我原本只是隱隱猜測,她這話到底將我這猜測給落了實,還當真是要我對她行禮,當真是心覺她自個壓了我一頭去?

她憑什麼?

昨個晚上的事情我一直憋著火氣,真沒見過得了便宜還這麼高姿態的自以為是的!也對,她一開始這才人位的受封便是搶了兮雲的福澤,這等子事情她早已做的順手如斯……越想越是生氣,我那些自持著的冷靜理性就要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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