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多年以後的回顧是否也是注定?
見到他,是從母親回來兩個月之後。
母親再無法保持那個倔強,要強的性格,她就在突然見到他之後變得非常脆弱。神經縴細,緊繃,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崩斷。有一瞬間我有種錯覺,覺得母親像是要倒下了一樣。那個時候,我還是不明白什麼叫愛情。所以我不會懂。直到江涵教會我的時候。
也是後來才明白,兩個相愛的人,有時會因為相愛而注定沒有結果,正是因為相愛,彼此了解至深,所以在傷害的時候,都必觸及痛處。
明明說好不在乎的,明明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又為什麼會感覺到難過?
莫百兒,為何你之前那麼努力地去維持,到了最後,卻又那麼輕易地說放棄。你有在乎過別人的感受嗎?
「你以後想在哪里上學?」江涵問我。
「沒有想好,有些東西變化的太快,往往還沒有怎麼持續下去就到了結束的時候。所以沒有期待,一切隨意。」
「沒有關系,大家一起努力。我一直想去的是劍橋大學。」
「劍橋嗎?」。一瞬間有一種東西劃過心底,曾經,那里也是我深深迷戀的地方。所以有時我會覺得作家寫東西完全可以把讀者的心勾引過去。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小學的時候,就一直向往著那個地方。想看看康橋到底是什麼樣子。當時魂都勾了去。還是小學,並不知道地球的那一邊到底是什麼,總是覺得很遙遠。但,又好像夢醒了,就可以在身邊一樣。就像,」他停頓了一下,「感覺你的距離一樣,有時候即使靠近,也會覺得遙遠,覺得陌生。雙手可以抓住很多東西,但是又有好多東西,會因為一個不小心,就失去,從此失去。」
听了他的話,心里很沉,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好像有一個夢想,你對它發瘋似的崇拜,然而最終,卻是自己不夠可以靠近,便是說服自己要放棄,忍受不得不失去的痛苦。難怪,好多人都喜歡說「痛苦並快樂著。」然而,那樣的痛苦卻沒有快樂而言。
周末,江涵果然沒有去約定的地方。回到家,趴在桌子上,面前擺著數學試卷,卷子上一片空白。我想著那時他對我說,大家一起努力的話,就覺得一股絕望。悶悶的很不舒服,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覺得不踏實,老想著這不是結束,結束了,大家各自走各自的,誰也不欠誰,就當不認識好了。不然能怎麼樣?
「咚咚咚——」一陣敲門的聲音。我去開門就看見他。
照我理解來看,有錢人,特別是老男人,都應該是挺著個啤酒肚,腦袋上直冒油,還應該是地中海頭。然而,他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修長的身體被包裹在西服里,給人一種西裝筆挺的感覺。果然是人靠衣裝,美靠靚裝。然而,他的眉宇間卻夾著很濃的愁緒。發絲間也夾雜著少許白發。果然,還是老了。
「請問,這是季研(我的母親)的家嗎?」。他用帶有磁性的聲音很紳士的問我。
「抱歉,你找錯了,沒有听說過。」即使,我是偷看了母親的日記的,然而,對于他我卻沒有那種恨意,就算第一印象很好。也或者因為,沒有任何關系,我只當他是一個路過的。其實母親是在家里的。但是我覺得既然,已經那麼多年沒有聯系了,就沒有再相見的必要,本就應該自己過自己的,當沒有認識過,免得到時候,大家再互相傷害。
「百兒,是誰啊?」母親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來。我想著,如果,母親見到他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會不會又想到以前的事情,包括好多人的死亡,都是親人,還包括兩個孩子,一個丈夫。
「搞促銷的。」這借口,其實有些牽強,農村的地方少有人來促銷,但是不乏像他這樣的「促銷者」。
我正要關門,他卻用腳把門抵住。嘴巴里輕輕叫了一聲「研兒」。然後全身發起抖來。我听了立刻起了雞皮疙瘩,還「研兒」呢!都這麼大了,肉麻不!
「抱歉,我要關門了。」
「百兒,怎麼回事。」母親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趁著我走神的當兒,他立即撲了過去。
「啊!」我就听見母親叫了一聲,然後就看見他們抱在一起。非禮勿視。我趕緊到屋子里躲著。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真正體會,他給母親帶來的傷痛,我只道是傷害。那卻是十多倍地大于傷害。如果,我關門及時,如果,我沒有那時候讓母親再次看見他,或者就不會有相當一段時間的痛苦期吧!離開了就不要再回頭彼此傷害。
「研兒,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他就像個瘋子一樣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你,你還好嗎?」。他過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
「你滾!」我只听見母親說這句話,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我看見他的臉上有驚異,有失望,有痛苦,同時也有著無法言語的一部分。
「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母親說的不帶一絲感情,然而,她顫抖的身體還是暴露了她的情緒。
我只是愣愣的看著突然而來的變故,腦袋徹底僵化。
「你滾——」我又听見母親說,不過那不叫說,有一句短話叫做,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我覺得那就是。那樣的母親讓我感覺陌生,就算是和父親哥哥吵架也從來沒有這樣過。
我突然就想到了外婆前一段時間跟我說的話,說精神上就靠我來著,一開始我還納悶說我考試,精神上當然靠我了。原來這句話是對于母親來說的,遇見他,母親就不會像母親,所以精神上還是要靠我的。所以,我是不應該讓他們相見的。可是我可以做什麼?
「研兒,別這樣好嗎?都二十多年了,你還忘不了麼?」我听見他用哭著的腔調說著。「我一直等了二十多年,你知道嗎?」。
「我管你的!你滾——你不滾是吧!你不滾我砍死你!」母親說著就轉身要到廚房拿菜刀,我一看臉都嚇白了,趕緊沖刺過去。躲進廚房里把門鎖上。
「百兒,你開門。」母親的聲音突然就弱了下去,我就听見他不停地叫「研兒,你怎麼了?快醒醒!研兒,研兒。」
我砰地打開門,就看見母親躺在他的懷里,沒有了任何動作。
「媽——媽——」我嚇得全身都在發抖。這是怎麼了?可千萬不要死啊!
還是,他是長一輩的,見過世面,趕緊撥了急救電話。
後來我想著都有點後怕,如果,我再在那里大腦停止思考,就會後悔一輩子。
听到醫生說,是心髒病突發,我這才想起來,母親以前也是因為他得了心髒病,來到這面,都好了有五六年了,再復發,是因為受了相當大的刺激。其實我覺得醫生是學著電視里胡謅的。趁著母親沒有醒,我讓他先走了,還說「你下次別來了,我們只想過正常的生活。我知道,你很有錢,我也知道,你因為什麼原因放棄了母親。或許我不是很明白。但是,大人的事情我不行明白。母親這麼多年都過來了,現在沒有缺誰的道理。大家散了都一樣的過。會有時沒有必要的。」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樣說出那樣一句話的,我只是想著,保護母親,讓母親不要再見到他,話說的明白些,都是中年人了,大道理知道得比我多。如果這樣,一切都會像從前一樣。
然而,真的會想從前一樣嗎?
在他走的時候,我順便把他買的東西還有錢都一並退還。我想母親既然都已經這樣的態度了,就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看著他落寞的背影遠離,我突然間也覺得心底空空的。我想到了,江涵,希望我們最終的結局不要是這樣的吧!
等母親醒來時,我又陪她到老中醫那里去看了看,又拿了些藥,方才回家。
「媽,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我扶著她,還是感覺手在一直不停的抖動,就算我很努力地控制都不行!
「恩。」母親像是沒有听見我在說什麼似的,一直低頭思考著什麼。
「百兒,以後遇見他不要再開門。」她似乎是很悲傷,像是被最親的人背叛的那樣。眼神中滿是絕望。
我看著這樣的母親差點哭了出來,那個堅強,為著維護家里的凶悍的母親,和身上滿寫著悲傷地母親,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心底里害怕著,害怕,母親那會消失一樣,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這時從前我從來沒有想過的。然而,現在,這種想法一致折磨著我。
我幫她熬好中藥,房子里都充斥著重要的濃香。听母親說,我小的時候,就喜歡中藥的味道,母親喝藥的時候,我必定也要嘗一嘗。童年不再來。小的時候,盼望著快快長大,等長大了,才知道自己中就會失去些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卻說不明白。
終究是害怕失去。
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密切關注著母親房間里的動靜。因為耳朵比較尖,可以听見母親的呼吸聲。實在困倦,淺眠一段時間,又會突然醒來,眼角一片濕潤,然後繼續听著母親的呼吸聲,要是突然間听不見了,會模著黑躡手躡腳來到母親的房門前,等終于听到有動靜時,才安心回到房間。我想,精神緊繃的狀態也不過如此。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母親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害的我覺得昨天是不是在做夢。不知道是麼不是因為沒有睡好,整個腦袋都是蒙蒙的。
「姨?你怎麼沒睡好啊?像也有一樣。」母親看見我就說到,「又寫作業寫晚了?努力的時候不要忘記身體。今天,我到班上有事去,我把錢給你,你看買些什麼等會帶學校去。」
「哦。」我沒有睡醒一樣,接過母親手中的錢就又跑到,屋子里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