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燈光昏暗,暖暖的,充斥著一股淡淡的花香。那花香很是特別,雖不濃郁,卻縈繞帳中久久不散,讓人聞著便覺得周身舒暢。
我恭謹的走了進去,按照規矩,畢恭畢敬的跪地施禮,未敢抬頭。
只听著幾聲輕咳,齊恆虛弱溫和的說道︰「起吧!走近些。」
我恭謹的起身,心中像是揣著一只驚了的小鹿,通通的亂跳著。出于女人的直覺,隱隱的覺得我最怕的事情,終是要來了。心里暗暗思忖著該如何應對。臉上偏又不敢表露出半分情緒。這次與上次迥然不同,如果說上次是我好運得以輕易月兌身,不如說是我的鎮定淡然激起了他征服的。
他是一位王爺,在齊國但凡是他想要的女子,無一人不是滿心歡喜竭盡所能的努力取悅與他。見慣了那些溫順賣乖的女子,突然之間听到我那番離經叛道,不知羞恥的言辭,自然會覺得新鮮。
我不得不承認,他的點點溫柔,確實如水滴石穿般動搖著我的心。讓我曾有那麼一時的迷失。不過殘酷的現實卻是世間最好的清心猛藥,總是能讓人適時的感到生活的凜冽。
「為什麼這麼冷?」他拉著我的手,放在手心溫柔的揉搓著,關切的問道。
我不敢拒絕,溫順的回答,「漿洗幾件衣物,便冰得厲害!」
他拉近我,讓我坐在他的身邊,不悅道︰「為何自己動手?小廝用的不遂心思?」
我假裝羞怯的微微搖了搖頭,欲言又止道︰「那小廝倒乖巧,只是……有些事……終是不便。」
他恍然,嘴角掛著一絲古怪的淺笑,打趣道︰「竟是我大意了。」
他溫柔的幫我搓著冰冷的手指,默了一會兒,眼神灼灼的凝視著我,柔聲的說道︰「你可願跟了我?」
我愣了愣,不敢輕易回答,目不轉楮探究的盯著他的眼楮。
他含笑的幫我捋了捋額前的秀發,溫和道︰「我已是有了王妃的,還有一個側妃,三個小妾。你身份特殊,待我向王上要了你,也只能委屈你做個妾室。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在府中決不讓你受半點委屈。如此,你可願跟我?」
我呆呆的看著他,「我……」字含糊不清的在口中含著,卻無法說下去。我心里清楚的知道,以我現在的身份處境,能夠嫁給齊國景瑞王爺做個小妾,已是最好的結局。可是一想到他已有五個妻子,我竟也淪落到為了得到丈夫一時的溫情,終日和五個女子斗心斗力。作為沒有一點地位的小妾,每天都要看著其他女人的臉色,戰戰兢兢郁郁寡歡的活著。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身份尊貴有權有勢的王爺。此時,他的承諾也許發自真心。不過天長日久,他又會有多少耐心,每天糾纏在我們這些女人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中,為我做主。等到時間慢慢將我們之間那微薄的感情消磨殆盡,我的余生又將如何煎熬?
我的理智不停的叫嚷著,答應他,答應他。可是我的心卻拼命的掙扎著,一遍,又一遍的哀鳴,不要,不要,不要!
我終是無法違背自己的心,緊閉雙眼,將心一橫,惶恐的跪在地上,低垂著頭,決然道︰「我不願意!」
沉默,沉默,除了自己急促不安的心跳,不再有一點聲音。
「你的心是鐵嗎?」。他清冷聲音不帶一絲情緒,默了一會兒。悠悠的輕嘆一聲,道︰「去吧!」
我恭謹的叩首,起身,不敢去看他的臉,還有他臉上的神情。神情恍惚的走出大帳,才發覺不知何時臉上已是淚跡斑斑。寒風拂面,更是冰冷。
返回到自己的大帳,一夜輾轉無眠。直到天空泛出魚白,才長吁一口氣,竟然選擇了,又何必再糾纏。沒有了齊恆的保護,我固然難過,可是這種苦楚,總要比明知道是煎熬,卻仍然糊里糊涂的跳下去,到最後落了個身心疲憊郁郁而終要好。至少此時,我尊重了自己的心,至于以後大不了便是一死。干干淨淨的來,又干干淨淨的走。
原來一個人舍棄了自己的喜惡,忘了自己的感受竟是如此之難。那所謂帶著的面具,竟是要傷得自己體無完膚,才得以八面玲瓏,笑面如花。
無精打采的起了床,平時照顧我起居的小廝,在帳外喚了一聲。听我應他,恭謹的走進帳內,身後緊跟的竟是多日未見的蕭蕭。
他向我請了安,囑咐了蕭蕭幾句,便恭謹的退了出去。
直到那小廝走遠,蕭蕭才回過神來。難以控制的痛哭著,跪在我的面前,不停的磕著頭。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我失魂的愣了一陣,才想起扶起蕭蕭。同她一起坐下,拉著她的手,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瞧。不過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卻經歷了這麼多的苦楚。她的眼神惶恐不安,好像隨時都會有不幸發生。
听著蕭蕭哽咽的述說著她這段日子的生活,听著袁氏王族承受的更加殘酷的折磨,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空落落的。
他拉著我的手揉搓著,嘴角掛著那麼一絲古怪的淺笑,明明是看穿了我的把戲,知道我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找了個身子不便的托詞,他卻順著我說自己大意了。明明被我拒絕了,卻還顧著我的身子,將蕭蕭還給了我。
我猶豫再三,終是覺得該當面謝謝他。也顧不得向蕭蕭解釋,忙起身,匆匆的向著齊恆的大帳跑去。一口氣到了齊恆的大帳,才發現這里竟已人去樓空。空空蕩蕩的大帳還殘留著昨晚那淡淡的花香。可是那依靠在軟榻之上,含笑看著我的人,已是不在。
他就這樣走了,連聲珍重都沒有留下。他是不願再見我,還是覺得對一個像我這般不識好歹的女人,不值得他在浪費時間。望著空空的大帳,我竟連埋怨的資格都沒有。明明是我拒絕,明明是我放棄了一次抓住他的機會。又怎麼能夠要求他繼續追求下去,又怎麼能要求他臨行時定要同我告別?
這一別,他依然還是齊國高高在上的景瑞王爺,而我怕是又將淪為關押著囚車之內,等待著齊王宣判命運的亡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