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如水洗過的一般干淨,最是炎熱的時候已經過去,暑氣在一點一點地慢慢散去,要不得多少日子這屬于炎夏的熱氣就會褪干淨,初秋的氣息就會將整個無雙城全部燻染過。
「听說最近幾日,安大小姐病了?」
舒太妃看著在自己面前的素問,她正低著頭一手拿著剪子一手拿著鑷子給自己拆著手上的傷口,這手上的傷口是當日素問劃開的也是她親手縫合的,鑷子扯出縫合的線的時候有微小的刺痛,舒太妃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絲線扯出的時候觸感。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本該是無暇的手掌心如今多了一道傷疤,就像是斷掌一般地橫過掌心,還能夠看到那小小的針眼。傷口有些微微的癢,這是傷口愈合的時候多少會出現的情況,舒太妃看著素問,她正低著頭拿了一盒藥膏往著她的手上心抹著,藥膏有些微微的沁涼,倒是緩和了那癢意。
其實不能算是安大小姐病了,那蘇姨娘據說也病的厲害,就像是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棺材似的。這些也都是她身邊的那些個丫鬟婆子不經意之間談起的。原本的時候舒太妃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但這才短短幾日,這安家就已經成了這樣的多事之秋。舒太妃直覺,反應就是這一切和素問離不了干系,所以今日從素問踏進門開始,舒太妃看她的眼神就帶了幾分探尋,像是在看著素問這一切是不是同她有關的,只是不知道素問到底做了些什麼。
「或許是吧,這人總有些個頭疼腦熱的時候。」素問神色如常,她給舒太妃抹完了藥膏,抽了帕子擦盡了自己的手指之後方才給舒太妃診了診脈,良久之後方才收回了手。
「太妃已經痊愈。」素問將自己手上的那一盒藥膏遞給了伺候在旁的老嬤嬤,「這膏藥每日給太妃抹一次,雖不能完全將疤痕去除,但也能夠疤痕減淡到最低。」
老嬤嬤收了東西道一聲。
舒太妃看著素問,自己剛剛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也在看著素問,只見她的眉頭都沒有皺起來過分毫,這樣的沉著淡定不是說明素問和這件事情半點關系也沒有那就是代表著這事是由她而起,所以她是一點也不意外。舒太妃也是自詡閱人無數的,在後宮那種吃人的地方呆過的人自然是要比常人感受得更多更不一樣一些,她看素問的時候卻是覺得自己對著的是一個湖,一個不知道深淺的湖,這接觸的多了會覺得越來越看不懂她。
素問看著舒太妃,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靨來︰「其實這件事情同我沒有多大的干系。」
素問的模樣有些無辜,她的確是覺得這件事情和她的關系不大,安卿玉病了,不過就是她等不及無雙城之中再有藥,所以只得服下那些個在她眼中骯髒無比的藥劑,安大小姐自然是覺得自己心中不大痛快的。而那蘇氏更是和她沒有多大的關系了,從頭到尾自己可是連一個頭發絲都沒有踫過她,說不過就是氣急攻心罷了。素問可算是什麼都沒有做,但卻也什麼都做了,如果不是她對著安卿玉下了那種藥,這些事情都不會出現。
舒太妃自然是不會相信素問的話,但這些是是非非同她也沒有多少的關系,這安家再鬧騰那也是安家的事情。舒太妃看著正在收拾著東西的素問,嘴角微微一笑,這些日子以來她倒是有些喜歡這個小丫頭的,話不多,從來不會在自己的面前說什麼是非但也不會在自己的面前仗著自己醫術高明而擺弄或是要求一些個賞銀,頗有幾分淡泊名利的姿態。
「你這藥鋪子已經張羅妥當了?」舒太妃對素問心中有幾分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她的緣故,舒太妃想自己大約早就已經魂歸天際了,所以對于舒太妃來說素問之于她就是救命之恩的恩情,所以舒太妃對于素問的事情也有些關懷,「若是有需要本宮幫忙的時候,素問姑娘還望不要客氣,只管同本宮說就成。姑娘聰慧,有些事情切莫對人言起。」
素問虛應了一聲,她當然知道舒太妃這麼說不過就是因為自己救治了舒太妃的緣故使然,當然舒太妃也不是真心想著要感謝自己的,不過就是為了求一個心安罷了,並非是真心想要為她幫忙的,更多的就是因為她知道的太多。舒太妃中毒,看著不過就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細細想來,這卻是同皇家之中月兌不離干系的事情,其中的錯綜復雜,幾乎是叫人心驚和嘆息的。所以,舒太妃現在賣了這樣的一個人情給她不過就是為了讓她閉上嘴,有些當說的有些不當說的叫她記得清清楚楚的。自己想要在無雙城之中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只要不多言,舒太妃自然是會賣一個面子給她,但是外頭要是有些風言風語,到時候就……
素問嘴角的笑意不滅,也覺得舒太妃這人實在不容易,明知道是誰下毒毒害了自己還是要讓自己當做沒有這樣一件事情的發生。
「我只管治病,旁的不會關心。」素問將竹箱子收拾妥當,正色地看著舒太妃,她對于這種事情沒有興致,也更加沒有興致參與其中。「這也是我最後一次來慶王府為太妃娘娘診治,往後自是不會再來。」
舒太妃看著素問,她知道她剛剛說的話素問是听懂了,但一听到素問說往後都不會來的時候,舒太妃微微有些詫異,她道︰「可是府上有人對你不好?」
舒太妃看素問還是很有眼緣的,雖然很多時候是她在說而素問是一直一聲不吭的,就是因為這樣,舒太妃覺得很心安,覺得素問是一個不多事的人,不會像是尋常人一般巴巴地不放刻意地討好,又不像是一些故作冷漠想要引起自己的關心,素問的冷淡那是因為她對這些事情,對自己對慶王府都沒有半點的興致的緣故,那種沒有興致是真的沒有半點的興致而不是刻意的假裝。有時候舒太妃也覺得素問這人安靜的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姑娘應該會有的模樣。她讓人調查了素問,卻是半點也無所獲,只知道她不過就是一個搖鈴醫,差不多走過了大半個東岳大陸,身邊除了一個叫做挽歌的護衛幾乎可以算是孑然一身了。對于這樣的走天涯的孤女,舒太妃的心中也不免地有些憐惜,這樣的女子真是可憐。
「太妃娘娘多慮了,府上的人對素問極好。」素問道,自從那不長眼的沈管家被趕出慶王府的時候,這府上的人每每見到自己可謂是禮遇有加,只差沒有噓寒問暖了,素問真心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好,「太妃娘娘已經痊愈,自然是用不到素問了,而素問也已經做到了答應肅王殿下的事情,往後再往慶王府上跑一是沒有由頭二也不想叫人說什麼閑話,所以素問是不會再來了。」
舒太妃听著素問這樣說,也覺得的確是這麼一回事,醫者本身就是為了治病而來,當病人痊愈的時候自然也就沒有用得到醫者的時候了。但這些日子她和素問之間已經建立了有些不同于尋常的醫者和病人之間的,舒太妃身邊也沒有個什麼說話的人,有些時候也會同素問絮叨一些事情,也已經習慣了每隔一日就見到素問一回,這突然之間說不來就不來了,這叫舒太妃也有些不適應了。
舒太妃張了張口,方要說話,卻是見自己府上的周管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他行了一個禮方才對著舒太妃激動地道了一聲︰「太妃娘娘,王爺回來了!」
周管家是剛剛一路跑進來的,所以這一奔跑幾乎是讓他這一把老骨頭沒有提上一口氣來,喘得厲害。這喘氣如牛的同時卻又激動無比。
「回來了?」舒太妃一下子站起了身來,那激動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她急急地道︰「來信不是說要再過幾日才能到的麼,怎就突然之間就回來了?」
舒太妃听到慶王回來了這事兒也是意外的很,她這一直都是在算計著日子,從容辭說半月之余就能到開始,舒太妃就是整日在數著日子,如今這半月之數還未到就听到說是要回來了,這怎麼不讓她為之意外呢。
「皇叔知道太妃娘娘思兒心切,所以可謂是日夜兼程,這三十萬大軍還在後頭由副將率領著還有幾日才能到,皇叔領著一騎輕騎先行回城。」帶著輕笑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一身大氅的容辭坐在輪椅上由著自己的親信抬進了這小花廳之中,容辭的臉上帶著笑,素問看容辭的面色比上兩日自己在鋪子里頭瞧見他的時候還要來的蒼白無力的許多,那面色之中的枯敗之色宛若死氣籠罩一般。
容辭對舒太妃說著,臉上的笑意不減,「那報信的人說皇叔已經在二十里地外,再過一會便是能夠出現在太妃的面前了,太妃娘娘可總算是安心了吧?」
容辭同舒太妃說完之後然後這才看向素問,神色之中有幾分的笑意︰「素問姑娘也在?」
「肅王殿下吉祥,」素問朝著容辭行了一個禮,神色平靜地道,「今日來給太妃娘娘拆線,這就要走了。」
素問說著就是要告辭,卻是被舒太妃一下給叫住了,「素問姑娘且慢,素問姑娘對本宮有大恩,怎就這般就走了,也應當讓我兒見上姑娘一面當面道上一聲謝。」
舒太妃剛剛被容辭的那一番話說的心中微微有些激動,慶王容淵已在邊境長達半年有余,在這半年之中,舒太妃幾乎是食之無味睡而不寐,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要回來了,心中的激動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的,但見素問轉身就是要告辭,舒太妃直覺便是將素問留下來,這感謝的話雖然不過就是口頭上的一句話而已,卻也代表著一種禮數。
但是舒太妃在心底之中更多的卻是覺得素問是有些才學的,在醫術上的造詣只怕是太醫院的那些個人都是比不得的,遙想當日自己中毒,太醫院的太醫都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而只有素問輕輕松松地就將她身上的那些毒術給清除了干淨。自己尚且如此,如果他日這中毒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淵兒,只怕到時候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所以舒太妃也想著淵兒如果能夠結識素問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她眼下也就只有以這樣的一個名義先將人給挽留下來。
素問想要推辭,舒太妃卻是不等她說話,便是由自己身邊的婆子攙扶著匆匆地進了內寢之中想要換一身衣衫等著自己那一路風塵僕僕而來的兒子。
素問看著那一溜煙地就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舒太後,自打這毒解了之後,舒太後這精神是一日比一日來的抖擻,且又是一日比一日來的身體康健甚至是步履如飛了。
容辭看著那神色之中有著一些微微懊惱之色的素問,輕笑了一聲,她這不愛搭理人的性子倒是半點也沒有改變。這微微一笑之後,容辭只覺得心中一悶,微微地咳嗽了起來,他急忙是從袖子之中扯出了帕子掩著唇,他這一陣咳嗽也惹得一直盤旋在素問腳邊的那一只黑虎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著。
在一陣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聲之後,那帕子上沾染上了一些血色,就連容辭那蒼白無力的唇上也沾了鮮血,在那一張蒼白無力的臉孔的襯托下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身後的清風清朗瞧見容辭這般,清朗撇開了臉不忍去看,這前幾日王爺不小心感染了風寒就染上了這咳疾,這兩日咳嗽的是越發的厲害了,昨夜開始竟是咳出了鮮血來了。而清風卻是看向素問,有些時候他是真心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人給綁到素問的面前來給王爺診治,他時常想著,如果是素問的話應該會有些辦法的,這就算是不能根治至少也應該有辦法緩解一些,總是比得太醫院那些個診治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半點好轉的太醫來得好一些。
清風不明白,為何殿下就是沒有開口求醫,明明眼前這個女子就在面前,他怎麼的就是不試上一試。
素問听著容辭的咳嗽之聲,光是听著他那咳嗽她就知道眼前這個人已經傷寒入體已經到了肺部,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是熬不了多少個日子了,不過他這樣破敗的身子要麼是不染上其他的病癥,只要染上一些個風寒就已經足夠要了他的性命,就像是現在這樣咳血……
容辭緩了幾口氣,又細致地地將沾染了血色的唇擦拭干淨,他這一抬頭就見素問勾勾地看著他。容辭長這麼大,見過的美人不少,卻沒有一個人的那一雙眼楮能夠比素問的更加漂亮,她就是站在那邊那一雙小狐狸一般的眼楮就像是會說話,尤其是這樣黝黑地看著自己的時候,幾乎是叫人心馳蕩漾,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如何想。
容辭將那染了血的帕子收進了自己的袖中,坦然的神色就像沒有發生過剛剛咳血的事情一般,清風接了婢女遞上來的茶水遞給容辭,容辭接過了茶盞微微喝了一口,只覺得自己的口中滿是血腥氣息,他壓了幾壓方才將那血腥味鎮壓了下去。
「姑娘在看些什麼?」容辭低聲地問道,他的唇邊有著不滅的淺笑,溫柔的就像一抹雲。
「我在看,那染了血的帕子你怎麼不扔了,難道還要留做紀念不可?」
「或許是吧,也不知道多久之後那一方帕子會全部被血給染透了。」容辭微微一笑,那姿態全然沒有半點的在意,甚至還有了幾分調笑的姿態。
素問听到容辭所說的這一句話一想到那一帕子不知道要多少時間才可能會被鮮血染透且還是得在一回一回的咳血之下,她忍不住蹙了蹙眉頭,被惡心到了,但這言語上卻還冷漠地道︰「會有這個機會的,你眼下不是傷寒入體了麼?只怕整個太醫院之中都沒有太醫敢對你下方子了吧?」
容辭听到素問這樣問,她倒是猜測得極準的,如今他這個身子已經很少有太醫敢開一個方子給他了,太醫們的心思容辭也是知道的,就怕這一時不慎之下他這樣一命嗚呼了到時候就是天大的禍事降臨到了頭上。容辭也心知這一點,他也不在意,自己這個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死了也就是死了免得連累他人。
「姑娘猜得極是。」容辭點了點頭,他看著素問,不知道是自己這臉色實在是像是一個將死之人還是因為她的醫術實在太高明了。
素問上前了幾步,她微微俯下了身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容辭。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極近,容辭甚至能夠看到素問那隱藏在蒼白皮膚下那淡青色的血管,那血管淡淡的,仿佛只要自己在貼近一些就能夠看到其中血液的流動。在她俯的那一瞬間,那未梳起的長發如同瀑布一般流瀉下來,有幾縷甚至垂到了容辭的手上,他不著痕跡地將手微微收回了一些卻是觸踫到了那如絲如墨一般的順滑的長發,容辭微微撇轉開了一些視線,這樣同一個女子接近其實是于禮不和的,尤其眼前這還是一個姑娘。但在鼻息之間,容辭倒是能夠聞到一種淡淡的香味,不是胭脂香粉的味道而是藥香,混合了許多種藥物的香味,淡淡的,輕輕的還有一些微微的苦澀。
「你不想讓我給你診治嗎?」
素問慢慢悠悠地問道,看著容辭的時候,有很多時候素問都在想這個已經快病入膏肓的男人會在什麼時候會開口向自己求醫。對于這一點,不是她自夸自己醫術是有多高明又或者是有多覺得卓絕,而是他身邊的那兩個護衛的眼神之中根本就很清清楚楚明明巴巴地寫明了這些訊息,甚至連她自己也在等著,等著有一日容辭會開口,這樣的人,素問也見了不少了。那些個原本自詡高人一等的人到最後的時候還不是在死亡來臨之時全部都變成了孬種的模樣。所以素問也在想著,想著容辭在受不住的時候一定會開口。
但直到現在,這個已經身體破敗的幾乎快要一腳踏進棺材里頭的人卻還是梗著一口氣沒有開口,素問不知道容辭到底是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呢還是故意的,故意不開口。
容辭點了點頭,卻隨即又搖了搖頭,他給予素問的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回答。容辭想讓素問診治,卻又不敢讓素問診治。他想,自然是因為他還想要再活著,不管是貪戀榮華也好,還是有留戀之人也好,容辭都是想要活著的,他要活著的理由其實也很簡單,他才這樣年輕的年紀,想要做的事情很多都還沒有做到,沒有一個人不是渴望著能夠讓自己活得更加長久一些的,他也是不例外的。但他不想,卻是因為素問一旦診治他,要是治好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但是如果沒有診治好她,歷代以來都有御醫為帝王殉葬的先例在,他一死,素問又怎麼可能能夠幸免于難。
她還這般的年輕,還是一個小姑娘呢。容辭又怎麼能夠忍心素問這樣過的恣意的人因為他而沒了性命,她這樣的姑娘就應該這樣無所顧忌地生活在天地之間才對。
「殿下倒是個心善的!」素問淡淡地道了一句,她原本還以為這皇族之中的人都應該是以自己利益至上的,要不然就像是皇長孫這樣的才是應該像是皇族之中的人應該有的模樣,而不是像容辭這樣居然還會為別人考慮的。
「你還個小姑娘。」容辭輕笑了一聲,「我不能害了你。安家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你若是想要在無雙城之中立足,對于這些個權貴之人不能那般的任性。」
容辭的聲音里頭帶了一些個語重心長的意味,對于安家的事情容辭也是曉得幾分。這安大小姐身體抱恙還有蘇氏一病不起這件事情,他也是有些耳聞了一些。雖然還沒有明確地表示是素問所做的,但他知道在蘇氏一病不起之前素問曾經被請到安家見過安家大小姐,只要這一點只要有心人為之一定是會覺得是有人特地加害的。為此,容辭還特地警告了自己那曾經為了安卿玉而出頭的佷兒,免得他再是頭腦發熱去尋了素問的晦氣。
當然容辭這般做是有些維護素問的存在,但也不乏想要保住皇家的顏面,他也不想讓自己那死去的大哥唯一的血脈被人當做槍把子使,更不想容毅他再同素問交手,上一次素問只是把他丟出了門,下一次容辭可不能保證依著素問的性子不會將他弄的缺胳膊斷腿。這樣一句話真心應該讓蘇氏來听听,這樣的話才是一個沒有泯滅良知的人應該說出口的話,哪里像是她這樣別說是對一個小姑娘了,就算是對一個小嬰兒蘇氏照樣能夠下得去手。素問對于容辭那語重心長一般的話沒有出聲,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出氣要比進氣多有今日未必會有明日的男人既然會是這樣的好心這樣勸解著她,這是素問沒有想到的。就因為她救了舒太妃一回?還是他還有別的地方是需要她的?!
容辭看到素問的眼神之中充滿著防備和猜測,有那麼一瞬間,容辭心中有幾分憐惜之情溢出,想來素問這些年的經歷使然,才會使得她是這般的不相信人。容辭嘆了一聲,他雖是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卻從小未曾一起成長,而身為皇子自是不缺什麼,自然也沒有什麼教導人的機會,雖然覺得素問未必會听著他的話,但有些話容辭覺得自己應該是要說上一說的。雖然現在安家的人未曾對素問做出些什麼,但並不代表著永遠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這爛船也有三斤釘更何況安家還算不得一艘爛船,只是現在迫于形勢罷了,等到=有著反擊時機的時候,未必還會放任著。尤其如今慶王班師回朝,安家那在軍營之中的大少爺也應該是回來了,容辭曾對安家那大少爺安晉元有過幾面之緣,那人傲氣十足,少年當勇,必然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更何況如今安大少爺在戰場上曾以先鋒將的名義得了幾次戰績,就連他的父皇也是贊譽有加,大約也是會賜封些什麼的。
無雙城之中關系錯綜復雜,蘇氏的娘家在無雙城之中也是有些關系的,有些事看著並不算有多大,但也很有可能在瞬息之間轉變成了一件大事。這些,很顯然的,素問這樣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不會懂得的,容辭在素問的身上很多時候會看到自己早些年的一些個性情,只覺得以一人之力就能夠改變很多事情,但到三年前的時候他才幡然領悟到。這樣的一個小東西又能做到什麼呢,鬧騰的再多若是沒有人看著,只怕是要被那些個老東西給吃的一干二淨了。
而這些容辭自然是不願意瞧見的,哪怕自己願意幫著她兜著這些,可等到他咽下這一口氣的時候,她又當如何?
素問看著容辭,她實在不相信這個不過就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人,若說他們之間的關系是有多麼的融洽,這是根本就談不上的,他倒是願意給自己說這些個事情,這些倒是讓素問覺得有些意外,容辭這人看起來也算是涼薄,並不像是一個樂于助人的人。
「或許吧,也許不過就是蚍蜉撼樹,但這沒有做過你又怎知道我一定是做不到的呢?我還年輕,就算是失敗了還有的是機會。」素問看著容辭漫不經心地道。
容辭點了點頭,也算是認同素問的話,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姿態的確不錯,而她也的確年輕,即便是失敗了也有的機會。「只是,這有些事情即便是失敗了也有機會,但有些機會失敗了就不會再來了。」
素問想了想,道了一聲︰「你說的對!」她迅速地出手,掰住了容辭的下巴扣開了他的嘴,往里頭塞了一顆鮮紅色的藥丸,幾乎沒有人會想到她會突然之間這樣快出手,所以即便是清風清朗兩個人也沒有阻止素問剛剛的動作,甚至是在她塞完了藥之後方才反應了過來。
那一顆藥丸入口即化,幾乎沒有讓容辭反應過來這藥丸就已經化成了一灘水咽下了他的喉頭,那藥味並不清苦倒是有些微微的沁涼,但一如喉之後卻是化為劇痛,幾乎讓容辭整個人弓起了身子,隱藏在皮膚下的血管全部都橫起,容辭那一張臉幾乎是痛苦萬分,他的雙手死死地扣著輪椅的椅背,那瘦骨嶙峋的一雙手,指甲深深地陷入到木頭之中,劃出了一道指痕。
「你這妖女!」清風清朗嗷叫了一聲,想要竄上前同素問拼命。
但是有一個身影卻是比清風清朗還要來的迅速,那一抹紅的身影像是箭一般竄入了花廳之中,那人有著冷峻的眼,潑墨一般的長發還有一襲幾乎是要紅透人眼的紅衫,宛若出了鞘的天子之劍一般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端正清冽。他手上的長槍更是鋒利無比,一出手就是直接朝著素問的咽喉而去,如果不是素問閃得快,剛剛她就要被這一槍刺穿了喉嚨。
長槍在他的手上揮舞著,那是宛若舞姿一般優美,卻帶著凌厲的殺意。他的一招一式看似簡單卻招招直撲要害而去,速度更是快的叫人招架不住。
素問沒有提防突然之間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出現,更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個高手出現,她幾乎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就對上了這樣一個高手,一個絕色容顏,紅衣如焰,遺世孤立的男子。
素問幾乎是半分都不敢松懈下來,因為在她一時不慎之間,她的長發竟是被席卷而來的長槍以氣勁削去了一小縷,素問知道如果自己再這樣松懈下去這削去的只怕不是自己的頭發而是自己的腦袋了!
素問抽出了自己腰間系著的銀蛇劍,長劍一抖纏上長槍,卻是在下一瞬長槍貫穿而來的氣勁掙開了她的銀蛇劍,這氣勁更是震得她虎口發麻,幾乎是握不住長劍,這一交手素問就知道自己的內力在眼前這個人之下,既然不能硬拼,那就代表著只能智取了!
柔軟無比的銀蛇劍再一次纏上長槍,在被氣勁掙開之前,素問以左手握上長槍,右手一抽,將銀蛇劍一下抽了下來,銀蛇劍宛若長鞭一般打了個卷直沖那人的門面。
而那人卻宛若早就已經知曉素問會有這樣的動作一般,他放開了長槍,躲過那致命的一擊。素問得了空,將手上長槍一轉,直朝那人而擲去,那人一個鷂子翻身,竟是踢了長槍一腳,踢得長槍一下子調轉了方向,那人一手握著槍尾,一手握著槍頭將長槍彎曲成一個扭曲的弧度,直朝素問而去。
這一槍來勢洶洶,素問閃躲而過,這一槍帶著雷霆之勢,直接射入了花廳的正堂之間的牆壁之中,槍頭入牆好幾寸,槍尾還在晃蕩著發出細微的聲響。
「把解藥交出來!」那人指著素問,他的聲音沁涼就像是寒冰一般。
舒太妃被花廳里頭的動靜驚到了,她匆匆忙忙地從內寢之中走出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一片狼藉的花廳,容辭一臉痛苦,素問一張臉變成寒霜,而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兒子容淵正一臉寒霜地站在花廳之中。
「這是怎麼了?」舒太妃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剛剛不過進去換一身衣衫而已,她看了看素問,最後還是將視線落在了自己兒子的身上,她走近了幾步道,「不是說還有一會才會到麼,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容淵沒有看自己母親一眼,他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看著素問,又道了一聲︰「將解藥交出來!」他的聲音比最初的時候還要冷上幾分。
容辭按捺不住自己胸中的難受,他一低頭,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鮮血噴濺開來,也濺上了素問的裙擺,清風清朗見此一雙眼楮都紅透了。
「妖女!」
「不得無禮!」容辭伸出了手阻攔住了清風清朗的腳步,他用衣袖擦盡了自己嘴角的鮮血,方才抬頭看著素問,雖然剛剛那藥丸一入喉之後叫他難受無比,但這剛剛一口鮮血撲出的時候,他倒是覺得舒坦了幾分。
「皇叔,我沒事。」容辭淡淡地道,「剛剛素問姑娘給我服下的應該不是什麼毒藥,反而我倒是覺得舒坦不少。」
容淵看著容辭,在這個年歲同自己相差無幾的佷子的面上看不出半點的偽裝之後,他才相信,他上前了一步,那一張絕艷的臉面無表情地道︰「姑娘,抱歉。」
素問看了容淵一眼,說出了她在見到在無雙城之中不少女子心中宛若神諦一般的男子時的第一句話,也叫容淵印象深刻不已的話。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