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年紀大約在弱冠左右,容顏細致得像是一副早春的潑墨山水畫,一筆一劃都是溫潤,雖是顏色淺淡,卻頗有一番別致的風流體態。
素問多看了他兩眼,倒不是因為他剛剛夸贊的那兩句,而是這個人在八月這個夏日炎炎之中竟是裹著冬日里頭才會用到的大氅,裹得厚厚實實的,仿若眼下不是夏日而是三九寒冬,而他的眉宇之中暗藏著一抹淺灰色,那是常年臥病之人會有的病態之色。
「王爺!」
沈德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垂下了頭恭敬地行禮,心中卻是暗自想著今日怎麼王爺竟是有這般的性子來了王府,也不知道剛剛是被瞧見了多少听到了多少,這樣一想之後,沈德的後背膩出了一身的冷汗,越發不敢去看來人的神色。
王爺?
素問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似乎是明白了眼前這個被稱呼為王爺的人是誰,這人當然不會還遠在萬里之外的慶王,但是無雙城之中被成為王爺又是那麼一臉病容的大約也就只有一人當今天子的最年少的兒子——肅王容辭。容辭的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看向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女子,被一個平民這樣看著本是一件不合禮數的事情,可他卻未嘗有半點不滿,倒是有著幾分的羨慕。剛剛他一進門便是瞧見這個年前的女子,穿花蝴蝶一般在那箭陣之中將箭羽全部拿在手上,那姿態輕巧的不過就像是在花園之中摘取了幾枝花來賞。這樣矯健的身手在無雙城之中並不多見,更何況是一個女子。
「起來吧,」容辭漫不經心地道,「我昨日听聞城中來了一個妙醫,今日一早又听說太妃娘娘已經將人請上了府,一時好奇,所以就來瞧瞧。」他說著又是看向了素問方向,「你就是那個搖鈴醫?」
素問看了容辭一眼,淡漠地點了頭,「是,我就是那搖鈴醫。」
沈德剛剛站起就瞧見素問膽大妄為地看著容辭,言語之中又沒有半點的恭敬話語,他勃然大怒道︰「你這好不曉事的搖鈴醫,見到肅王殿下還不請安!委實是膽大妄為!」
沈德將釘著自己衣擺的箭羽小心翼翼地拔了起來,走到了容辭的面前恭敬地行了禮,接著又道︰「最近幾日太妃娘娘身子骨有些不適,我听說這搖鈴醫倒也是有幾分本事,所以就請回了府中為太妃娘娘問次診,卻不想這搖鈴醫竟是帶著猛虎而來,甚至是將府上的一個婢女的腿給咬傷了,小人唯恐這凶惡的小畜生會橫沖直撞傷了太妃娘娘不得已之下才命人阻止。卻不想這女子公然行凶,還請肅王殿下給小人們做主啊!」
沈德那一番話說盡了自己的無奈和心酸,仿佛他是被逼迫的,楚楚可憐,字字都是為了太妃著想的艱辛,證明他是一個衷心護主的好奴僕。
容辭面色上依舊是掛著盈盈淺笑,他看著素問︰「姑娘是否有旁的話要說?」
素問看著那面色上笑意從未止歇的容辭,這個男人看著溫潤無比,笑語盈盈的模樣,可素問不會真的以為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人畜無害,相反的,她反而覺得這個男人眼眸之中閃著一種名曰興味的意味。
「別說我的虎沒有傷人,就算我的虎傷人了那又怎麼樣?」素問漫不經心地道,言語之中透出了一種高傲的味道,她看沈德一眼,扯出了一個嘲諷的笑來,「難道我還要因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像是一個傻子一樣站在這花園之中被人射成了一個刺蝟不成?」
他昨日听身邊的護衛說起無雙城之中的事情,說是一個搖鈴醫打斷了安家三少爺的腿還迫得人長跪一路,安家三少爺的事情容辭倒也听說過一些,但是在無雙城之中除了自己這不管不顧的慶王叔公曾經教訓過一回,旁人還真是沒有那麼一個膽量敢去教訓。他本以為這搖鈴醫應當是正氣凜然的一個人,即便是個女子應該生得也是彪悍的,眼下見到了才覺得同自己想象之中的實在是相差的太過了,這姑娘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容顏還稚女敕的厲害,但是這眉眼之中卻是有止不住的傲氣存在。
听著素問剛剛說的那一番話,容辭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一些,那話語之中鋒芒太露,到底還是你安少不更事了一些,不懂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沈德看了素問一眼,只覺得這丫頭那囂張的模樣實在是天助于他,他忙道︰「殿下,您看這女子,委實太過野性難訓,竟是在您面前如此的放肆。」
素問並不理會沈德所說的那些話,她徑自走到了那口口聲聲說著被虎咬了的女子面前,她仔仔細細地看了那傷口,看了看婢女的面色,又把了把女子的脈,又取出了一枚銀針去試了試她的傷口處,銀針探入卻是不見其有半分痛苦之色。
「你受傷至少過了也兩三日了,有些傷處已經愈合,有些是被重新撕裂開的。」素問扔了銀針淡淡地道,「這不可能是我的糯米今日所咬傷的。」
糯米听到素問叫她的名兒,慢慢踱到了她的腳邊溫順地蹭了蹭。
那婢女漲紅了一張臉,牙齒咯咯地打著顫,「你……你胡說什麼,明明是被你的虎咬傷的,你……你休要推卸責任!」
素問也不慌,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正在高燒,有沒有覺得渾身骨頭都泛著酸,疲憊的厲害?你這幾日根本就沒有睡好,而且還有些怕水是不是?」
那婢女臉色蒼白,像是瞧見了鬼魅一般,她往後縮著,慌亂地搖著頭︰「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素問靠近了一步,「你有沒有覺得日頭很曬,風很大,很害怕?」
那婢女連連後退,厲聲尖叫著︰「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你會死。」素問忽地落出了一句,聲音沒有半點的溫情,「再過幾日,你可能會出現興奮,狂躁,恐水,怕風,咽喉痙攣,然後你會癱瘓,接著會死……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咬傷你的狗有病,所以,你也病了,和你接觸過的人也有可能會被傳染上。」素問冷聲道,「不過沒關系,反正你也沒多久可活了,那些個人傳染上了就當到了地府之後有個伴兒吧。」
婢女忽地一聲尖叫,她跪在了素問的面前,想要去拉扯素問的衣擺,卻是被素問輕輕巧巧地避了開來。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我這傷勢不是被姑娘的虎咬傷的,是沈管家說你太過囂張,所以讓我來誣賴姑娘的。」婢女一邊哭喊著一邊誠心誠意地朝著素問磕頭,「我是被一條野狗咬傷的,求姑娘大發慈悲救救我。」
素問退開了兩步,她的神情依舊是冷凝著,「我為何要救你一命?這知錯能改是件好事,但是也要看改得及時不及時,你剛剛陷害我的時候,怎就沒想過會要了我的性命?我一貫有三不醫的規矩,像你這種為非作歹之人,本就無藥可醫。」
素問轉身看向那面色鐵青的沈德,漾開了一抹幾乎清麗的笑容,「沈管家既是同她接觸過,那可是要小心上一些免得也被傳染上了,倒時就算有錢也是沒藥方子來醫治,只好將這些個錢財留到地府之中去花了。」
------題外話------
親親親,沈管家死定了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