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眼楮腫了一圈。微微一大早起來看見我就說「咦?你昨晚干嘛去了?」
「沒怎麼。」
「晚自習也沒有去,看你真是大膽了!」
沒有理會她就走出宿舍。才一大早太陽就有些發熱。刺得眼楮生疼。天氣越來越熱,雖然春困消失了,但是夏天的困倦就是附在身上的。中午的時候,我會只在他那里停留不久的時間。然後就回教室補覺,一直到上課。但是今天就算很想睡覺,但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夏天的午後是很寧靜的。」
「恩。」我應道,就看著他的畫筆在紙上揮揮灑灑。也正是這份安靜,才讓我有種是天堂的錯覺。但願每天如此。但這只是希望。希望有時也會意味著無望。
樹上的蟬還在不停地叫。我想起小的時候,會和村子里的小伙伴在小樹林子里頭逮知了。看到樹下的洞就知道定是有收獲的。要麼就撿蟬褪下的殼,每天中午都會有中藥鋪的人來收,賣了得來的錢就去買冰棍吃。晚上,沒有事情做,就大家叫來一起捉迷藏。那個時候都還不懂的大人的愁苦。想著這些遙遠的事情,我會覺得那不是自己的。又或者那只是存在與記憶中的吧!
那個時候,還是盼望著長大,長大了可以干嘛?可以不用讓媽媽受欺負,可以流浪天涯海角,可以……
然而……
「你覺得很不開心?」他停下手中的筆,看著我。
「恩。」我的確不開心,我想說出來,可是找不到人,這麼長的故事,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說出來。
「你喜歡畫嗎?」。
「是。」我喜歡,好像更多的原因是菲菲喜歡畫。那個丫頭,不知道怎麼搞得,喜歡畫畫,喜歡服裝設計,但是卻可以把這種喜歡藏得那麼深。完全不表現出來。但是還是會在我面前抱怨,為什麼家里沒有條件讓她學美術?自己又不會掙錢,要是會掙錢就可以自食其力了。她這樣說著,還在為沒有學上美術而糾結不已。
「要是喜歡美術,但是每次畫畫的時候,有對照的物體或者是畫,就算是照著畫,也畫不出一樣來,是為什麼?」
「每一個人都會有著自己不同的想法,即使對著同一個物體。如果說到臨摹,很多人都會畫的很像,但是在精神的層面卻是臨摹不到一分的。主要的是在精神層面的東西。或者你說的那個人,他對于那種本來就有的描述,有著另外一種見解,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但那就是潛意識的東西。他潛意識里覺得那樣東西本該是那個樣子的,雖然在眼楮看來,又是另外一種狀態。」他停了下來,似乎看到我不是很明白的樣子。又說,
「有沒有一種情況,你和旁人在辯論,你知道他的觀點是正確的,但是縱觀你的觀點,你也覺得很對。雖然你是認可他的觀點,但是到真正用到時,還是會用自己的觀點。」
「哦。」為了讓他專業的講解不至于太沒有認可感,我趕緊點點頭。
「其實,你還是沒有懂。」他嘆了口氣。
「沒關系,總是會懂的。」
「恩。」
「為什麼,你每次都不跟著大部隊去另外的地方畫畫?」
「恩??」他疑惑地看著我,「原來你一直以為我在這個學校呢?」
「啊?不是嗎?」。我為我的判斷失誤有點小小的慚愧。
「恩,不是的。」他很明確的看著我。「我只是覺著這里的視角很好。中午的時候很安靜。」
我很納悶,他每天是上學還是不上學?不上學的話,是工作了?還是沒有工作?沒有工作怎麼生活?家里養著?還是……
「你不要想多了。這只是一個暫時停留的地方。暫時的停留。」我看著他茫然的眼神,突然覺得好像要離別了,而且再見不到了。他離開就是離開,不會再返回。本來有點好了的心情又有些失落了。馬上就要失去。我是這樣想著的。晴天的時日太短,總是無法把陰霾遮住。透露的一星點的光芒都是會散去的。
「不可以停留下來嗎?」。
他沒有在說話,不過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只是一次邂逅,大家了解並不深刻,沒有誰有著必要為誰停留。
「我先回去了。」在眼淚淌下前的一刻,我選擇了逃避。
「莫百兒,他來了,等你好一會了。」下午活動課的時候,微微來到我跟前,「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哎,都要想開一些的。沒什麼好糾結的。」
「莫百兒。」我出去看見江涵對著我笑。我瞬間產生前幾周是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錯覺。
「這兩周有初中的聚會,所以,沒有來得及給你補習。這是落下的。」說著遞給我一個本子。又是數學。
「沒關系。」我壓著嗓子講了出來。
「你,」他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沒。」我勉強笑笑。他臉上頓時一陣發黯。「你還是那樣嗎?覺得我不可信任?還是你走不出我哥的世界?我還以為,你見我了就是一個直接的答案。看來沒有這麼容易。」他說著,自我嘲笑了一下。
他就這樣直接的問我,我有些不知所措,想到以前小學的時候,好多老師都被他的十萬個為什麼問的害怕了,不知道怎麼回答。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直接的目光以及詢問。我那個時候好笑,想著老師肯定是不知道。現在風水輪流轉,該我了!
「我不知道。」其實,我還是很怕他的。就是因為那麼赤果的問題。
「那,回歸上一次的問題,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他小心翼翼地說出這句話來。
「不知道。」那是我的第一反應,不知道最好回答,一問搖頭三不知。
「那,對我呢?如果,你真的是,不喜歡。說出來,也沒有關系。也,讓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只會說不知道嗎?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什麼!」我從沒有見過誰在我面前發這麼大得脾氣,我就一下子愣在那里了。頭腦里一片空白,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畢竟旁邊還有人,但是身體卻僵硬著,連動都動不了。我很艱難地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就這樣看著他把本子摔在我面前,黯然離開,頭都沒有回。
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著,要是江亞的話,他肯定不會這樣對我的。可我為什麼會想到江亞?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抬腳時,腳都徹底麻掉了。渾身像被什麼壓迫者,一直痛。我抹了一下臉,都是水。但是卻沒有下雨。
我撿起本子,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它扔掉。
「你怎麼了?」抬起頭,才發現到他畫畫的地方了。
我搖搖頭。
「不回答也行,不要老是搖頭。喜歡刨根問底的人會覺得很崩潰。」
我想問,原來你下午也在?我想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但是,好像不可能。
他遞過來一直手帕。我接過來,只是擦了擦眼淚,仍舊吸吸鼻子。
「是男朋友?」
「小學同學。」
「呵呵,你好真幸福。一切都有在變化的,但是還是會有一成不變的。」
「你應該好好珍惜的,」他回過頭來朝我一笑,笑容里,夾雜著不可侵犯的美麗,卻又有些哀傷。
「你迷茫嗎?」。
「是,我會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要去理清與任何人的關系。我覺得很累。但是沒有辦法停下來。」
「深陷于黑暗,卻見不到身邊的光明。人本是一種會失陷的動物。」
我懵懂地點頭,其實我沒有懂那是什麼意思。
「手帕,我洗過了,下次還給你。」
「恩。」似乎想起什麼,「下次,有什麼事情試著相信別人,然後說出來。雖然說,是一味的付出,但是還是會想要得到回應。我想,那個男生太在乎你,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你對他表現的是不信任。讓他絕望。」
真的是這樣嗎?我問自己。「可是有時候想要說出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輕輕一笑,「不是讓你敘述事件,只是像你現在這樣對我說話這樣就行了。」
「是嗎?」怪不得一有事情我非得到菲菲或者微微面前不吐為快。但是對于微微什麼時候都不會讓我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會生氣好久。
「說到底,不論幸與不幸,你都要相信。因為和別人存在不同,所以你是特殊的那個。」
「我記得有一個同學和你講過同樣的話,她叫罌粟,爸爸因為吸毒死掉了。媽媽有瘋掉了。不過現在好了,把她接走了。她說,她現在很快樂。而且,也學到了自己喜歡的服裝設計。」
「恩。」他很輕地恩了一聲,然後繼續凝視。
「只是再也見不到了。」
「你很想再見到她?」
「恩。」我點點頭,「有時候我好像所有的朋友都一直在我身邊。但是知道那沒有可能。即使是那樣,我還是會努力保持著那種聯系。只是太過害怕離別,然而真到離別也沒有什麼,只是難過的時候,想起他們會更加難過。」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無論如何都想把一種現在的關系延伸到未來。然而,終是不自由的。太過貪心,或者執拗。」
「誒?」我反問,他沒有回答。
「你快走了嗎?」。想起他中午說的話,我直覺里好像是告別的話。
他沒有回答我。
但是,我知道結果。有時我會想,是不是到最後,沒有一個人會停留在身邊?包括江亞,包括外公,包括罌粟,包括他。
我想起以前罌粟和我講過的,關于她和舅舅家里的一些事情。
她說,「人的心很小,裝不下太多的東西。有些時候會遺留下什麼。就像每次和舅舅他們去點餐的時候。會問妹妹有什麼想吃的?我溜到旁邊看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總會覺得自己多余。然而想著,只有他們對我好了。我還是會擦掉眼淚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我會假裝看不見舅舅臉上的表情。所以,有時候,對于親人來講,並不能所有的時刻都住在他們心里。遲早是要離別的。這是遲早的事。」
我又像看見微微在我面前,無奈的看著我說,「微微人的心其實是很小的,裝不下太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