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她翻過瑯琊山,取小路來到紫陽城外。
「前面就是紫陽城了,你可以不用這麼使勁的摟著我的脖子了。」
出山洞時她說她走不得山路,可憐兮兮的望著他,他皺了皺眉,一路上背著她來到這里。她摟著他的脖子,還時不時的撓一撓他雪白的脖頸。期間她在他的後背問︰「你為什麼身上會有淡淡的蘭花香味呢?大將軍的不是都只有汗臭味的嗎?」。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回話反問她說︰「那你是喜歡聞蘭花味呢?還是聞汗臭味多一點?」
她笑嘻嘻的說︰「我哥哥就是滿身的汗臭味,你知道嗎,那味道哎!」她故意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是他問︰「那你哥哥也是一位將軍嗎?怎麼稱呼?」
忽然之間,她頓了頓,吞吞吐吐的應說︰「你以為只有當將軍的才有汗臭味嗎?」。
「哦」
等到他應完,她忙岔開問題問︰「你怎麼還下得一手好圍棋,這些不是文人才做的事嗎?」。
「那你是以為只有當文人的才懂棋藝嗎?」。
「嘻嘻」她又是抓了抓他的脖頸,笑呵呵的。
孫琦安知道龐雲青下得一手好棋源起于昨晚二人都無心睡眠,因是洞外狼嚎聲不絕。借著淡淡的月光,龐雲青在地上畫起一網格子,以小圓圈為白子,以小方形為黑子,問了問聲旁的她說︰「你可懂的棋藝?」
「懂啊,當然懂了。」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好,那我們下一局如何?」
「好啊,當然好了。」她拿著個小樹叉和他對弈起來,不過十手棋子便落敗。
他勾了勾自己的鼻梁,盯著她不說話,嘴角上揚。
而她抬眼,低頭,又抬眼望他,發現他欲笑不笑的表情嘟著嘴道︰「我我只是說自己懂又不是說自己很懂,你你嘲笑我!」她一句話未說完,他便笑出了聲。
她扯了扯樹枝,白了他一眼,重新和他再來一局,于是又是來一局,八局過後,他看著她滿臉通紅的樣子,一手抓住她的小手說︰「我教你。」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右手就跟著他的節奏起伏,他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下棋的秘訣但是都無一記住,只是很清晰的記得那手心的溫度和少許的濕度。
天漸漸破曉,他起身走到洞口,深吸一口氣道︰「現在應該安全了,該送你回去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
「我都沒問我叫什麼名字呢。」她低頭看自己的腳丫。
「這很重要嗎?那你芳名?」
確實他說的很對,這名字一點都不重要,因為孫琦安沒有告訴他真名,她知道他是誰,而他卻不知道她就是他的仇家--孫家之後。孫龐兩家結怨很深,這是她心知肚明的,她只是想讓他記住世上有這麼個姑娘,好歹記住她叫--安琦兒。
紫陽城下,她看著他提著青冥大刀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的視線里。臨別之時她問他︰「你說你會記住我們的約定嗎?」。
「什麼?」他又是微微皺著眉,她看見他很喜歡皺眉,雖然他皺眉時的樣子很美好,卻讓人看得有點心疼的感覺。
「這麼快就忘了啊」她失望的聲音很小聲。
「什麼?」他側頭靠近她,還是微微的皺著眉。
孫琦安︰「我說記得把我的九節龍骨鞭接好了,我們就兩清,誰也不欠誰。」
「哦」
他皺著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嘴角上翹,轉身離去。
之後,七年里,她已經下得一手好棋,棋藝造詣高深,卻是一直不見得他來找她。她已經有一條和十歲時一模一樣的九節龍骨鞭,因為那長鞭並不是貴重的東西,隨處都買得到,但是她沒有說謊,那條長鞭確實是她最愛的東西,她每天都要握在手里才能入睡。
她想整整七年了,他也許早就把她忘了吧,今時的他已是二十二年華,按理怎麼說都該是妻妾滿堂了吧?也該是孩子都有一打了吧?而她卻是一直念念不忘他要把那青冥大刀送予她的。
她有時想想他會不會在某個時候看著自己的小女兒耍著長鞭跑來跑去,突然間想起在另一個國度有這麼個待嫁姑娘正在等著他呢?然後策馬而來,她飛奔著到他的懷里,哭哭啼啼的滿臉幸福的眼淚,想到這里她就不自覺的笑了,但是又想到這時候要是他身後一馬車的孩子跳下來圍在他們身邊說︰「爹爹爹爹這姑姑是誰啊?這麼愛哭鼻子呢?」想到這里,她就一陣心酸。
七年了,她想,那年她在紫陽城下和他分別,她只見過他一面,而且那是分別後的第三天,她在紫陽城上,戴著面紗,看著他在萬軍之中沖殺,從容不迫,那柄青冥大刀在他的手里猶如一條游龍一樣叱 風雲。
她靠在城牆之上,歪著腦袋,清風吹得她面龐上的面紗微微拂動,而她卻是嘟著嘴,一點也沒有擔心他,因為她想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這樣的英雄怎麼會有事呢?
「咻」忽然之間她听到她的耳邊一陣風急速的掠過,差點刮落她掛在耳旁的面紗,未及她反應過來,出現在她眼里的一支飛箭便急速的往龐雲青身上飛去,她瞪大了瞳孔,握緊了拳頭。
只見龐雲青正在廝殺當中,忽然扭頭往她這邊看來。
她心一緊,看著龐雲青雙腳一蹬,單手一拍馬鞍,就要跳起之時,卻是已還不及,那飛箭已經刺入他的右肩上,她忽的張開了嘴,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動作比上次看他的時候慢了半拍?她以為他可以躲的過的,卻不知為何?
飛箭刺入他右肩的時候他往她這邊望了望,轉而策馬而走。她的心又是一緊。
她看著他的軍隊潰不成軍,偏過頭看見身旁一個高大,一臉胡渣的男人,挽著一棕色長弓,咧著嘴,眉毛上挑。
那人模一模她的頭道︰「龐雲青畢竟年幼,好逞強,我發一暗箭就將他打的潰不成軍,只是可惜沒有當場射他于馬下。」
她皺了皺眉,抿了抿嘴唇,不說話。只是一扯臉龐面紗,丟在了紫陽城下。轉身離去。
之後,七年里,她都不曾見過他,只是听得他未傷及要害,卻在家休養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