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三人干笑幾聲，背地里相互擠著眼楮，身後的小廝見狀，會意地走了出去，在沿路的大街小巷里找尋著蘇霖的身影。
一曲舞畢，伴奏停止，清痕靜立在台上，等著花媽媽主持報價。
「五十兩！」街角賣肉的屠夫張顯然喝多了，搖搖晃晃站直身軀，打了個飽嗝喊道。
「一百兩！」鐵匠鋪老于的兒子不甘示弱從酒座上站了起來。
「一千兩！」從二樓的包廂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大堂里嘈雜的人生頓時安靜了不少。
「一萬兩！」一個干淨利落的聲音從大門外傳進來，清痕站在舞台上，隔著擁擠的人群和狹長的距離與他無聲地對視著。
到底，他還是來了。
蘇霖嘴角彎了彎，努力對著她扯出一個微笑，雙腳往前一步，邁進了門檻。
「一萬兩！」花媽媽滿臉放光，暗地里已經開始竊笑了，「一萬兩一次！」
「五萬兩！」她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被另一個出價的聲音蓋過。
「十萬兩！」蘇霖越過人群，走到舞台前沿，斬釘截鐵地說道。樓上四人狂奔著趕到他身後，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樣。
顧西泉笑看了眼舞台邊沿木凳上，琵琶掩面，一臉淡然的女子，喝干杯中的酒。他本無意于這場爭端，而為她的琵琶語而來，這場推波助瀾也就到此結束罷。
就在他以為蘇霖會拿下舞台中央的女子時，隔壁的包廂里傳來了一個淡漠的聲音，才一開口，就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萬兩黃金。」他的聲音不大，落入每個人耳里，卻如一陣雷聲轟鳴。
十萬黃黃金！當他們以為十萬兩白銀已經足夠瘋狂了的時候，他一開口，就將報價翻了十倍！
「二十萬兩黃金！「這一次是蘇霖身後的蘇夜合接的招，她才不會讓人看出哥哥有一絲猶疑，大不了賠上自己的嫁妝，這點兒錢，在康頌首富家的小姐眼里是不算什麼的，反正爹爹是不會心疼的。
「一百兩黃金！」那個聲音似乎失去了耐心，隨口給丟出了一個數字。
清痕的雙手一直放在身後，漸漸絞出了汗，她能看得出，蘇霖已經盡力了。一百萬兩黃金，在這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值錢，不管是誰肯出這樣的大手筆，她和蘇霖的緣分注定就此結束了。
她的心突然生出一絲怯懦。是的，怯懦，一種久違的恐懼緩慢而又鍥而不舍地吞噬著她的神經，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舞台下的蘇霖，燈光太晃眼，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花媽媽幾近眩暈，舌頭哆嗦了幾遍才艱難地重復道，「一百萬兩黃金一次！」
場中的人們忘記了呼吸，屏氣凝神地听著，一百萬兩黃金，這是一個普通百姓家幾十輩才能積攢起的銀子，卻被人用來買一個舞女！
「一百萬兩黃金兩次！一百萬兩黃金三次！成交！」花媽媽笑得合不攏嘴，腰肢亂顫走上舞台，拉起清痕的手台下的人拜了拜，一搖一擺地走上二樓的廂房，在叫價公子的包廂外停了下來。
她舉手敲門，得到回應後，將清痕朝里推了一步，知趣地等在屋外，並招呼姑娘們送客。
蘇霖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寂滅成一團死灰，心就是在那一刻空了，是用什麼東西都無法填滿的那種空虛。一百兩黃金是蘇家所有財富的十分之一，放眼整個康頌能夠出得起這個價錢的人屈指可數，可又有誰，願意拿出全部的身家來換她一個人？至少他猶豫了，而後徹底失去了她。
「我們走吧。」他聲音平靜，走在四人的最前面。
「哥哥，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蘇夜合跟在他身後急忙安慰道。
「是啊！蘇二哥，咱們風華四少什麼時候在一棵樹上吊死過！天底下貌美如花的女子多得是！」林長風在一旁幫腔，卻招來了她一個白眼。
一道珠簾將房間隔成兩半，清痕鎮定心神，面無表情地站在外間，隱約可見內室有兩個人，一個臨窗而立，一個在珠簾邊站著。
「姑娘請進。」那人挑起簾子，清痕記得他的聲音，早該料到，這樣的事是不用主人親自做的。
「奴家見過兩位公子。」她落落大方地走了進去，俯身行禮，舉止形態已經和任何一個風塵女子無異了。
「姑娘請坐！」白萱歌朝她客氣一笑，心底閃過一絲失望，一眼望過去，這個女子除了姿色稍微出眾些，但顯然比不上見過幾次的琴音姑娘，氣質儀度都很一般，不明白公子為何會為了她而大動干戈。
清痕盯著她的面容看了會兒，剛才那個不經意的微笑，一低頭一俯首間的柔媚風流輕易地出賣了「他」。
「你是個女子。」她並未就坐，淡淡說道。
萱歌一愣，並未否認，「姑娘好眼力。」
兩人微笑對視著，誰都不會搶先移開視線從而在第一次交鋒中敗下陣來。
然而，她到底是輸了，在看清楚窗邊人轉過來的那張臉時，那一瞬間她頭腦一片空白，胃里翻江倒海，雙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有些慌不擇路地狼狽逃出房間，跑了幾步，伏在樓梯口劇烈地嘔吐著。
花媽媽滿臉訝異之色地趕了上去，撫了撫她的肩，才意識到她整個身子是怎樣壓抑而又熱切地顫抖著。
「阿痕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啊？」花媽媽的語氣也有絲顫抖，她可是價值一百萬兩黃金啊！在沒兌換成現銀前，可不能出了什麼岔子。
清痕只是沒命地嘔吐著，將這些天進的少量食物和滿肚子的酸水吐得干干淨淨。吐完後，她滿頭大汗地靠在廊柱上喘著氣，花媽媽忙命人遞過來一杯熱水。她接過咕隆灌了一口，待看見走出來的人，差點兒噴了出來，強壓著咽了下去。
她的雙睫染上一層淡淡的水汽，冰冷而倔強的目光沉默地與不遠處靜默站立的男子對視著。他的目光似乎比自己的還冷，一片渙散，沒有焦點，更看不出任何漣漪。
她挪開視線，冷靜地喝了口水，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他不是阿呆！除了眉目有些相似外，那又怎麼會是她的阿呆！
阿呆的目光干淨澄澈，偶爾才會染上一層迷茫的神采；阿呆見了她總是煥發神采，羞澀一笑。他不會認不出她的，而她也不會認錯他的！
更重要的是阿呆已經死了，已經被蕭立天的人殺死了，那不是阿呆！
「這位是我們家公子，大家習慣稱呼他為公子昭。」萱歌見狀介紹道，等著他自己開口簡直比登山還難。
「這是一萬兩銀票。」她從懷里掏出厚厚一疊票子遞到花媽媽手里，「剩下的還請月寒姑娘隨我們一塊兒去，我們說話算話，定會一一兌現的。」
花媽媽捧著一大摞銀票早就笑得合不攏嘴，在她的預期中這丫頭頂多就賣個一萬兩，現在自己拿了應得的那一份，接下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何況這兩個客官出手闊綽大方，就算有所企圖，又能從一個小姑娘身上圖謀到什麼呢？是以，她極其放心地將阿痕交到了他們手里。
阿痕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退，點了點頭，表示願意隨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