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澈見底,我和禾熙沿著濱河林蔭小道欣賞兩岸開得奼紫嫣紅的野花,遠處一座雅致院落映入眼簾,小院籬笆上爬滿各色薔薇,濃密的枝葉點綴著明艷的花朵構成一座花牆讓人無法窺得院內乾坤——我午飯吃得有點撐此時有些犯困,路過小院門前時不禁有點羨慕院主人這麼好的午睡環境。
正在門口探頭探腦,忽然「吱呀」一聲院門向兩邊打開,院中走出兩名青衫小童,分列大門兩側垂首而立,半天也不見院中有人出來。我尷尬地慌忙讓到一邊,順便悄悄向院子里面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禾熙牽著我徑直往里走,我腳步不穩差點跌倒,被禾熙一把扶住,忐忑道︰「又是你的朋友?」偏頭看到庭中正立著一名年輕苗條女子,皮膚白晰、容貌秀麗,腕上的翡翠鐲子瑩潤碧透,絕不是普通人家女兒能配得起的飾物。女子沖著禾熙微微一笑,嫵媚又不失端莊,神態同禾熙很是親昵,大約便是傳說中的紅粉知己,看禾熙一臉桃花相,紅粉知己鐵定不少。
女子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笑道︰「哥哥走時甚急迫,難道為的就是這位美人?」語氣中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听得我頗有點不舒服。禾熙轉頭向我介紹︰「這是小琉,朋友的妹妹,你喚她姐姐便好。」我莫明其妙看禾熙一眼,心想我沒讓她喊老祖宗已經很平易近人了,居然還要喊姐姐?
我這種粗陋之人一向不慣伺候權貴,遂微微後退一步,微笑道︰「鄙人尚有些瑣事待辦,你們慢聊我先行一步。」
禾熙不肯松手,不由分說將我強拉到花廳坐下,沏了香茶捧到跟前。
我無奈地看禾熙一眼,不知道這位哥哥逮著我不放究竟想干嘛?
禾熙溫柔道︰「又不高興了?」
我奇怪地看禾熙一眼。
「都說了別想甩掉我。」禾熙輕輕磨搓著我的手指,曖昧得我全身寒毛豎起一半。
禾熙此番舉動明顯沒考慮紅粉知己的感受,眼見小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般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常人肯定閃了,小琉顯然超乎常人,她非但沒走,還提壺添了茶水,涵養不是一般得好。
于是乎禾熙變本加利俯身湊近我耳畔低聲道︰「是不是困了?去洗洗換身衣服,然後到書房里室床榻上躺躺吧。」那口氣就好像我睡慣了他的床似的,太過份了。
小琉手一顫,半杯茶水灑在桌案上。
禾熙秋水含情地看著我,我憤怒地回視他,警告他不要再損壞我的清譽。
禾熙偏頭看一眼小琉,吩咐小侍又奉上些時令鮮果,抱歉道︰「院中芍藥尚好,你再賞玩賞玩,阿羽身子乏了,我陪她去歇息一會。」我全身一抖,抬腳就想踢禾熙一腳。
小琉的眼楮有點發紅,但還是周到地牽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聲道︰「不必管我,你們且去。」
小琉看樣子是對禾熙有情,禾熙平常雖也愛對我做些親密舉動,但人前基本還算守禮守矩注意形象,今日如此反常明顯是針對小琉的,我無辜地被利用豈能不反抗?
「我一點也不困…」
「你從來不說困,每次都睡著了辛苦我抱你到床上去。」
「哪有每次?」
「睡著了也不老實,還踢被子。」
「…」
「早起飯不吃還得我喂…」
「呃,書房在哪兒?」不投降是不行了,感覺再借我十張嘴也分辯不過禾熙。
後來我反思這日的教訓,便去尋了塊木牌,刻了符印,隨身佩戴。雖說符印畫法需應施術的時令、地氣、天象等諸多因素而變換,固定的符印很多時候無法生效,且能調動的法力很有限,不過佩在身上聊勝于無。禾熙對此倒也有幾分忌憚,行為收斂不少,雖平時依然免不了拉拉手、模模臉,但遇到我態度堅決之時已不再勉強。
禾熙同我周旋十數日,毫無進展,想必這輩子沒踫過這麼大的釘子頗為挫敗,便尋了個借口說家中有事來同我依依惜別。禾熙面上郁郁的,說父親召他回去,他一有空便會回來看我。須知史上多少浪蕩公子的艷遇故事都是這樣結束的,我本著最後一次忍忍就過了的良好心態,陪禾熙一直蘑菇到入夜。
送走禾熙我倍感輕松,除了早餐沒人送這點讓我有些不習慣外,其它方面都好得一塌糊涂。在瑜問堂里我又吃到了久違了的胡蘿卜羊肉包,一如既往地沒有羊肉味兒。
八卦哥湊過來大驚小怪地問道︰「你的小情人呢?」
我懶得理他。
「被人給甩了?」
我繼續吃飯。
「我早說嘛,禾熙那種迷死人不償命的美男子怎麼能看上不會梳頭連胭脂上中下等都分不清邋里邋遢的你?」臭小子,前綴這麼長!
「嗯,」我點點頭,「我知道你分得特別清!」
「切,」八卦哥逮住損我的機會就不放嘴,「你一個女孩子家頭不梳、妝不化,身上的衣服千年如一日就是這身白袍子,這怎麼行?」八卦哥伸手擺弄擺弄我在發尾處松松束著的長發嘆息道︰「其實你的發質挺好的,不打理可惜了!」
我端茶水漱了漱口,板著臉道︰「你不做女人也可惜了!」
八卦哥順手抄起茶壺作勢要拍我,發布哥趕忙攔住,道︰「子桐你閉嘴,阿羽心情不好你別欺負她。」
我白八卦哥一眼,不理他們。
發布哥老好人道︰「子桐也是替你著急,你看人家小樂神都已經跟著尹意恆回黎都了,風光得不得了,走之前在山上很是賣弄,子桐看不慣,覺得禾熙比尹意恆強多了,想著你能壓一壓小樂神不可一世的氣勢,沒想到禾熙這花心小子居然跑了?我和子桐都覺得挺可惜的。」發布哥一臉陽光絲毫沒看出半分可惜的樣子。
我覺得他倆真是吃飽了撐的閑得蛋疼,尤其是八卦哥總盯著這點情情愛愛的事有必要替他拓展一下思路,遂一拍桌子呼吁道︰「很久沒練了,走,搓麻去!」
發布哥︰「…」
八卦哥︰「失戀還能有這麼好的興致,你抗打擊能力太強了!」
我︰「俗話說得好︰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機會千載難逢,浪費了可惜了!」
八卦哥︰「…可是宣余下山捉妖去了,咱們三缺一!」
「…」這次是真的郁悶了。
禾熙看上我這檔子事兒號稱逍遙山近十年來的第一大逸聞趣事,群眾普遍覺得我倆太不般配,因此給出了如下兩種可能的解釋︰第一種是禾熙原本看上了小樂神,奈何小樂神已先一步投入黎世子懷抱,賭氣之下便來勾搭我;第二種是我對禾熙一見鐘情死纏不放,禾熙無奈之下只好被我勾搭。這兩種解釋都合理的推論出目前禾熙拋棄我的這狀況,因此大家都覺得自己很英明有遠見,普遍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
我被人前人後嚼舌根兒兩個多月,耳根不得清淨,路過一處竹林時看見幾個護研派的姐妹正聚在一起八卦,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清風一送盡數入了我的耳朵。
只听趙師妹言道︰「听說禾公子對紫羽倒也很體貼周到,我真想不通禾公子看上紫羽哪點好了?」
涓靡掩口一笑,卻不答言。
趙師妹追問道︰「姐姐笑什麼?難道姐姐知道其中關系?」
涓靡等的就是這一問,笑道︰「妹妹冰雪一樣的人兒自然不明白其中奧妙,紫羽雖然外表素淨得很,但那身段兒…」涓靡忽然壓低聲音害我沒听清下文,只見趙師妹和劉玉興雙雙羞紅了臉。
涓靡又道︰「紫羽原是個美人兒,月兌了那身肥舊袍子肯定迷死人。」
趙師妹︰「听姐姐這麼一說還真是,可既然如此禾公子為何又不要她了呢?」
「那麼容易上手,被人玩膩了唄!」
「阿羽不是那麼輕浮之人,姐姐也不好亂講的。」劉玉興連連搖頭。
「我哪有亂講?禾公子上山第二天紫羽就和他同榻而臥,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涓靡拍一拍劉玉興,「而且還是在你的床榻上呢!」
我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三人聊興正濃,我不便打斷她們只好原路退走,一口氣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來,細想想實在是自己太大意不該跟禾熙走得那麼近結果落人口舌。唉,禾熙太風流,殺傷力太強!
這頓牆角听得我的千年好胃口也沒了食欲,晚飯敷衍了半個饅頭,到上床的時候才覺得五髒廟空空,又沒心思爬起來覓食,索性趕緊睡覺,想著睡著了自然就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