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冰冷的牆面上,分不清這樣的寒意來自哪里。
早就知道那個自私的女人得知真相後會找上自己,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她身邊的那個才是兒子,而別人什麼都不是。從來沒有想到她會親口承認自己是她的兒子,來得這麼的突然,這麼的殘忍,但是盡管是這樣的原因,她也承認過自己一次不是嗎?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被所有人都拋棄的時候,仍舊這般固執的活著,活的如此的卑微,也許很多人覺得他活著顯得太過的悲慘,為什麼要把自己置于如此可悲的境地,為什麼不去死……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了結自己的生命啊,因為他還有想要執著的東西……
就連那個自私的女人都知道她不可能再屬于自己了,為什麼自己還要這麼的執念,只是有誰知道,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給過他溫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不問他是誰就對他好的人,也許對于兒時那樣的示好,在大多人眼里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可是對于一只腳已經邁進黑暗的陰暗少年來說那是怎樣的存在,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孩子會因為一丁點的施舍而開心,卻沒有人願意多看自己一眼,孩子會因為一點的惡意而萬劫不復,卻沒有人願意拯救他。
其實現在的母親是關心自己的,甚至是視如己出的,但是她與那個女人的協議不得不讓他害怕,盡管知道她現在對自己的好不僅僅是出于她的善良,但是就是因為她的善良逼得他無處可退,找不到喘息的機會,一個陌生人可以因為一個協議對他無微不至的疼愛,而親生母親卻不齒讓人知道他的存在,這樣的事實猶如芒刺在身。
所以,從小他就不願與家人親近,只有那樣的孤獨才讓他有時間療傷,舌忝舐身上的傷口,本以為一生都會這樣孤獨,她卻那樣唐突的闖進了自己的世界,原本迷失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找不到出口,她卻猶如帶著光源般照亮了整個世界,劃破了籠罩黑暗的陰霾。
她親手把自己救回了人間。
那是一個下著雷雨的傍晚,四處是匆忙奔走的行人,冷漠得不願去看一眼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孩子,巷子里暈倒在雨水中的孩子沒有一點的掙扎,更確切的說他一點都不想有人來扶他一把,也許就這麼死了,就不會痛苦了。
可是就在本以為可以月兌離痛苦的時候,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出現了。一把不大的傘牢牢的撐住,為他遮去頭上的雨,盡管什麼也遮不住。
一個全身濕透的女孩蹲在了他的面前,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雨露,卻不忘一手為他撐傘,一手試圖扶起他,那時的她只有六歲,又怎麼能扶起十歲的他,而且那時的他根本就不想起來。
可是那個固執的女孩卻不願放棄,甚至放下傘,全部蓋在了他的身上,不停的拉著他的手使力,那時真的覺得她好可笑,一雙小小的手,力氣小的可憐,卻要試圖拉起寧死不起的男孩子,全力的想要拉他走出黑暗的地域,好像被眼前這幅景象吸引了,他就這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努力的拉自己,不知道過了多久,竟看到了她的眼淚,要問為什麼肯定那是眼淚,而不是雨水,他只能回答,他就是知道。
她哭了,他卻笑了。
見到他臉上的笑,她卻愣了兩秒,隨即噘著嘴生氣的問道,你為什麼賴著不起來?
是啊,為什麼不起來?雖然臉上都是淤青,身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是都只是些外傷,他立馬起身,拉起女孩躲進旁邊的屋檐下,一把小紅傘遮住了外面的世界,方寸大小的地方,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雨還在不停的下著,心里的雨卻意外的停了。
突然一只柔軟的小手觸上他的臉頰,一向不願被人觸踫的男孩卻意外的沒有躲開,她的手好軟,好溫暖,手附在傷口上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痛楚。
「痛嗎?」。她問。男孩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那時候,他是真的沒有感覺到痛,盡管後來住了一個月的醫院。
誰知道,听到他的回答後,她卻哭了,是真的哭得很傷心。男孩有些不是滋味「我不痛,你就這麼難過?」
更意外的是,這時女孩破涕為笑「我還以為哥哥是傻瓜,真好,哥哥不是。」
這句話,就像是刻在心里的溫度,融化了凝結在心底深處的寒冷,那是從來沒有到達過的深度,不曾感受到過的溫暖。見男孩沒有反應,女孩小手緊了緊,臉上全是擔心「哥哥?」
女孩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入了男孩的眼里,這一刻,仿佛世界全亮了「真的那麼擔心我嗎?」。
女孩先是一愣,然後十分用力的點頭「嗯。」
想懷疑她,卻沒有成功,她是那麼的認真,那麼的真誠,男孩封存的心房也不得不打開,也許他的世界並不是那麼暗不見天日。女孩見他又不理會自己,以為他不相信自己,頓時紅透了雙眼,干淨的眼楮里瞬間的蒙上了一層霧氣。
男孩為女孩抹去滾落而出的淚水「你一直都是這麼喜歡哭嗎?」。一年後,他才知道,她真的很愛哭。
蹲在屋檐下的兩個小小身影相互依靠著,女孩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而男孩一直都默不作聲,一字不漏的听著她的故事,一個很長的故事……
關于童年的記憶,他不曾給任何人說過,里面有太多想要逃避的噩夢,也有和她的美好回憶,其實他活的一點也不苦,因為誰也沒有想到一年後他們可以再次相遇,一起對著夏日的夜空,許下了最美好的願望,那是他活下去的原因,有他的秘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告訴她那天自己到底許了什麼願望……
窗外又是繁星閃爍,不知道兒看到的夜空是否也美得讓人眩暈。
一滴冷汗順著額頭低落,樊宸一手伏在心口上靠在牆上微喘,一絲苦笑爬上面頰,看來再美的夜空自己也不能欣賞了,不知道人死後是否也可以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