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舒本以為谷凡和錢花匠要好生把花田的事情商量一下，還有那麼多地方要看，回來的會很晚，沒有想到谷凡回來的反而比昨天還要早，當下便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回來的這樣早，是……不成嗎？」。顏舒忐忑地問。
谷凡看見顏舒擔心了，忙端起笑臉說︰「哪會呢，顏伯母說了，種花的事她心里有數，要我只想著怎麼說服陳縣令把地拿下來。這不，早早就把我打發回來了。」
顏舒「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谷凡拿出顏舒給她準備的肉脯，交還給了顏舒，「只舒兒做的燒餅就香得很呢，顏伯母還說你太慣著我了，喏，舒兒留著吧，平日里連個零嘴也沒的吃。」
顏舒看著谷凡手里遞過來的肉脯，表情怔怔的，擦了擦手，伸手接了過來。
谷凡見顏舒接下肉脯，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顏舒把肉脯放在菜板上，用刀細細地切了，轉手就將碎肉放進了煮著的粥里，用勺子攪了攪，才說︰「好了，你也不用不舍得吃了，大家都借個肉味吧。」
谷凡眼里又是一酸，伸手從背後摟住顏舒的腰，把臉埋在顏舒的頭發里，嗅著發里帶出的微微清香，口里輕輕地嗚咽著。
顏舒拍拍谷凡的手，淡聲說︰「這又是怎麼了？」
谷凡蹭著腦袋不說話，只是手里越發把顏舒摟得緊了。
顏舒也隨她摟著，不時地用勺子攪一下鍋。
晚飯時，顏父看到粥里的肉屑，很是不解，奇怪地看了看顏舒。
顏舒撇了撇嘴角，「沒吃，又帶回來了。」
顏父放下手里的粥碗，很認真地對谷凡說︰「你去山里，體力消耗本來就大，吃點肉食也是應該的，也不用什麼不舍得的。我們這兩年雖然清苦了點，但也不至于不知肉味，有這份心就好了，以後萬不可如此。」
谷凡嘴角咧了咧，想笑一下，卻不知怎麼有點笑不出來，最後說︰「伯父，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舒兒給我做的燒餅已經很好了，實在已經足夠，若是真的體力消耗過大，說不得早已經胡亂塞嘴里吃了。再說今天也沒有走多少路，就連錢伯母也只吃了燒餅，還夸舒兒手藝好呢。」
顏父說了兩句也就算了，三人吃過晚飯，顏父便回了房里。
顏舒收拾起碗筷，悶聲不響地進了廚房。
谷凡跟進去，幫他洗碗。
顏舒也由著她，站在一邊看她洗。
谷凡洗了碗，擦干淨手，看見顏舒雙手垂在身體兩邊，還依稀滴著水，便拉過來，幫他擦試。
顏舒的手，又細又白，指頭長長的，特別好看。
谷凡笑了笑，「舒兒，面脂呢，這些天可有仔細擦？」
顏舒抽回自己的手，不自在地說︰「在房里呢。」
「舒兒去取了來，我幫你擦！」
「我自己不會擦嗎，非得用你。」顏舒鼓著嘴，不樂意去。
谷凡推了推顏舒，「去吧，取來，我給你擦。」
顏舒這才轉身，回房，取了那盒沒有加蒸餾水的面脂來。
谷凡打開蓋子，用指挖出一塊，放到顏舒的手背上，細細地一點點抹開。面脂在兩人的手間慢慢化開，谷凡拉住顏舒的一只手，在手指關節處輕輕按摩，再慢慢從手指向手背方向推開。輕輕地，緩緩地把手上每一處都抹到。
顏舒也不說話，只是看著谷凡認真專注的表情，心里涌過一股股的暖流。
「舒兒，手霜要這樣抹才行，知道嗎？」。谷凡幫顏舒抹好面脂，微笑地看著顏舒的手變得光滑柔軟起來，才開口說。
顏舒猛地抽回手，輕瞟了谷凡一眼，才說道︰「哪個像你這樣抹手，還不生生把人折騰死。」
「當然要這樣抹，不僅手要這樣抹，臉上也這樣抹。舒兒這樣美麗，不好好保護怎麼可以？這里的氣候這麼干，更加要小心呵護。你若是懶怠抹，以後我幫你也使得。」谷凡可不願依著顏舒的性子來，別看顏舒對自己又細心又體帖，其實顏舒對自己的事情很馬虎的。對于人人稱艷的這張臉，更是少有照顧，每每讓谷凡心疼不已。可是礙于畢竟沒有成親，她也不想過于逾矩，不然她早就伸手了。
顏舒听谷凡說再這樣不精心，就要自己動手了，頓時羞赧起來，連連搖頭，「我自己也很認真抹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顏舒用了幾分心在自己臉上，谷凡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她現在沒有條件、也沒有足夠的資格做得更多，只能用話來激顏舒，讓他認真對待。等他們成親以後，她會讓他知道，他做得並不夠。
顏舒不好意思再持續這個話題，轉口岔開，「那你打算怎麼怎麼做，直接去找陳縣令嗎？需不需請人引薦？陳縣令再隨和，也是功名在身之人，咱們普通百姓哪是那麼好見的。」
谷凡也知道這是一件迫切需要解決的事，只是她也沒有什麼門路請人引薦，況且她的打算若非最知近人，她也不願意和盤托出，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都怎麼想的呢。
「我打算先投拜帖試試再說。多去幾次，總是有機會的。」
顏舒點點頭，不準備干涉谷凡做事，雖然知道不容易，但總是一步一步來。
第二日，谷凡先去了縣府邸，遞了拜帖過去。好在看門人也沒給谷凡什麼難看的臉色，還是頗為客氣的，只是眼里那暗藏的鄙夷已經在不經意透露出來了。
谷凡苦笑，塞點好處，這種事她不是想不到，只是她確實囊中羞澀，就是把這個月的工錢全給了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眼。這些人早被養刁了。
有錢人有有錢人的辦事方法，她這種沒錢人就只能想沒錢的辦法了。
谷凡客客氣氣地陪著笑臉，「大姐，麻煩你想著了。」
看門人皮笑肉不笑地說︰「帖子是一定會給你遞上去的，至于縣令大人見不見你就又是一回事了。你想想，陳縣令剛到咱們蔚縣才多長時間，每日里要忙的事有多少，你這樣的，每日里有十個八個，三五個總是有的，慢慢排著吧。」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睨著她，兩只眼角都向下耷拉著，好像睡不醒的樣子。
「這個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是求著縣令大人閑暇的時候，能撥冗一見。總歸是于蔚縣大有好處的事。」谷凡就當沒有看到看門人的臉色一樣，只是這麼說著。
她知道剛剛看門人的話是在跟她要錢，可是她只能裝听不懂。
那看門人見谷凡如此不上道，也懶得搭理她了，一拂衣袖，點了下頭， 當把門關上了，隱隱還能听到看門人的聲音︰「看那窮酸相，還于蔚縣大有好處……呸，她配嗎……」
谷凡早知道听不到什麼好話，心里再憤慨也只能強行壓抑住，掉頭往回走。
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自己訂做的蒸餾工具應該好了吧，得去看看，這又返身往西城走。
進了銅鐵鋪，當初接她活兒的工匠忙迎了出來，一邊熱情地說︰「姑娘，你可來了，東西已經給你做好了。」
谷凡正心里沒好氣，听到那工匠熱情的聲音，心里惡意地想︰是怕要不到剩下的一半工錢吧，哼，除了我還會有誰要那東西，我若不來，你可就砸在手里了，讓你當初跟我拿架子。
這麼一想，心里又覺得痛快起來，「拿來我看看。」
那工匠捧著幾件分開的工具，一一遞給她看。
這一看之下，倒是讓谷凡大吃一驚，看來這古代人的鍛造水平遠遠超過她的預期，當下收起輕視的態度，和顏悅色地說︰「倒也不枉我等了這麼長時間。」
那工匠聞言松了一口氣，笑道︰「姑娘覺得滿意就行，我這心還一直提著呢。」
谷凡笑了笑，都是憑手藝吃飯，誰也不容易。痛快地將剩下的工錢給工匠結清，然後捧著那套蒸餾工具回了顏家。
顏舒見谷凡捧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驚疑不定地左看右看，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拜帖遞了？」
谷凡點點頭，「遞了，我明天接著再去遞。」
「怎麼還去遞，是不是人家為難你了？」顏舒怕谷凡在縣府邸又受了氣，關心地問。
谷凡不在意地笑笑，「為難也很正常啊，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當，就是那麼一回事。說起來那人還算客氣呢，大概陳縣令馭下還是挺嚴的，也沒有說什麼難听的話。」
「那要不要……咱們遞點錢過去？」顏舒提建議。
聞言谷凡倒樂了，「喲，舒兒還知道要給小鬼塞錢呢，不簡單！」
顏舒臉一紅，啐道︰「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說什麼了，省得我瞎猜心。你心里有數就成。」
塞錢？谷凡現在可沒打算那麼做，她又沒有幾個錢，多了她沒有，少了人家看不上，跟不塞也沒什麼區別。
谷凡甩甩頭，不想這個了，反正打定主意跟陳縣令泡上了，多跑幾次，總是有機會的，說不定還能踫上呢。谷凡還是比較樂觀的。
「那你拿回來的這個，是什麼啊？你什麼時候又弄這個去了？」顏舒好奇地把蒸餾工具拆分開看。
蒸餾桶、蒸餾篩、冷卻槽、收集瓶一溜開，攤了一桌子。
「早就訂上了，這不才做出來。剛剛從縣府邸出來，就去取了來。嗯，蒸餾器，用來蒸餾玫瑰的。」谷凡解釋。
「蒸餾玫瑰？蒸出來，做什麼用？」
谷凡笑道︰「可以喝，可以蒸米飯，也可以敷臉用，讓皮膚變得更加水潤白皙。」
「敷臉？像敷藥那樣嗎？用熱巾捂上？」顏舒覺得挺新鮮的，「我听說過用雞蛋滾臉的，還有用珍珠粉的，就是沒有听說過用蒸過的花敷的。」
「不對不對，不是用蒸過的玫瑰敷，而是用蒸出來的水來敷。」谷凡趕快糾正。
顏舒眨了眨眼，「那不是很快就干了嗎？」。
「所以要用蠶絲之類的，泡過再敷上啊。」
顏舒再以忍不住了，呵呵笑了起來，「還蠶絲的，又是一些精貴東西，用你點東西怎麼這麼費勁啊！」
谷凡愣了愣，她是想過要用蠶絲織成現代面膜的樣子，可是倒真沒有想過，做出來的成本確實太高了些。不過，這個倒也好說，有條件的就做，沒條件的當護膚水也就是了。
「不用蠶絲，每天抹面脂前，拍上一層也是好的。你想啊，本來皮膚里的水份就那麼多，多補進去一點，皮膚是不是就變得水水的了？但皮膚里的水是會跑的，所以要在外面再涂上一層面脂，這樣就把水份鎖到里面了，所以皮膚會變得更加細女敕。你不看上了年紀的人，皮膚都干干的，臉就變得皺了。其實如果我們每天補進去一些水份，臉上就不容易出細紋，人看起來會更年輕。再加上，玫瑰里本來就含著大量可以讓皮膚變得白女敕的東西，效果當然就更好了。」
顏舒有些將信將疑，但是谷凡的話又讓他心動不已。顏舒想，自己听到了會心跳，別人一定也會這樣吧。
谷凡又說︰「其實你可以想想，每天剛洗過臉的時候，是不是覺得皮膚比平常的時候更白一些，這也是同一個道理，只不過我們的蒸出來的水里含了很多有益于皮膚的東西，當然比單單用水強。」
顏舒想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又有點遲疑，「那我們什麼時候來做？已經沒有多少刺玫花了，還在壇子里封著呢。」再看看還沒有賣完的玫瑰醬，有點憂心。
谷凡早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並沒有打算馬上就做，「等開下一壇子的時候再做不遲，就是委屈舒兒要晚一陣子才能用了。」谷凡有些歉意，還是她沒有考慮周到，時間也沒有拈準，這次又是讓舒兒空歡喜一場。
顏舒白了谷凡一眼，不在意地說︰「沒有它，這麼多年我不是也過來了，你要是真覺得抱歉的話，做好的第一瓶給我，其它的才許你去賣！」
谷凡心想舒兒怎麼能這麼可愛呢，做好的第一瓶當然是他的，她沒打算這麼快就把那玫瑰純露推出去，至少要在玫瑰花田成功後，采過一季才成呢。現在玫瑰醬賣得正好，所剩不多的玫瑰當然要用來做玫瑰醬了。她也不想這麼早引起太多人注意。
「那是當然的，要是舒兒喜歡，只自己用也是可以的，以後不賣也可以。」
顏舒羞了羞谷凡，「又拿話哄我，當我不知道呢，你若沒有要賣的打算，會花這麼大精力去訂這個？」說著指了指桌子上的蒸餾工具，「這一套下來，要不少錢呢吧，就為了哄我開心？」
「千金難買君一笑，你若開心，這點錢算得了什麼！」谷凡笑道。
顏舒本想繃著臉，但架不住谷凡的一意討好，遂笑道︰「就算你做得到，我也做不到讓你白白浪費心思。這麼好的東西當然是要大家一起來開心嘍！」
谷凡上前兩步，拉住顏舒的手，「別人開心不開心，我不管，反正只要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