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落晉兮 第六章 一見藍雪誤終身(四)

作者 ︰

「今日下午蒼蒼送她回來之時,我就知曉你已見過她。」雖然當時蒼蒼易著容,但他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你既知道我是他那邊的人,那你不怕我會對她下手麼?」

「你絕不會這麼做。」男子氣定神閑,俊美的臉上始終看不出他內心所想。

「你就如此肯定?」

男子略略皺眉,輕嘆道︰「你既知道我在乎她,那就必定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藍衣女子看著眼前俊美無暇的男子,心底暗自苦笑。他真的無論何時都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哪怕她掩飾的再好,他還是能一眼就看穿她。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她喜歡他,所以今日他才如此肯定她絕不會對這個女子下手。如若她真這麼做了,那他勢必會對自己生出厭惡之感。他清楚地知道她太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他才斷定她絕不會去冒這個險。因為,這個賭注實在是太大了,一不小心,她便會永遠的失去他。身處其中卻能不為所動,心思冷靜深沉,將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徹,這般心計怕也只有諸葛明宣才能做到。但倘若,藍衣女子心思一轉,道,「那萬一當時我真的不顧一切下手了呢?」那他又會如何?

「子房一直跟著她,所以我並不擔心。」

「子房?」藍衣女子喃喃道,繼而酸澀微笑,「我就想你怎會放心她獨自一人而行,原是子房一直暗中保護著她。」

自大半月前救回顏落怡起,他便決定不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子房年紀雖輕,但是武功極高,江湖上少有對手,若是讓他保護落落,那必定是極好的。然則這個少年畢竟經歷太多,以至對人都有很強的戒備之心,要想讓他保護落落,那自是要用些法子才行。落落性子天真浪漫,旁人只需和她相處些許,便會不由得喜歡上她,饒是子房和她接觸不多,但幾日下來,對她的性子多少還是心中有數的。他見子房對落落由初始的戒備到慢慢接受,于是便決定適時出擊,徹底瓦解他最後一絲防備。幾日前,他故意聲稱外出,為的就是要給他們兩個獨處了解的機會。相信一日下來,落落的自然純真定會讓他真正敞開心扉,徹底地接受她,相信她。當然,他自可以不必如此頗費周章,他大可在一開始便下令讓他好好保護落落,依子房的性格,相信他也一定會誓死遵從,毫不含糊。但他,卻並不想那麼做。他要讓子房心甘情願地保護落落,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能毫無雜念,一心一意地保護她,即使為她赴湯蹈火,出生入死,也能在所不辭。于是,他又策劃了之後的林中采藥,偶中奇毒和以身試藥的戲碼。雖然之前他也曾猶豫過是否該讓落落試藥,但為了長久的將來他還是狠下心來這麼做了。經過這幾件事情之後,子房果然對落落愈發另眼相看,他知道,一切都按他原先所計劃的一般開始漸漸走上正軌了。

見男子不語,藍衣女子低垂雙眸,道,「但我終究還是這麼做了,不是麼?」

她知道,當她決定下手的那刻起,她便已然不能回頭,這輩子,他是注定不會原諒她的了,因為,他是如此在乎那個女子呵,他又怎會允許那個女子再次面臨受傷的危險?

「的確,我未曾想到你會這麼做。」男子坦然,當時他確實未曾料事情會如此發展,「但你必然有你的苦衷。」男子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眼前的藍衣女子,「你絕非那種因嫉妒他人而會這麼做的女子。」

女子哀戚的臉龐忽聞男子的一番話語驚現一絲愕然,心頭不知為何竟掠過幾許驚喜,「你,不怪我?」

「我為何要怪你?」男子這時幽幽地嘆了口氣,「怪你的身不由己?還是怪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藍衣女子看著眼前的男子,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娓娓道來,「我畢竟是他的人,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該這麼做。更何況,」藍衣女子琉璃若仙的臉上閃過幾許不忍,「這大半月來,他為了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為了找她,他更是出動了燕國所有人馬。若不是極其在乎她,想來也不會這麼做了。」藍衣女子說到這里,再度暗自垂眸,「我知道將她交給他,你必會惱我,或許還會恨我,但我今日這麼做,也算是還了他的恩情。」

「原來如此。」溫雅男子看著藍衣女子,冷靜的雙眸漸漸恢復了往昔的溫和,「落落既已回到我的身邊,今日之事就當未曾發生過。」男子說完,也不多做停留,舉步慢慢向外走去,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既是身不由己,那大可不必將之放在心上。」

藍衣女子本以為男子今夜過來必是質問她而來,卻沒想到他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之後,非但沒有惱她恨她,就連重話也是沒有半句。她本不敢奢望他的原諒,但他卻一直毫無保留地相信著她。而他臨走前的最後那句話分明是怕她心存內疚,安慰她的。

沒想到在他心底,多少還是有她的影子的。

目送著男子的背影漸漸消失于黑夜中,藍衣女子思緒紛飛如槐花。

時人都道一見藍雪誤終身,孰不知,一見明宣才是誤終身呵。論才,他不是她見過最富才學的男子;論貌,比他出色的男子她見過太多;論性情,他雖溫文儒雅,但卻並非對她情有獨鐘;論地位,高官王侯,將相名士,她又哪個沒見過?雖是如此,但他偏偏就能蠱惑人心,讓她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他。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令她藍雪不顧一切,無怨無悔,那個人,則必然是他諸葛明宣。

當初她將這閣取名蒹葭閣,只因他與她的初次相遇是在水邊。這些年來,她苦練琴棋書畫,為的只是讓他多看她一眼,多在意她幾分。卻沒曾想,蒹葭閣建立至今,他從未為她踏入過這里半步。今日見他忽然出現在蒹葭閣,她滿心歡喜地以為他是前來見她,卻不知,他的身旁早有其他女子。明知道他的心從未在她身上,她卻甘願一直遠遠地看著他;明知道自己會遍體鱗傷,傷痕累累,但她也不願就此放棄眼前這個人。那年湖邊第一次遇見他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今生已然逃不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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