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奸妃 第四十五章 興衰榮辱,一念之間

作者 ︰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皇後還沒有過來,文浩的眉宇間,漸漸聚起怒雲,長樂殿的氣氛也變得更加波雲詭譎,如同寒冬冰凌一般凝結不動。

皆時,內監帶了坤寧宮的首領太監李玉前來覲見。

李玉是個老油條,一見氣氛不對,慌忙匍匐在地,請安過後,苦著臉稟報道︰「回稟皇上,皇後娘娘終日操勞,如今身體有恙,實在不能起身來湊貴妃的熱鬧,還望皇上能夠體諒。」

文浩正欲開口,卻見茗慎驟然將那泥金紈扇往案上一拍,嬌喝道︰「大膽奴才,竟然欺君罔上,前幾日本宮去探望皇後娘娘,親眼見她氣色如常,能吃能動,你這會子卻反道她臥病不起,安的到底是什麼心,莫非要存心離間皇上與皇後娘娘的結發之情不成?」

「奴才萬萬不敢欺瞞聖上,皇後娘娘的確病的很重,還請皇上和貴妃娘娘明鑒。」李玉瞬間慘白了臉色,這個慎貴妃果然刁鑽,前幾天故意去坤寧宮惹皇後娘娘生氣,皇後只因不願在氣勢上輸給了她,這才強撐著精神跟她虛委以蛇,因此,這會子才會被氣的病情加重,越發懶得下床了。

「還敢竊詞狡辯,簡直罪加一等,來人啊,拖出去,五馬分尸!」茗慎冷聲下令,發髻上的金穗微微晃蕩,劃過一道鋒利的金芒,如同一把黃蜂尾上針。

李玉嚇得脖子一縮,匆忙回首,只見真有幾個侍衛們沖了進來,但是好在皇上還沒發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侍衛們進退兩難。

文浩緩緩端起一盞碧玉茶盅,凝神片刻,淡淡揮手道︰「按貴妃的意思去辦。」

「謹遵聖諭!」侍衛齊聲一喝,拖著李玉拉了下去,一路上飄蕩著他痛哭流涕的求饒哭叫,簡直比殺豬聲還要淒慘。

茗慎閉目嘆了口氣,復又睜開,端起一盞滿滿的酒液,傾灑在地,終于,父仇得報了,父親大人在九泉之下,也該能夠安息瞑目了吧?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里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慰,反而胸口涼涼的,有點想哭。

茗慎忍住眼底滋生的酸楚,吸了吸鼻子,緩緩摘下指上的鏨玉黃金護甲,剝了一顆荔枝喂到文浩唇邊,展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好似花蕊初吐芬芳一般,連聲音都像浸潤了蜂蜜︰「皇上,南嶺剛送來的,可新鮮了,您嘗嘗。」

文浩低眼看著唇邊,把水晶般甜美的果兒吃入口中,香津鮮女敕的口感宛如迷魂的甜藥滑入咽喉,唇齒留香,瞬間讓他心情格外的好。

他從宮人手中接過帕子,為她拭擦著蔥管般的指頭,寵溺的低笑道︰「像這種事,以後讓奴才們伺候就好。」

茗慎低垂下臉,微微勾起唇角︰「多謝皇上體恤,既然皇後娘娘重病在身,不能前來,那不如宴席就此開始吧?要不然,餓壞了諸位妹妹,倒成了我這個東道主的不是了。」

「好,我听你的。」文浩唇角揚起俊美的弧度,繼而吩咐歌舞上場,飲宴開始。

一群荷衣翩然的舞姬裊裊入場,清歌漫舞,彩扇飄逸,踏著宮廷禮樂的篇章,步履聘婷,舞低楊柳舒長袖,歌盡桃花扇低風。

文浩半擁著茗慎,斜倚在椅背上,百無聊賴的撕著葡萄皮,無心歌舞。

這樣的場合讓他甚絕無趣,除了正常的國宴佳節,他幾乎從不應酬這些,而且,他還是比較喜歡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能夠隨心所欲,不用受禮法制度的約束。

他將撕皮去籽的葡萄送入她的口中,二人此刻讓人看起來,十分的親密恩愛,如膠似漆。

麗才人見狀,盈盈出席走上前去,行禮如儀,舉杯敬酒道︰「嬪妾特來敬皇上和貴妃娘娘一杯酒,恭祝皇上和貴妃永遠伉儷情深,夫妻白頭偕老。」

不得不說,她的措辭十分精妙。

文浩懶懶的舉杯,與她對飲,淡淡道︰「麗才人有心了,賞蜀錦十匹,雲緞二十匹,珍珠三十斛,加俸半年。」

麗才人一听,眉眼生花,喜不自勝的作揖道︰「嬪妾多謝皇上厚賞,多謝貴妃娘娘賜福。」

茗慎也舉起杯盞,仰頭飲盡,見她身穿紫綾長袍,發綰金瓖翠玉分心鈿,面如朝霞拂花,身如弱柳扶風,說話也得體喜人,不由笑道︰「難怪皇上常在本宮夸贊麗妹妹嘴乖人巧,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文浩根本就沒說過這樣的話,听她如此一說,面色漸漸陰沉下去,這個小東西要干什麼?難道要把自己分給別的女人嗎?她敢!

「只因常听人說,貴妃娘娘素來是個利害人,倒把嬪妾給唬的不敢親近娘娘,如今得見娘娘風姿,不但氣度雍容華貴,容貌更是國色天香,而且還是個能說會笑的隨和之人,所以嬪妾日後想時常去昭陽殿請娘娘的安,就是不知會不會擾了娘娘清淨?」

雲才人笑吟吟的說道,手捏杯盞,扭扭擺擺踱步上前,穿著一色淺粉的長袍,配上滿頭碧璽珠翠,整個人宛如初春枝頭上最嬌艷欲滴的一朵桃花,灼灼其華。

「果然雲妹妹最是個明白的人,以後沒事了就來昭陽殿坐坐,反正皇上忙于朝政的時候,本宮悶的連個說知心話的姐妹都沒有呢?」茗慎未語先笑,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堪比花嬌。

「貴妃娘娘至少還有皇後娘娘這個嫡親的妹妹,陪伴深宮,何必矯情至此?可憐本宮那薄命的姐姐,年紀輕輕便死于非命」玉嬪佯裝傷感的撫著鬢邊的碎金流蘇,腕上的四只扭花大金鐲子相撞,發出叮咚聲響,和她的聲音一樣尖銳,刻薄,刺耳。

要不是為了來見文浩一面,她是絕對才會前來赴宴的,就算茗慎親自去請她,她也不稀罕來的,但是為了文浩,她還是委屈將就的過來了,還刻意換了身簇新的水紅緞軟綢千水裙,髻插鎏金餃珠點翠簪,妝扮的自然是艷如桃李,碧綠的雙眼宛如一汪澄澈的翡翠,為她增嬌添媚。

文浩豎起兩道濃眉,目光犀利如冰瞪她一眼,冷哼道︰「玉嬪你懷念你姐姐,不是成天掛在嘴邊說說就算的,朕看你成日家,穿金戴銀,披紅掛綠,哪有一點為你姐姐哀傷的樣子?」

玉嬪眼底的心虛一閃而逝,旋即化作一絲幽冷的笑意,從碧色沉沉的眼眸滲透出來,頓時轉為怨毒︰「皇上就會護慎貴妃的短,也是了,如今她成了貴妃娘娘,在不是那個關雎宮里任打任罵的奴才丫頭了,所以也就說不得了,您現在逞的她比誰都大,干脆往後讓這後宮,也隨了她納蘭家的姓氏算了。」

茗慎入鬢的春山遠黛平仄曲折,慵懶長睫下露出一絲的凜冽光芒,冷冷笑道︰「玉嬪這話是沖著本宮來呢?還是在抱怨皇上啊?你若心里惱恨我,只管和我來說,犯不著在這麼言語冒失的頂撞皇上,還有,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後宮也是皇上的後宮,而你卻說後宮要隨了納蘭家的姓氏,是在暗指皇上昏庸無道嗎?」。

玉嬪忿恨地垂著眼皮,撇著紅唇,從鼻子眼里酸酸一笑︰「反正這會子你說什麼,那便是什麼了?皇上什麼都听你的,你自然是怎麼說都有理,我們是學不來你那狐媚勁兒,伺候不好皇上,所以算你得意,行了吧?」

「朕喜歡誰,就抬舉誰,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倘若你再敢提及關雎宮的事,信不信朕也把你丟進蠆盆?」文浩瞟了她一眼,十分厭倦地轉過頭去,臉色肅然,充滿了殺氣與寒意。

隨即,只見他端起細瓷描金的小碗,盛了一些冰糖翡翠羹遞給茗慎,聲音低緩有度的吩咐道︰「玉嬪言語莽撞,御前失儀,即日起廢黜妃嬪,降為才人,罰奉半年小懲大誡!把她帶回去閉門思過,朕不想再看到她。」

珍玉兒的心跳仿佛漏掉一拍,瞪大了碧玉瑩瑩的雙眼,僵硬濃艷的臉上布滿難以置信,直到侍衛把她帶了下去,這才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劇烈顫抖起來。

她可是南安國最最尊貴的小公主,皇上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呢?難道就不把引起兩國交兵嗎?

而這一邊,茗慎望著文浩遞到眼前的糖羹,細細的金邊圍住一汪碧如翡翠的湯色,不知為何,另她聯想到了珍玉兒的眼楮,突然,胃里一陣翻天覆地的發鬧。

「這個是從桑椹中提花蜜,與冰糖蘆薈熬煮而成,太膩了,我不想吃!」茗慎接過來擱置一旁,懶懶地的說道,屈辱的舊事被當眾重提,此刻只覺滿心煩躁。

雲才人就在旁邊,見此情形,眼珠一轉,縴縴玉手抄起備用的象牙銀筷,小心地從猶如脂玉雕成菜肴上,夾起一塊筍尖兒送入茗慎碟中,殷勤相勸。

「這是雨後新鮮的筍尖兒,味道鮮美,最能清脆開胃,娘娘不妨嘗嘗。」

茗慎本來沒有胃口,可是又不好推卻她的好意,便將那一筷子筍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咀嚼咽下,只覺得清脆爽口,因而贊道︰「的確不錯,很酸爽清脆,十分可口。」

「你既然喜歡,不妨多吃一點。」文浩說著,也夾了一筷子遞到她的碟上。

茗慎點頭吃下,抬眼朝雲才人看了一眼,繼而又轉頭對著文浩,笑意盈然道︰「雲妹妹當真是個伶俐的人,臣妾很是喜歡,皇上覺得如何?」

「你既覺得她好,朕就封她為貴人吧。」文浩冷淡說道,掏出一抹方帕在她唇邊拭了拭,繼續道︰「朕剛想起來,還有重要折子要批,不能陪愛妃飲宴听曲了,雲貴人好好陪貴妃姐妹,朕先走了!」

他說完,驟然站了起來,不容分說的帶著西子拂袖而去,不看臉色的話,只見腳步匆匆,當真以為他是有急事才走的,實則,已經動了怒意。

「多謝皇上隆恩,臣妾恭送皇上。」茗慎和諸妃對著他的背影行禮,朗聲恭送,泛紅的淚意委頓在眼角,酸楚難言。

她早就知道,敏銳如他,自己的小伎倆一定會被看穿的,她也早就預料到,他要麼會大發雷霆,要麼頭也不回的走掉。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把心愛的男人拱手分享于人,她的心比誰都痛,可是她再痛也要忍著,因為這里是帝王的後宮,最最容不下的便是專房之寵。

她可不想得到自己色衰愛弛,君恩斷盡的時候,落得個四面楚歌,任人宰割的下場,所以改變這種情況的唯一捷徑,那邊是分寵給人,化敵為友,培養自己的心月復,鞏固自己的地位,同仇敵愾,方能長久屹立不倒。

———酒過三巡,月影黃昏,茗慎陪著諸妃盡情盡興的喝酒暢聊,直到喝到了微醺,頭痛欲裂,長樂殿的歡宴才算依依不舍散去。

秋桂扶著腳步虛浮的茗慎,坐上了一乘肩輿,在諸妃的恭送下,引著琉璃風燈揚長而去。

夜幕低垂,風月無邊,無盡漆黑中,依稀可聞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昭陽殿內,華燈初上,穿過那重重靡靡的珠簾紗影,茗慎東倒西歪的橫在了楠木雕花大床上,秋桂拿來一塊濕毛巾為她敷臉,卸去她的妝容和滿頭冰冷而沉重的珠玉,用牛角梳一下一下梳理過她的黑緞一般濃稠的長發。

文浩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坐在床沿心疼地凝視著她,緊緊皺起了眉頭︰「你下去吧,朕來照顧她!」

「好,可是」秋桂猶猶豫豫道︰「可是皇上可別」

「退下!」文浩輕啟薄唇,面如沉鐵的說道︰「朕不會把她怎樣的。」

秋桂擔憂了望了醉眼惺忪的茗慎一眼,就沖皇上那脾氣,說不擔憂那是假的,可是娘娘此刻的心病,也只有皇上本人能夠醫好,況且皇上那麼愛她,應該不會再次傷害她的。

這樣想著,秋桂福身告了退,離開之前,順手將一幕幕帷帳拉下。

「為什麼要把我推給別的女人?」文浩拽著她的胳膊,狠狠把她拉了起來,目光陰森可怖的瞪著她,低聲怒吼道︰「說話,為什麼?」

茗慎霎時一驚,心頭那股酸楚就越發涌上心口,掙扎之間,突然弓起了身子,嘴里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喊︰「疼好疼」

文浩嚇的立刻撒了手,全身血液被抽空一般,下意識伸手將她環住,緊張的忘乎所以,焦心的問道︰「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茗慎虛月兌無力的靠在了床角,因酒醉而酡紅的面頰,泛起了細密的冷汗,染濕鬢角,眸色痛苦,雙手死死捂住月復部,模樣狼狽不堪,腿下流出點點血跡。

文浩急忙彎身把她抱住,沖著帷帳外面厲聲嘶吼︰「來人,快去宣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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