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舒適的五月,大靖街道熱鬧非凡、舉國歡慶,為晉遠侯打勝戰凱旋而歸慶祝。
而大靖的燕京,莫府卻上演著另一番景象。
莫府的正廳里,莫府上下皆俯首跪拜在地,聆听內侍用尖銳的嗓子宣讀詔書。
「禮部侍郎莫仲棠之女莫氏,性情溫良、知書達禮、秀外惠中,特奉皇後娘娘口諭,三日後入宮,于駐秀宮學習宮中禮儀,欽此。」
身著蔥綠羅裙少女口中邊喊︰「臣女莫氏接旨。」邊上前接內侍手中的詔書。
宣旨的內侍笑容滿面,諂媚的對少女道︰「恭喜莫小姐,入宮為妃嬪。」
少女低頭靦腆一笑,內心卻咒罵這內侍。
莫仲棠見自己女兒傻站著,心中責怪她不懂人情世故,只得自己上前將早已準備好的荷包,偷偷塞入內侍袖中,笑說︰「小女不懂事,以後還要靠公公指點一二。」
內侍在袖中掂了掂荷包份量,心滿意足的對莫仲棠道︰「莫大人實在太客氣了,恐怕咱家以後還要靠莫小姐幫襯呢?」嘴上一副客氣,但對得來的錢財卻毫不客氣收下。
收完錢財,內侍慢悠悠開口︰「天色也不早了,莫大人,咱家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莫仲棠混跡官場多年,人情世故哪有不懂。見內侍這麼說,他心中也知曉,急上前領路︰「公公,請!」
內侍笑盈盈的隨莫仲棠離開,心中對莫仲棠的識趣很是滿意。
目送兩人離去,莫逸清緊握手中的明黃詔書,心中五味成雜。
莫逸清的母親沈氏見她如此沉默寡言,不似她往日的樣子,便散退眾人,獨自上前安撫︰「清兒,這就是命啊!當初你若答應了與昊齊的親事,也不會有今日之事。唉~」說著,沈氏不免有些嘆息,為莫逸清不能與陸昊齊共結連理而嘆息。
陸昊齊是沈氏胞姐的長子,她從小看著他長大,對他的人品很是了解。兩家老爺不僅是連襟,也是多年好友。莫逸清與陸昊齊也是青梅竹馬,關系很是要好。本想著親上加親,結果自己的女兒偏偏不同意這門親事,于是就這麼吹了。那麼好的姻緣就這麼沒了,能不讓沈氏惋惜嗎?
「即使重來,我也不會後悔我的選擇。我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莫逸清目光堅定的看著沈氏,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哼,還想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將內侍送離折返回來的莫仲棠略微嘲諷的說道︰「這就是你的選擇。原本好好的親事你不要,偏偏要入宮為妃,這下你滿意了。」
「爹,這不能怪我。晉遠侯打了勝戰,想讓自己女兒進宮。誰知道太後以聖上膝下子嗣稀薄為由,要另行挑選幾名妙齡少女入宮。」莫逸清對自己父親這般冤枉她,不滿的回嘴,「搞的我們這些後選的女子,像附帶品一樣,當真不公。」
「混賬!」莫仲棠怒斥,一掌狠狠打落在莫逸清臉上,原本白女敕的臉頰瞬時出現五條血印子。莫仲棠憤恨的說道︰「這種話也是你可以亂說的,不想要命了嗎!」
莫逸清捂著被莫仲棠打腫打紅的俏臉,緊咬下嘴唇,眼神滿是不服氣。
一旁沈氏則看的心驚肉跳,心中埋怨自己對女兒太過縱容,才有今日之事。卻又害怕莫仲棠氣急,不知分寸誤傷莫逸清,急忙上前勸阻,「老爺,事已至此你埋怨清兒也無濟于事。況且清兒三日後就要進宮,臉上留下疤痕可不好。」
「慈母多敗兒。」莫仲棠非常不喜沈氏護莫逸清,將她一同訓斥一番,「清兒會有今日,都是你嬌縱出來的。今日她在家中還好,他日進了宮中才是麻煩連連,說不定還要禍連全家。」莫仲棠氣憤的甩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在爹眼里女兒就這般不堪嗎?」。說著說著倔強如莫逸清,淚水也不知不覺落下,「今後入宮,我定要讓你刮目相看,決不讓你小覷。」說完,莫逸清含淚奔離正廳,要讓父親刮目相看的種子在她心中深深扎根。
望著莫逸清背影消失的莫仲棠,怒氣也漸漸消退,輕聲嘆氣道︰「唉,這皇宮豈是你想的那般簡單。如若可以,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去皇宮。嫁一個疼你護你的夫君,簡簡單單平平安安過完這一世。」
沈氏聞得莫仲棠的嘆息,心中也百感交集,但還是勸慰的說︰「老爺,清兒還小不懂事。等她受過挫折後,便會理解爹娘的用心。」
「希望如此。」莫仲棠長舒一口氣,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囑咐沈氏,「入宮已成定局,你我無力為天。你去看看清兒,看看她傷勢如何,順便指點她一二。」
沈氏知道莫仲棠之所以如此氣憤,還是因為太在意莫逸清,希望她能夠幸福。可這世間兒女又有幾人能懂得父母的苦口良心,也許等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才會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吧。
氣憤不甘的莫逸清回到她的居所——清雅居,不顧形象一坐在桃木椅上,將臉頰的淚水擦干。
早已被沈氏遣回來的月兒、星兒,在听到莫逸清回來的動靜,急忙出來伺候莫逸清。
月兒一出來就瞥見莫逸清哭紅的雙眼,左臉頰還隱隱見五條血印子,顯然剛剛又被莫仲棠打了。見這副景象,月兒哪里還敢怠慢,匆忙回房拿藥酒,要知女兒家的臉是多麼重要。
可星兒卻與月兒不同,她早已習慣莫逸清被莫仲棠責打,對這次莫逸清被打也不是很在意,上前就責備的說︰「小姐,你怎麼老是惹老爺不快。老爺做事自然有他的分寸,你總是與他作對也不是個事啊!要知道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古往今來的老道理了。小姐飽讀詩書,這些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是明白才是。」
「就因為飽讀詩書,才發現這世界對女子太不公。所有的條條框框都是男子定下的,就為約束女子來滿足他們的私欲。」一提到三從四德方面,莫逸清就更是氣憤,將音量不免提高了許多,「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同樣也能做到,還能比他們做的更好。」
莫逸清這麼一發飆,星兒也不敢再放肆,低聲委屈道︰「我也是為小姐著想啊。小姐和老爺作對,總歸是小姐吃虧,與其這般吃力不討好,還不如隨了老爺呢。」
「你先下去吧。」莫逸清見星兒冥頑不顧,怎麼解說也不通,只能無奈揮手讓她先下去。
莫逸清覺得星兒冥頑不顧,星兒也覺得莫逸清讀書讀傻了腦子。
星兒出門正好與拿藥進來的月兒踫個正著,月兒見星兒臉色難看的離開,就知道她又與小姐置氣。她知道星兒對莫逸清忠心,但對她的行為作風卻不是很喜歡。莫逸清隨和,卻也不能不分主僕關系,做不合身份的事。
「小姐,讓月兒為你上藥吧,臉上留疤可不好。」說著,月兒來到莫逸清身旁,將藥酒拿出為莫逸清敷。
「嘶~」藥酒剛接觸皮膚時有一股清涼,但在月兒的搓揉下就有些疼痛。莫逸清撇撇嘴道︰「不就小傷,不用這樣費神的。當初我從馬背上摔下來,也沒這麼夸張。」
「那怎麼能一樣,那次是做好措施,只是手掌輕微擦傷。這次可不同,傷的是臉部。三日後,小姐還要進宮,臉上怎能有傷痕。」月兒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莫逸清,讓她安分接受她的治療。
「哼,進宮雖是很多少女的美夢,可在我莫逸清眼中卻一文不值。」莫逸清黑著臉道︰「男子在朝堂爭斗,女子就只能在後宮中爭斗,而且斗來斗去就不外乎就是聖寵和子嗣,好生沒意思。只要我願意,成為後宮的寵妃肯定輕而易舉。」
「牛皮誰都能吹,做的到才是真本事。聖上的寵妃豈是你想當就能當。」沈氏的聲音突然出現,嚇了莫逸清主僕倆一跳。
「娘,您進來怎麼也不吱一聲,將女兒好生嚇了一跳。」莫逸清按住被沈氏嚇得心跳加速的胸口,不住的抱怨沈氏。
「剛才豪言壯志去那了,不是立志要做聖上的寵妃,這麼一點就怕了。」沈氏坐到莫逸清對面,接過月兒手中的藥膏,親自為莫逸清敷藥,「你年紀也不小了,還讓娘這般操心。皇宮哪是你想的那般,寵妃豈是那樣容易就能當的。」
「說到底您就和爹一樣,懷疑我的能力。我說做寵妃就一定會做成,到時您就等著瞧吧!」沈氏越是貶低莫逸清,莫逸清越是有斗志。
「你啊。」沈氏無耐的搖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她這個女兒就是好勝要強,別人越貶低她,她越是不服氣。她也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只是她的脾氣、性子,實在有些不適合宮中的生活。這以後進了宮,該如何是好。一想到莫仲棠剛才的囑咐,沈氏還是耐著性子與她說教一番,至于听不听的進去,就要看她自己了。
三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便過去。
莫逸清臉上的傷,也很快消腫恢復。在這三日,她想了很多,對自己的未來也有規劃一番。而沈氏在這三日也不消停,和莫逸清說這說那、囑咐這囑咐那,生怕她照顧不好自己。
寅時,宮中派來的接送馬車到了,莫逸清在沈氏依依不舍的目下離去。一臉嚴肅的莫仲棠,此刻眼中也流露出絲絲不舍。
莫逸清揮手與眾人告別,從此她就要離開這個生養她十五年的地方。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見親人。會的,一定會的,她心中堅定的念叨。
馬車‘咕嚕咕嚕’的駛過,從此莫逸清將展開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