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昏黃，姜姨娘換了一件半透明粉色紗衣，柔情萬分地跪坐著，梁曄趴在床上由她幫自己捏捏肩膀，不時還拉過愛妾秀美的柔荑把玩一番。兩人濃情蜜意了一會兒，姜姨娘嬌羞道︰「老爺，別玩了，妾和你說正事呢。」
梁曄調笑著捏了她一把︰「我這不也是正事？」
姜姨娘吃吃地笑著，躲開他的手︰「老爺沒個正經，不理你了。」梁曄哄了她一番，兩人便熄了蠟燭。一番雲雨過後，姜姨娘躺在梁曄懷里柔聲道︰「前幾日，四姑娘出嫁，太太令人買了鞭炮，從咱們府里一直放到上船，更不用說陪嫁的銀子，莊子有多豐厚了。妾瞧著心里羨慕，真是應了書上那句，十里紅妝呢。」
「她柳家本就是富豪，如今雅兒又是高嫁，太太自然舍得下本錢，何況這也不算太多，將來嵐兒和九兒也不會比雅兒差。至于妍兒嘛，即便太太不照拂她，我做父親的不會虧待她的。」
「六姑娘是庶出，妾當然不會痴心妄想，與那嫡出的姑娘比肩，我只是覺得四姑娘能得了這好親事，也是人家看在老爺為官一方，前途無量。不知道六姑娘將來會是如何光景，可不要叫我這卑微的生母連累了。」
若妍終究是庶出，生母的身份又不高，只是個丫鬟抬上來的妾。妍兒高不成低不就的，梁曄又不願把女兒送去達官顯貴的人家做妾，將來論起婚事委實有些困難。不過淵兒出息，妍兒也未必嫁得不如嫡出姐妹。梁曄想了想，方答道︰「論身份，妍兒是不如她幾個姐妹，不過我素來疼她，咱們女兒人漂亮又懂事，將來的婚事不會比姐妹們差多少。」做父親的，怎麼會不疼女兒，不想讓女兒風光出嫁呢，何況若妍又是他最心愛的女兒。
「年前，為著九姑娘落水一事，太太愈發不待見六姑娘，妾知道是六姑娘犯了大錯，惹惱了太太，可她如今已經十二歲了，姑娘家的終身大事可不能就此誤了。我說話太太不愛听，不如老爺您去太太那兒說說情，逢年過節，女眷來往，也叫六姑娘出去見見客，要不然她的姻緣可怎生是好。」姜姨娘語音淒然，好不可憐。
「嗯，你說的不錯，幾個丫頭都大了，自然該出去見見世面。」
「怕只怕為了我這個沒用的姨娘，太太容不下六姑娘。老爺，妾有一主意，」姜姨娘湊到梁曄耳邊，呼著熱氣︰「妾未許給老爺前，是老太太房里當差的。老太太為人和善，待我們極好，她對六姑娘也喜歡得緊。現下，四姑娘回來了，她老人家跟前無人替老爺盡孝，不若讓六姑娘到京城去，一來也是替老爺太太承歡膝下，二來，京城繁華，好叫姑娘見見世面，免得她一股小家子氣，將來丟了府上的臉面。」
姜姨娘想過了，若雅嫁的探花郎，將來前程必然不可限量，自己的妍兒想要勝過她，除非在京城里挑個豪門貴婿。梁家的門庭也不低，怎麼說都是東陽侯府的近支血脈，劉家的小公子既然能娶梁旭那個不出挑的女兒，自己的妍兒必然也能嫁入高門。姜姨娘性子好強，雖然看著柔柔弱弱，暗地里卻一直要與太太爭個高下。梁曄的寵愛她是贏得了，兒子這里也是她贏了，沒道理生的女兒會輸給那個榆木疙瘩的商家女。
听了姜姨娘一番話，梁曄心想，母親對我雖然不如大哥，可到底也是慈愛的，自己外放做官，無人替他承歡膝下，確實不好，不過要妍兒小小年紀獨自去京城待著他也不放心。若雅回來後，柳氏沒少在他跟前抱怨，大嫂是如何貪了雅兒的珠寶首飾。「這事緩緩再說吧，我已經外放了這許多年，如今得了上頭賞識，估計很快會調回京城，到時候咱們全家一起回去豈不更好。至于太太那兒，我會去說的，她以後帶女兒出去走動，絕不落下妍兒就是。」
姜姨娘知道這事不能急，可眼看著若妍就要及笄了，以她庶出的身份，若不自己出去結識達官貴人，人家如何得知梁府的六姑娘才是真正才華橫溢，秀美絕倫呢。原指望那楊先生，可這女子也是個不識趣的，自己幾番示好，她都冷冷淡淡的，反倒偏疼若嵐那個莽撞無禮的丫頭，真是沒有眼光。
自打若雅出嫁之後，若嵐若施姐妹倆的日子越發無聊，下課後，若嵐拖著若施抱怨︰「教來教去，女人家就是學這些無聊的，我快悶死了，要不是為了娘，誰來學這些個東西。」
若施微微一笑︰「難不成男孩兒學的很有趣麼？姐姐不妨去背背那四書五經，史記漢書，啊，對了，還有詩詞歌賦，六姐姐最擅長這個，她院子里的丫鬟，名字也好听得緊，都是依據詩文取的。」
若嵐撇撇嘴，歪了一眼身邊的丫鬟們︰「春草，水心，你們的名字不好听麼？」
兩個丫頭趕緊賠笑︰「奴婢們的名字是夏媽媽取的，當然好听。」夏媽媽是柳氏的陪嫁媽媽在府中地位超然，對柳氏又忠心耿耿，柳氏很多事情都交由她去辦，是梁府真正的管家，比起柳氏的貼身丫鬟梨花還要高出一截。春草和水心都是夏媽媽帶進府里的，因為機靈勤快，選在兩位姑娘身邊做了一等丫鬟。
「別說的那麼假，我看你們是羨慕人家吧，我想想，若妍屋里的丫頭都叫什麼來著，啊，對了，一個叫凝霜，一個叫傲雪，冷冰冰的，有什麼好听。」若嵐不屑地輕哼一聲。
若施接話︰「我覺得不錯啊，霜雪無暇，風骨傲然，挺有意境的。」
「她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呢，不就是想炫耀自己出身卑賤，志向遠大麼。她的志向是什麼，你我都知道，不就是找個高門的夫婿好壓過我們姐妹。就想著靠男人，沒出息！」
若嵐雖然規矩了許多，但她骨子里的念頭不曾動搖分毫。自從楊先生開始講史論，若嵐就興致勃勃地關注起歷朝歷代那些強悍的女人，她最崇拜的對象是隋文帝的獨孤皇後，那位皇後不僅不許丈夫納妾，連朝臣納妾她都要管。听了她的故事，若嵐狠狠地激動了一把。課後，楊先生要大家交一篇功課，她竟然破天荒地寫了一大篇。功課交了上去，楊先生一看，頓時哭笑不得，立刻又罰她抄《女訓》。若嵐竟也不惱，說︰「我就是要寫出來，就算先生你罰我日日抄書，我還是要寫。」若施這才覺得姐姐骨子里依舊是那般想法，半點也沒改變。
「九兒，你就沒想過將來會怎麼樣嗎？」。若嵐突然問。若施一下子答不上話，這個問題她想過，而且想了許久許久，許多許多，多到若嵐問起，她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沉吟片刻，若施低聲道︰「也沒什麼特別的，人生不過是落水逐水流罷了。」
她記得自己穿越以前，看過許多種田宅斗文，女主角似乎都傾向于嫁侯府世子，要不然就是直接嫁侯爺。侯府好啊，富貴無雙，權勢逼人，沒事就斗斗婆母妯娌，選中的良人還可以和穿越女一生一世一雙人。最有權勢的皇帝就沒這優點，人生中必然充滿著嬌妃美妾，有志氣的穿越女都不會想嫁皇帝。
有時候若施也會想，為什麼她不是小說里寫的那種女主，大家風範，聰敏機智，腦子里裝了無數宅斗的法子，讓人家一見面就被她的氣勢鎮住。當家一把手，處理內宅事物井井有條；幫母親拉回父親的心，斗陰險姨娘，狡猾庶姐；順便再幫自己找一段美好姻緣，讓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愛慘了自己，再把婆家一堆亂七八糟的關系理順，從此走上幸福的康莊大道。
但是，現實就是現實，她根本沒有那種手段，聰慧如若雅都沒能扳倒姜氏母女，更何況她。而且，若施也不是那種積極主動的人，姜姨娘母女雖然心高氣傲，若施也沒想過因為自己是嫡出的，就要壓人家一頭。事實上，她確實沒有若妍出色，若妍長得好看，又是個才女，而她呢，雖然腦中裝著無數唐詩宋詞，卻沒有一樣是自己的，怎麼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若嵐不止一次罵過她沒志氣。誠然，梁府的九姑娘就是一個沒什麼志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