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白首 第十三章 故人劫

作者 ︰

顧默並不認為自己是十分良善的人,至少,她既沒有那種‘別人打你左臉一個耳光,你要把右臉也給她’的覺悟,更加沒有‘以德報怨’的美好品德——最多,她認為自己就像父親形容她的‘你和你母親有些地方很像,都有些淡漠,只要不傷害你們摯愛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攻擊人。即使是遇到曾經傷害你們的人,也能保持有那份淡然和冷靜,但也不會一味的退縮!’顧默仍然記得父親說這話時的溫柔,但也難掩聲音中的悲傷,顧默知道那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顧默並沒有母親的記憶,盡管知道母親是在自己6歲時才離世的,但對于母親的記憶仍是一片空白,就像憑空的被挖去了一樣。她所有關于母親的記憶僅是照片中被父親攬在懷中,笑意盈盈,很溫柔的女子。

也許,是來自母親的遺傳,也許是天生如此,在顧默不算短的20年的歲月中,並沒有學會恨人。恨一個人是需要花費很大精力的,顧默自認為自己沒有那麼好的精力可以去恨一個人。因此,她對人最大的負面情緒便是討厭到不想再見。

所以當顧默看到故意向自己走了的女子時,顧默認為自己今天真的應該听東方瑾的話和他一起去公司,或者听管家大叔的勸告讓人陪著一起出來。最壞的,自己今天就算不待在家里,也不應該出來逛街,至少不應該選擇走進這家店。

在休息天東方瑾總是讓自己一起去公司的,顧默今天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東方瑾同意自己不去的。想到今東方瑾早晨離開家時的滿臉不悅,再看到如今的場面,顧默有點後悔的想要撞牆了。

甩掉胡亂的想法,顧默還是決定忽視掉那個不想見的身影,專心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衣服上。今天逛街的主要原因是想給東方瑾買幾件略微暖和的衣服。

顧默見過東方瑾的衣服,都是很單薄,即使是冬天也是穿的很少,甚至沒有一件毛衣。最厚的也不過是比平常略微加了薄薄一層的風衣。模了模手里的針織毛衣,雖不厚,但模上去,毛絨絨的,暖暖的,應該會暖和一些,而且不厚,東方瑾應該不會嫌棄的。

指尖在衣料上輕輕摩擦,暖暖的,顧默的嘴角不禁勾起彎彎的弧度,眼中也有了幾分笑意。只是,什麼挑顏色呢?他似乎更喜歡深顏色的衣服,只是那顏色也過于單調了些,還是給他換一種顏色吧!

「嗤,你居然也敢來這種地方買衣服?怎麼?這種衣服也是你能買得起的?」正在顧默考慮要買哪個顏色時,濃濃的嘲笑聲便在耳邊響起。

顧默抬頭,便見光鮮亮麗,有著不凡容顏,化著精致的妝的美艷女子出現在自己面前,女子眼中和話里都掩不住的譏諷,眼光掃過顧默手里的男性針織毛衣,諷刺更深一層︰「哦!我說呢,怎麼有錢進這種店買衣服,原來是傍上有錢人了!不過,不知是誰這麼有眼光,居然能把你這種既沒臉蛋也沒身材的人從人群中找出來!真是難得啊!」

顧默並不是個容易沖動的人,即使是見到曾經讓自己十分狼狽的人,也不會輕易的沖動,她一向冷靜的有些冷漠。如果對方還是喋喋不休,顧默也不會說有想砍人的沖動。當然,她也不是木偶,任人侮辱而不會反抗,對于正當防衛還是能做的很好的,譬如現在。

想好了顏色,把咖啡色和白色的針織毛衣連同卡一起遞給在旁邊的導購員︰「就這兩件,包起來,謝謝。」卡里是她全部的家當,自然不少,是父親股份的那份分紅,自己的經濟狀況雖不說多強大,但也從來沒有缺過錢。只是到了東方瑾這里後這張卡一直沒有再動用過,這次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轉頭看向美艷的女子,仍是一貫的平靜和淡然,只是語中有些涼意,「蘇錦,好久不見。不過,蘇小姐的眼光也很獨到,不是也在人群中把我認出來了!」眼光掃過跟在蘇錦身邊的年輕男子身上,二十六七歲左右,相貌倒也不差,只是目光輕佻,舉止膚淺,看來是哪家養的嬌慣的少爺。

見此,顧默口中不自覺的含了幾分諷刺,「蘇小姐不僅是眼光獨到,連口味也很獨到!」居然不是林辰?當初費盡心機的搞出那麼多的事,現在居然沒有和他在一起嗎?

不想和她有太多的交集,接過導購員遞過來的衣服,說聲,「謝謝」便在導購員「歡迎您再次光臨」的甜美聲音中離開,身後傳來蘇錦嘲諷的聲音︰「顧默,你不是一向清高嗎!現在,哼!也不過如此!真虧得林辰把你捧那麼高!還真是可笑!」。

听著身後的嘲諷,顧默只是微微僵了一下,然後不甚在意的繼續走遠,對于無關緊要的人,她一向能做到無視。只是,見到這個人,她還是不願的,如果可以,顧默還是希望,不要再和這些人再見。畢竟,曾經因為他們,自己是那麼的狼狽不堪的被趕出了學校。雖說自己並沒有恨或者報復的心思,但自己並沒有那麼寬大的胸襟做到一點都不在乎。不要再相見,這才是自己最想要的結局。

嘆息一聲,早已無了逛街的興致,看看手中的幾件男裝,還好,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獲,現在回去應該不會被看穿吧!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寒氣漸起!

怎樣認識蘇錦的,那些記憶,似乎有些寒冷了。只是記憶翻騰,確如開了口的河流,再也阻止不了,滾滾而來。

認識蘇錦是因為林辰,那個溫潤的大男孩,有著極為出色的容貌。白色的肌膚,暖暖的笑容,一雙漂亮而溫柔的眼楮,薄薄的唇,一顰一笑皆是風華非凡。在遇到東方瑾以前,林辰是她見過的最為漂亮的人物。

第一次見到林辰,是剛上大一不久,當時女乃女乃病重,她在醫院慌忙間跑進了他朋友的病房。遇見,相識,似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女乃女乃因為病情在醫院待了大半年,在這半年里,顧默在醫院見了林辰幾次。她並不是自來熟的人,也不喜歡應酬不熟悉的人,更何況還是在學校中這麼有名氣的人,聚焦了那麼多的焦點,她並不想與他有過多的交集。因此,每次偶爾踫到,她也是淡淡的笑著打過招呼。

只是顧默仍然低估了林辰的名人效應,很快學校便瘋傳校草林辰和另一女生結交甚深,而與其校花女友蘇錦關系出現裂痕。顧默,沒有精力關心那麼多,她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女乃女乃的病情上。這是她最後一位血脈相連的親人了,可是她只有看著她在病床上慢慢地虛弱,慢慢的耗盡精力,卻無能為力,這種苦悶已叫她寢食難安。

直到她宿舍里和她私交甚好的陳伊問她關于她和林辰的事,她才知道流言已是如此,但她無力爭辯,也只是淡淡回答‘只是見過幾次面打過幾次招呼的同學罷了。我並沒有和他怎麼樣,既沒有當小三的資格,更沒有當小三的心態和想法’。

而見到蘇錦就是在這風頭浪尖上,蘇錦親熱而又炫耀的挽著林辰的胳膊來到病房里,禮儀得當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蘇錦,林辰的女朋友,听辰說你女乃女乃病了,特地來看看。」

顧默自然也是听說過蘇錦的,果然是校花級的人物,光艷照人,著一身華麗而又得體的衣服,更是靚麗非凡。與林辰的微微尷尬和不安相比,蘇錦眼中帶著難掩的敵意和輕蔑。

再回到學校,流言就更如羽箭般飛刺而來,而蘇錦的那幫大小姐們更是推波助瀾。只是顧默已顧不得些許了,女乃女乃的病情已經完全惡化,林辰時而會抽出時間陪在她身邊,偶爾安慰的一笑,對于沒有人可以傾訴自己的惶恐和無措的顧默來說,這已是最大的幫助了。,

在父親離開自己的一年後,唯一相連的親人也隨即離世,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便以這不可挽留的方式離開盡了,從此,這個世界就剩自己一個人踽踽獨行了,每當思道如此,顧默就感到莫大的涼意侵蝕而來!

送走女乃女乃後,顧默似乎變得更加安靜而沉默了,也或許,沒有變,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和沒有太大的存在感。顧默在獨行獨往的安靜中走過了她兩年的大學生涯,她的大學生涯因為親人的遠去只剩下灰色一片。

只是偶爾見到林辰他會暖暖一笑,淡淡的問候。這並沒有讓她改變什麼,只是更是沉默了些,她想她爸爸真的給她起了一個正確的名字。

「默默,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大三剛開學,在咖啡廳里,顧默听到林辰的話後,手指顫了顫,皺皺眉,剛想說話,林辰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知道你只是把我當成朋友,但,你並不討厭我不是嗎?而且,你也沒有喜歡的人,我們可以先交往著試試,若你真不喜歡,到時候我也不會勉強你的。」

皺皺眉,「林辰,你知道我的答案,我只是把當你朋友,沒有辦法過渡到另一種情感,我很抱歉。」似是知道顧默的反應,林辰並沒有太大的失望,只是固執的要等到一星期後才听她的答案。顧默搖搖頭,不在堅持,反正答案不會變,早晚一個星期沒有區別。

顧默永遠記得三天後的事,自己以嚴重影響學校的名聲為理由被強制驅逐出學校,身後是眾人的難堪的吵罵聲和蔑視。自己全身冰涼入骨,脊背僵硬地走出學校,腦中一片空白,蘇錦那高傲的臉和眸中帶著病態的報復後的興奮和嘲蔑︰「顧默,像你這種下等人也配和我搶東西,我說過的,誰敢踫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會毀了誰。怎麼樣?以這個原因被驅逐的感覺不錯吧!」

顧默沒有說話,更沒有掉一滴眼淚,甚至面對眾人的鄙視也沒有低一下頭,只是挺起脊梁,臉色淡漠中微帶些冰涼的走出校門。沒有停一下,沒有回頭,只是感到冰涼由心擴散到全身。

點點碎雨緊緊地打在身上,刷出一片冰涼,握住行李的手指有些泛白。漫無目的在街道走著,感覺從未有的疲憊,雙手圈住膝,看著在雨中飛馳而過的車輛在自己身邊匆匆擦過,濺起一二點黑色的水跡,慢慢地把自己僵化成一尊石像,冰冷而蕭索!

自己便是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遇見東方瑾的。那個一身冷漠冰冷的男子。

猛然間的清醒過來,顧默有些迷茫,環視四周,才發現自己已走過那場劫。身下的地有些冰涼,連帶著身上也是一片冰涼。剛想起身,門被猛然推開,東方瑾那精致的容顏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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