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雪娜臉紅了。
在她印象中漢地的女子都是含蓄溫婉的,現在被蕭清痕如此直白地問出這個女兒家最羞于啟齒的問題,她囁嚅了半天,方才用小地幾乎只有自己能夠听見的聲音答道︰「蕭姑娘可能並不知道,巫女是不能成親的。她們將畢生的生命獻給了神聖而又偉大的主神。她們生來便是神的信徒,終身服務的對象也只有他一個人。而且緊重要的是,程少主,明明已經有意中人很多年了。」
「哦?」清痕不由懊惱起來,京秋哥哥也太不像話了,枉他們認識這麼多年,居然有了意中人這麼重大一件事,都不曾向自己透露半句,還有凌悅姐姐,上次在程劍派也不曾听她提起。她突然就憂傷起來,感覺自己離他們的距離有些遠了。
不過她隨即揣摩到了雪娜話里的酸澀感,轉動著眼珠子連忙安撫道︰「你爺爺不是祭司麼?他都娶妻生子了,這個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而且也許,京秋哥哥的意中人就是你呢!我今天問過他了。」
「他怎麼說?」雪娜果然動心了,緊緊地拽著她的手。
「這個麼。」蕭清痕故意做出一副高深的樣子,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慢悠悠地說道︰「他說雪娜姑娘是阿慕族最受歡迎的女孩子,他也很喜歡你。」
雖然和原話有些出入,但清痕一直覺得程京秋性子過于內斂,不容易主動,所有咯,她就替他主動一回,幫她贏得佳人芳心,順帶撮合一對神仙眷侶。
雪娜雪白的俏臉徹底紅成一片,嚶嚀一聲,捂著被子睡過去了。
蕭清痕抿嘴偷笑,三人一夜再無話。
第二日,她看程京秋的眼神明顯有些躲躲閃閃,程京秋當然不知道女孩子們閨中密語,更沒注意到她態度的變化,依然謙謙有禮地跟她打著招呼。
「程公子早!」她嘿嘿一笑,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恰被清痕撞見這一幕,她走近京秋,雙眼帶著調皮的笑意,「京秋哥哥,雪娜是個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喲!」她說完不等他有任何反應,就捂著嘴遁走了。
程京秋看著她活潑的背影,臉上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南疆道路崎嶇,冬天氣候干燥,天氣寒冷,舉目四望,只覺得天高遼遠,土地一望無際,給人一種大氣蒼涼的落寞感。
雪娜騎術極佳,搶先趕**里,招呼起一大群姐姐妹妹和青年漢子,燃氣一大堆篝火,從牧場里挑選幾只牲畜,架起貨架子,將剝干洗淨的羊放在上面烤著。
京秋一行到達時,隔著大老遠就聞到一縷縷沁入心脾的食物的香氣。篝火在夜風中如美人妖嬈的身段,不知疲倦地變換身子扭動著,而圍繞著他們的是,南疆男女身著鮮艷的服飾,掛著漂亮的佩飾,熱情高漲的舞蹈,以此作為對遠道而來客人最隆重的歡迎。
阿慕族長是個和藹可親的矮個子老頭兒,坐在火堆的一旁,不時眯著眼看一眼架子上的羊,撥一撥火,而後滿足地看一眼不遠處熱鬧歡騰的人群。
雪娜蹦蹦跳跳來到車隊前,對著程京秋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程京秋訥訥地站在那兒,不知該如何回應。
雪娜蹬了蹬腳,撇了撇嘴,極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立刻眉開眼笑,將眾人迎到他們落座的屋子里。
吩咐弟弟妹妹給客人倒上茶,她這才去將爺爺請了進來。如眾人期待那般,這是個沒有一點兒架子的老頭兒。完全沒有一族祭司的威嚴,當然關鍵時刻,他總有辦法讓族里的人心甘情願听自己的話。
阿慕老頭兒眯眼看著著他們一行人,目光觸上康明昭一雙大紅色的眼楮,就像火光掩映下人的雙眸發出的色字,神色不由隆重了幾分。他沉默著,將目光毫不避諱地放在他身上,上下仔細打量著,然後砸吧了下嘴,道︰「客人遠道而來也辛苦了,羊肉烤好了,我們先吃好喝好,其他的事日後再議吧。」
南疆民眾的熱情簡直讓人交待不住,當晚幾十個年輕的小伙子將蕭清痕和白萱歌圍繞在他們中間。不論她們搖多少次頭,她倆面前總會有只油乎乎的手遞來一塊留著油烤熟了的羊肉。
而程京秋和明昭這邊,情況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阿慕組年輕奔放的姑娘們,幾乎要將他們淹沒在自己華麗的服飾里,十幾雙大眼楮肆無忌憚地放在他倆身上,對于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報以極大的關心。
阿呆只吃了一塊兒羊肉就再也坐不下去了,轉頭東張西望,還好風斬及時出現,接替了他的位置。他這才艱難地從人群中抽離開,走到一個篝火照不太清晰,人聲不那麼喧囂的地方。
這些年來他早已習慣在靜默和孤寂中渡過,即使與蕭清痕朝夕相伴,他們之間的言語也並不多。突然伸出過多的嘰嘰喳喳的人群中,宗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蕭清痕也基于同樣的原因,從人群中艱難地開溜了。而程京秋由于雪娜的特別示意,是想溜也溜不掉的。姑娘們竭盡全力將他倆撮合到一塊兒坐著,然後招來旁邊的小伙子起哄。
白萱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待發現人群中沒有那抹書熟悉的身影,心里生出一絲擔心,開始抬起頭四處觀望。
她所處的地方太亮,看不清暗處的東西,于是她直起身,用白絹仔細地擦了擦手,開始在四周緩慢地踱著。
一塊漆黑的大石頭上果然坐著一個人影,在熱鬧背景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孤單,她踏著極輕的步子一步步靠近著,待走的近了,才發現他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在他的身影掩映下,站在遠處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她的步子僵了僵,還是後退一步,轉身朝另一個非方向緩慢踱去。
阿慕族長飽吃海喝一番後,留下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听著脹鼓鼓的肚皮艱難走進自己的神秘小屋。那是一個用石頭圍城的院落,里面蓋著四間屋子,除了一間用作臥室,其余三間全部擺放著阿慕族流傳至今的各種書籍,其中以術法為多。
誰也不會想到,此刻這個年邁的老人,手執一盞煤油燈,昏花的老眼在一排排的書架上掃過,搭起梯子從厚重的書堆里揀出幾本布滿灰塵的秘籍,堆放在書桌上,然後一頁頁吃力地看著。
屋外的狂歡盛宴結束後,他依然維持著這個姿勢,然後第二日雪娜很早醒了過來,敲了敲小院的門,里面無人應聲。
她素來知道爺爺的習慣,落落大方地招呼眾人用早膳,用幾個木盤端著幾樣食物,隔著窗戶遞了進去。
時至中午,窗戶上的盤子依舊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她的心開始生出一絲不安。
待到下去,雪娜終于老老實實對眾人說道︰「爺爺正在書房里面想辦法,你們要耐心,不要著急。」
黃昏時分,小院的大門終于被人打開,阿慕族長從里面走了出來,步子一夜之間比平時遲緩了很多。
他面容冷峻地打量著紅眼年輕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淡說道︰「小伙子所中的蠱術,我無能無力。」
「你這老頭兒,試都沒試,怎麼就知道沒有辦法呢?」蕭清痕因為等了一天,心情已經極為煩躁,現在听他如此回答,更覺得他們受到了欺騙。
「這世間的蠱術只要是加諸于人身的,就自由其破綻,當然也就相應地回有解決之道。但若這蠱是天生的,是那人自帶的,我可真沒法子解了。」阿慕祭司聳了聳肩,補充說道。
他的意思極為直白,不是他術法不精,而是下蠱之人擺明了和自己過不去。就像一個人抱著必死的決心,那麼無論醫師醫術再怎麼高明,也救不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