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花嫁 三十三 微妙

作者 ︰

妙書齋原是男孩子念書的地方,只因梁府讀書的男兒只有智淵一個,考中舉人後他又去了外邊的官學讀書,這書齋便空了出來,後來被柳氏拿來做女孩們上課之用。梁府的書籍均收藏于此,除了正統的儒家經典,還有其余類別的藏書——若施非常喜歡看雜書,柳氏遂令人搜羅了許多放在妙書齋,剛巧古逸風對這些旁門雜類的書籍也有興趣,便經常與智淵到書齋來取書看。這消息傳得飛快,沒一天功夫妙書齋就變成各種「巧遇」的發生地,平時有楊先生在情況還好些,可今天先生病了,各路人馬便紛紛出動了。

午後,古逸風像往常一樣帶著個小廝過來挑書,他一路過來微笑著和「巧遇」的丫鬟們打招呼,姐姐妹妹的喊著,半點也沒有世家子弟的架子。

跟著他的小廝忍不住問︰「少爺,何必對她們那麼客氣,都是些不正經的女子。」

古逸風答道︰「不會啊,都是些小姑娘,女孩子臉皮薄,這點面子總要給的。」

小廝嘀咕道︰「少爺就是太好心了。」

進了書齋,古逸風便看到三個女孩早到了那里。若妍今天一身碧盈盈的薄緞紗裙,手上系一只玉蘭花編織成的鐲子,她只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清麗秀雅,恍若山間的精靈般俏皮美好;若嵐頭一次梳了個規規矩矩的高髻,插一支流光溢彩的瑪瑙墜珠金簪,身著五彩絲線縫制而成的鳳凰花樣絲裙,也有幾分大氣之美。如此精心裝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為了什麼,還好兩個女孩還記得要矜持,身邊是總算帶了丫鬟,沒有孤身前來。

古逸風微笑道︰「燦若牡丹吐蕊,清若空谷幽蘭,兩位妹妹有禮了。」

若妍羞澀地低下頭︰「逸風哥哥謬贊了。」若嵐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問︰「逸風哥哥也覺得我這樣穿好看嗎?」。

古逸風還沒有回答,一直被忽略的古姿瑤就插話道︰「怎麼會不好看,怕是精心準備了許久吧。」她真心覺得梁府的姑娘都是些俗氣的女子,根本配不上自己謫仙般的兄長。瞧瞧若妍一副狐媚的長相,居然一身清雅的打扮,就算穿上全白的也變不成林中仙子;看看若嵐滿身的珠光閃耀,就是一個可笑的暴發戶,以為十個手指都戴上戒指就能充貴女麼。古姿瑤心下冷笑,也好,反正日子無聊得很,正好看看這一家人怎麼出丑。

「今天不上課,妹妹們是過來取書嗎?」。古逸風淡淡地笑,他的臉上常年掛著微笑,如和煦的春風,他的目光總是專注而有神,最奇的是他明明是看著所有人,你卻會以為那目光只為你停留,那神情是因你而柔和。

此刻,若妍和若嵐就被迷得暈頭轉向的。

「是啊,我來取這本《山川志》,可惜放太高了,妹妹取不到。」若妍的功課顯然比若嵐做得足,早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她踮著腳,白玉般的小手指向最高一層的書架,紅艷艷的小嘴微微嘟起,嬌憨可愛。古逸風看了一眼︰「難為妹妹了。」

在眾女子嫉妒的目光中,他修長挺拔的身軀慢慢靠近若妍,白皙的手臂舉起,輕松就拿下了架子上的書︰「給,六妹妹,你的書。」他低下頭和她說話,秀美紅潤的嘴唇輕輕擦過女孩的發絲,空氣里滿是曖昧的氣氛。

若妍的臉都紅透了,長這麼大還沒和男子那般接近過,他整個身軀蓋住嬌小的她,男性的氣息包圍著她,微微抬頭就能看到他溫柔而俊美的臉龐,若妍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書都拿到了,你可以回去了!」若嵐咬牙切齒,這死丫頭絕對是故意的,故意挑這麼個位置好叫逸風哥哥親近她。當然,若嵐絕對不會懷疑是古逸風自己主動的,畢竟他的目光是那麼清澈,無半絲旖旎。何況,若嵐私心認為,古逸風是不會看上若妍這種狐狸精長相的女子。

若妍羞得不敢抬頭,聲如蚊吶︰「謝謝逸風哥哥。」

「不客氣,若妍妹妹。」古逸風仍然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女孩間的火藥味。

這下好了,從六妹妹變成了若妍妹妹。若嵐心里憋著火,恨不得立刻就罵出來,卻顧及古逸風在場,她強忍怒氣,安慰道,別和她計較,名門淑女要保持端莊的形象。若妍不要臉皮自己可不能跟著她這麼干。

古姿瑤撅嘴道︰「哥哥,你對她也太好了吧,不過是一庶出。」她的哥哥自小就受女孩們歡迎,可古逸風對哪家姑娘都是客氣有禮的,絕不逾越半分。古姿瑤很享受這種感覺,什麼女孩古逸風都沒放在心里,他只對身為妹妹的自己好。可眼下,古逸風竟主動去親近若妍,雖說若妍長得確實很美,可古姿瑤不相信哥哥會被美色迷惑。

她心情不爽地開始使小性子︰「哥哥,你好些天沒陪我了,今天天氣好我們不如去放風箏吧,就我們兩個去。」她說完,眼楮斜了斜,看著若妍又憋屈又惱怒的神情,心中十分得意。梁若妍算什麼,哥哥是她的哥哥,她說什麼哥哥都會答應的。

哪料到這一次古逸風竟然拒絕了︰「瑤兒,你到楊先生這里是求學的,即便先生不在你也該好好念書才是,不要總想著玩。多和梁家的妹妹們學學,我听說若妍妹妹就是一位才女呢,是吧?」他一雙眼楮看向若妍,若妍和他對視一眼,立刻垂下頭去,羞答答地說︰「逸風哥哥夸獎了,我讀書不多,怎當的才女的名號,古姐姐才是江浙第一才女。」

「別這麼說,瑤兒被人捧慣了,我還希望若妍妹妹能多教導教導她,她年紀雖比你大,可性子還和小孩子一般,不如妹妹端莊懂事。剛才瑤兒的話你別介意,什麼嫡出庶出的,我最不喜歡用出身來評價女子。」

「那古公子喜歡用什麼來評價女子呢?」若施已經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見若嵐快要發作了才現身。這個古公子真是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地招惹若妍,挑起了女孩間的紛爭,他就那麼開心麼?若施看得清清楚楚,古逸風的眼底並沒有愛慕喜歡,甚至連單純欣賞的情緒都沒有,也許他和于雪兒一樣,喜歡看別人為他著迷。

古逸風也不直接回答,而是先禮貌地說了句︰「九妹妹,有禮了。」他側眼打量這個府里最小的女孩,梁九姑娘一貫喜歡打扮得清清淡淡,和若妍那種裝出來的清雅不同,九姑娘的確是個少見的清純女子,可她似乎無視于自己的魅力,看他的目光是平靜無波的,有時還會帶著審視。古逸風很不喜歡這個女孩,她身上有種讓自己感覺不快的東西。但是,他是標準的貴公子,即便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直白地說出來,該有的禮節他絕不會忘。

「妹妹剛才的問題不對,我不會評價女子,因為每一個女孩都有其美好之處,就像,呵呵,如九妹妹這般呆呆的也會有討人喜歡的時候。」古逸風話還沒說完,古姿瑤和若妍就笑了起來,若嵐見妹妹被嘲笑本想站出來說幾句,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講不出來,古逸風說的沒錯,若施有時候是有些呆呆的,她只好強辯道︰「逸風哥哥說的不對,九兒很聰明的。」

「哦,聰明的九兒。」古逸風表現得彬彬有禮,可他眼里的戲謔卻讓若施有點不高興,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枉費他長了一張清俊儒雅的臉蛋。

「那麼,我可以單獨和我們聰明的九兒說說話嗎?听智淵說,這里好些書都是妹妹求梁夫人買的,想不到妹妹小小年紀的,書倒是讀了不少。」他的手伸過來,輕輕拍了一下若施的頭,若施立刻接收到兩道嫉妒的目光,她更加確定這個古逸風就是故意的。

「不過是些閑書,無聊時打發時間用的。」若施不懂女工也不喜書畫,就看書一樣愛好,柳氏疼女兒,自然她說什麼柳氏就給她什麼,一屋子閑書堆得比梁曄的正書還多。「還有,我可不想和你單獨說話。」

「拒絕得真干脆啊,九妹妹。」

「當然,不想就說不要,真抱歉呢,雖然這樣有點失禮。」若施不是那種善于交際會說話的人,很多時候都直接表達自己的意思,這一點上和若嵐也有些相似。

若嵐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能讓逸風哥哥下不了台呢,她偷偷拉了拉若施的袖子︰「九兒,既然這樣,記得不要打擾逸風哥哥太久。」說完,就一把拉過滿臉錯愕的若妍︰「還站在這干什麼,書也借了,不要妨礙別人。」古姿瑤臨出門前,不懷好意地加了一句︰「原來哥哥喜歡年紀小一點的女孩子。」

若妍和若嵐臉色一黯,若施心里著急,這個古姿瑤,不搬弄是非就不開心麼。古逸風卻回答道︰「嗯,小姑娘比較好,心思單純嘛,更何況九兒是這麼漂亮又聰明。」他拉過若施的手︰「九妹妹真是很特別的女孩子。」說完,再度寵溺地在若施頭上按了一下。

好吧,若施又感受了一遍若妍嫉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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