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期看著素問,發現素問也在看著他。
「素問?!」
姚子期不甚有期待地看著素問,他低聲叫了一聲,心中滿是淒涼的感覺,覺得自己多半是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可是他這死法實在是也太丟臉了一點,如果可以的話,姚子期覺得自己最期待的死法大概還是壽終正寢。姚子期的思緒還停留在素問同鳳清在那邊的交談時的那些個話語,還有就是素問對著鳳清說就算是殺了他也無所謂。听完那一句的時候,姚子期整個人都陷入在情緒低迷之中也就沒有听到鳳清答應下來的時候所說的那一個「好」字。
所以現在乍然看到素問蹲在自己的面前看著自己的時候,姚子期幾乎是不帶任何希望地開著口叫著素問的名兒。
「乖!」素問應了一聲,看著姚子期的眼神十分的饒有興致,她打量著姚子期。此時此刻的姚子期是真心像是一個蘿卜,只有腦袋和脖子是露在外頭的,其余的那可是半點都沒有露出來的。而且身體和泥土的契合程度,並非是挖了一個坑將姚子期給埋了下去的而像是生生地從地底下長出來似的。
姚子期听到素問對著他說的那一個乖字,他也是十分的意外,這一個乖字十分的清晰,就像是在回應著他之前的叫聲是的。姚子期眨巴了兩下眼楮,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著問道︰「你能看到我?」
素問覺得姚子期這被種得原本腦袋就不是很聰明的,如今看起來是更加的愚笨了,就連這樣愚蠢的問題都已經開始在詢問了,素問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子期,這才緩緩地道︰「如果你指的是你現在這蘿卜的模樣,我想我大概是看到了,而且看的還挺清楚的。」素問細細地看了看,發現姚子期的鼻子還有點腫,鼻子下頭還有一些個干涸的血液,想來是被人對著鼻子揍了一下才有的痕跡、
姚子期听到素問這麼說,就知道素問現在是真的看到了,他的一雙眼楮瞪的溜圓,那白色的臉皮一下子蹭地一下變得紅彤彤的,他甚至連話都是說的磕磕巴巴的,「你……我……這……」
他磕磕巴巴地道了好一會,這方才像是惱羞成怒地看向那一只綿羊,帶著憤怒在那邊道︰「該死的你還不趕緊把我放出來!」
鳳清原本這心情便是有些陰郁,雖說同素問這交易于他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損失,但這並非是他主動同素問提出的交易,而是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被素問給壓制著,完全是被素問牽著鼻子走的,就是因為這一點,鳳清覺得自己心中憋屈的緊,這心情自然是不大好的。現在又听到姚子期這般朝著自己吼著,他當下便是有些不爽利。
只听到鳳清的聲音四平八穩地響了起來,他道︰「長生縣君既是這般能干的人,自然是能夠將你給救出來的,又何必讓我來多此一舉?!難道這等小事還能夠難倒了長生縣君不成?!」
素問听著鳳清所說的那一個話,她也不反駁,因為在如今這個時候同鳳清去爭辯去反駁也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素問伸手拍了拍糯米的頭,糯米兩只前爪用力地扒拉著土,雖說這老虎不是打洞的高手,但扒拉出一個坑對于糯米來說也不是一件困難至極的事情,它呼哧呼哧地就扒拉開了。這里臨近湖邊,泥土很是濕潤所以挖起來的時候也不至于很困難,不一會的功夫,就就已經看到糯米順著姚子期扒出了一個不小的洞來。而且糯米很是聰慧,不單單只挖面前的,前後左右的都是順著一起挖了,而且挖的時候極其有技巧,貼著姚子期的身體開始挖。
鳳清看著素問這般輕松姿態,越發覺得自己剛剛實在是太過憋屈了,它看了素問一眼,便是轉身要走。
姚子期受了這麼大的苦頭,哪里是能夠容得這人……不,這綿羊!姚子期只記得自己在這綿羊的手上吃了不小的虧,甚至還被它踹了一腳,他叫嚷著︰「素問!素問!你不能讓這只綿羊走,我要吃了它,我絕對要吃了它!」
素問听著姚子期那中氣十足的叫嚷,知道這小子多半沒吃什麼苦頭,至少現在還有力氣在這邊喊成這個德行的人也沒有什麼苦頭是能吃的了,要是真的被折磨過了,現在多半只剩下氣息奄奄地喊救命了。
素問才懶得理會姚子期那叫喊聲,這小子皮粗肉厚,大約是忘記了自己剛剛那蘿卜的造型是誰賦予的了,現在這人還沒有離開就叫嚷成了這個德行,只怕是這蘿卜還沒有當夠,真心想被人給采收了。吃了這一只被人不知道怎麼操控的還會說話的綿羊?素問覺得自己腦子不清楚了才會去听姚子期所說的,他能夠吃的下去,她還怕吃了之後消化不良的。
素問看著那準備遠離的綿羊,她道︰「蘇清……不,應該叫你是鳳清才對,我希望你記得這一筆交易,我可不希望下一次的時候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素問覺得自己早就應該想到那個主動過來和他們攀談的名叫蘇清的人就是鳳清才對,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打了這樣的主意的吧?!素問還記得那一張清秀的臉,看著是一個尋常的書生,卻沒有想到卻是有著這樣的能耐。當然,這綿羊所發出的那些個聲音其實同今日蘇清和他們說話的時候那聲音是半點也不像的。也正是因為這樣,素問一時之間也沒有將眼前控制著綿羊的鳳清和那個看上去很是和善的少年郎聯系在一起。
鳳清也微微一愣,他也沒有想到素問竟然會這麼快就反應過來知道他就是之前化名「蘇清」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原本素問可以不用點破這件事情的,但她現在點破了,這也就意味著,下一次他無需在她的面前再這樣遮遮掩掩的了,她知道他是誰。
綿羊的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就邁開了步子,鳳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平緩且是帶著一些個明白的意味,他道︰「我自然不會將這般愚蠢的事情做第二回的。」鳳清原本用這烏鴉也好,綿羊也好,首先第一點是想著讓人產生恐懼,從主觀上產生一些個畏懼心態,人只要有稍稍的動搖,自然地破綻也就會比平時的時候要來的多一些,而他也好趁著這樣的機會下手,二來,他這樣一來也是為了隱藏著自己的蹤跡,畢竟他們之間是敵對的關系,鳳清也不想自己有一日是會落到他們的手上。但如今已經被人給揭穿了,那麼這一切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所以鳳清也不會再以什麼奇怪的形態出現在素問的面前。
綿羊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一片突然籠起的黑霧之中,這黑霧是乍然而起的,將這一只綿羊給團團地圍住了。不一會的功夫這黑霧又一下子全部散開了,等到散開的時候那里已經沒有了綿羊的身影了。
糯米挖坑的速度極快,很快的姚子期就已經大半個身子露在了外頭,他的雙手也終于獲救了,他撐在地上,努力地想要將自己深陷入泥土的雙腿給拔了出來,在姚子期的努力下還有糯米的幫助下,姚子期最後奮力地將自己一撐,從這泥潭子里頭爬了出來。
姚子期的身上沾滿了泥土,這越往下的泥土越發的濕潤,就真的像是一個泥潭子似的,而他就像是一個調皮的跳進了泥潭子里頭撒潑打滾過的孩子一般,狼狽的很。
「怎麼樣,還起不起得來?」素問看著倒在一旁已經不管不顧地躺在草坪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姚子期一眼,她漫不經心地問道。素問自然曉得在這個地方必定不是什麼愉快的,動彈不得,要是多困上幾日,身體也會因為完全沒有活動而沒有半點的力氣,出現萎靡狀態,姚子期困的時間不長,所以也就只有略有些難受而已,緩過勁兒來再多運動一下就會沒事了。
而且素問覺得姚子期這人一貫是記吃不記打的,現在這苦頭吃了之後他還未必是會記得,指不定自己還會撞上去吃第二回的虧,這就是姚子期這個不長記性的孩子會有的舉動。
「起不來就就地掩埋了吧!」素問十分沒有同情心地道,半點也沒有想著要去扶一把又或拉他一把,那語氣輕描淡寫的,幾乎是叫姚子期整個人心中都已經默默地悲憤開了。
他也顧不得自己受困了許久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過來力氣,生怕到時候素問覺得他是扯了後腿直接叫糯米又把自己給埋了回去,這一次要是再埋回去,姚子期有一種覺悟,這一次就絕對不是當蘿卜了,而是真的就被掩埋個徹底了。
素問看著蹦跳起來的姚子期,這人果然還是要給一些個壓力才知道是要怎麼做的,看看剛剛姚子期還在那邊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來,現在這個時候還不是照樣在那邊生龍活虎了麼。
「走了,回去了。」素問道了一聲。
姚子期原本還有些別扭,但是現在听到素問用極其平常的語氣對著他說出「回去了」三個字的時候,他這鼻子微微一酸,覺得自己剛剛吃的那些個苦頭也一下子不算什麼了,他就像是一個出門玩了一圈忘記回家的路,自己的親人好不容易尋到了自己也沒有惱怒而是對著他一句「回家了」。
姚子期鼻子一酸眼眶一紅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大狗一樣朝著素問撲了過去,也不管是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幾乎可算是四肢並用地攀附住了這比他還要矮上一些也比他年輕了許多的女孩子,哇哇地哭著,和一個孩子似的。
「素問,你知不知道我等了有多久,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會死呢!」
姚子期委委屈屈地哭喊著素問的名兒,哭的聲音之中都帶了一點黯啞之音。天知道他今日是有多麼的害怕,她可總算是來尋自己來了,所有的委屈和一直以來強撐著自己去面對的恐懼,全部在這一刻散發出來,他仿佛又回到了無雙城之中一個不諳世事的公子哥,哭得那一個叫淒涼。
素問也沒有想到姚子期的反應會是這麼大,所以一時之間她也沒有想到姚子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的,被他堪堪地抱了一個正著,等到她反應過來想要狠狠地將姚子期給摔了出去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個大孩子似的在自己的面前哭了起來,哭的那樣的悲切。就算素問平日里頭再怎麼心狠手辣也不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對著這個時候的姚子期下重手,只能由著他像是一只無尾熊一樣攀附著自己,耳邊響起的也全部都是他的哭聲。
素問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直接把這一號洋女圭女圭直接丟在地上再說,還是由著他現在這樣抱著自己哭著,這眼淚鼻涕什麼的全部都往她身上給蹭了。
還沒有等素問做出什麼反應來,倒是有兩只手從斜里伸了出來,一人一邊抓著姚子期的一邊將他直接從素問的身上扯下來,這扯下來的時候,姚子期還在那邊不停地嗚咽著,那模樣都快趕上被惡霸欺凌過的貴族小姐似的,除了哭也不會其他的技能了。
容淵這面色微微有些鐵青,只是索性在夜晚,他那一張常年不苟言笑的神情就算是認真地看也實在是分辨不出到底怎麼樣是顯示開心,怎麼樣是不開心的。
挽歌看著那哭的和什麼似的姚子期,他有心想要教訓教訓這個小子,對著他這樣的一張臉,就算是果敢勇決的挽歌也覺得自己下不去這樣的手,覺得自己這對著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姑娘。挽歌這悠然嘆息了一聲,將提在手上的姚子期放了下來,由著他去哭去只要不是抱著素問,挽歌半點也是不在意的,有著他在那邊哭鬧不休就成,他愛哭多久哭多久,想哭死在這里也沒有關系。
素問看了一眼同時竄到自己面前來的挽歌和容淵,這兩人的神情還是有著一些個微微的僵硬,想來應該是擔憂著會出什麼岔子才是,所以素問也便是笑了一笑道︰「沒什麼大事,已經將事情給解決了。」
容淵和挽歌當然曉得事情已經解決了,且素問這解決方式還不是一般的干淨利落,這利落的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至是,容淵覺得自己哪怕是不跟著一同過來,依著素問這樣的風格,也能獨自一個人漂亮干淨地把事情給解決完了。這一點叫容淵多少心中有些不大好受。作為今日面對這強敵來說,容淵覺得自己是應當高興的,畢竟解決了也是好的,尤其是這樣兵不刃血的方式。姚子期也沒有受半點的傷害,作為素問來說她也還是沒有受半點的傷害的。這樣本是一個皆大歡喜的事情。但從一個作為男人的角度出發,容淵又覺得素問實在是太過能干了一些,這能干的程度也委實是太夸張了一點。男人麼,多少心中還是有一點旁的思量的,想著自己能夠成為女子的仰仗和倚靠……
但看著素問能夠以一人之力將這些個事情平息了,容淵的心中那可謂是百感交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素問看著自己,輕嗔了一句︰「姚子期,你看你把我衣服弄成什麼樣子?!」素問的聲音不算嚴厲但就著月光倒是能夠看到她身上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土,怎麼看都覺得多少也是帶了一點狼狽的,素問低著頭細細地看著自己身上,這好半晌都是沒有說話的,那在意的模樣倒是有點稚氣味道,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子應該有的反應。
姚子期原本還在哽咽著,听到素問剛剛所說的那一句話的時候,姚子期也一下子止住了哭聲,他忘記了哭,只是呆呆地看著素問,只覺得素問這小心眼的,不就是一件衣衫麼,怎麼的他如今連一件衣衫都比不上了是不是?!當然,擱以前的時候姚子期大約還是會給一點豪言壯語,說一些個比如說「神氣個什麼勁兒,不過就是一件尋常的衣衫罷了,等小爺回去,就給你買個十七八件的叫你天天換著穿」。但現在他悶悶地坐在那里,肥了膽子一下子抱住了還在他身邊用那一雙大眼楮看著他,眼神之中滿是可憐勁的糯米,在那邊蹭了兩下,他這等級,就連糯米也是不如的呀!
素問知道姚子期的情緒不穩定,要他強撐著反而對身體不好,也就容著他這樣發泄了一通,人生在世就是這樣的,等到哭過也好笑過也好最後發現不管是哭還是笑,事情還是要解決的。發泄完了,他的頭腦也就清醒了,知道往後是要怎麼做的。所以素問也由著姚子期哭了,這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多少還是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的。
「哭夠沒,是準備回去沐浴一下吃個東西還是打算還在這里哭著?」素問看著姚子期問道,「你要是想接著哭,我們就先會回去了,畢竟這麼大年紀的男人在這里和一個姑娘似的哭鼻子也是一件難看無比的事情,你要是不想哭了,那就把眼淚擦一擦跟著一同走吧!」
姚子期當然是不願意再被素問他們給丟在這里了,他慌忙地將自己臉上的眼淚用衣袖給擦了一擦,等到擦完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衣袖髒的厲害全部都是帶了濕潤的泥土,他這一擦之後就越發地像是在泥潭子里頭打了滾了,那一張臉可笑的像是一只花斑貓一樣,還真有幾分素問所說的寵物的味道。
姚子期跟在素問的身後,他的身邊跟了糯米,糯米大約是覺得姚子期這人不知道是可憐還是可笑,破天荒地沒有跟在素問的身邊,而是一直在姚子期的身旁,時不時還歪過了腦袋去看著狼狽的很的姚子期,姚子期還以為糯米是喜歡他所以才一直跟著他,這眼神之中還帶了一點小小的激動之情,感覺和糯米特別的合拍似的。
挽歌習慣性地落在素問身後一步,從他這里可以看到素問的背影,這樣的距離也方便他保護著素問,一旦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就能夠擋到她的面前去。
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就像是一些個默契似的,挽歌習慣落後一步看著素問,而素問也習慣自己的身後必定是會有挽歌的出現。
而容淵自然是不喜歡這樣的距離的,他走在素問的身邊,只要自己的眼神稍稍有一點點的偏轉就能夠看到素問的側臉,那一張白皙的臉在夜晚的月光下的時候就像是散發著淡淡的如同月光一般的清輝,她的神情一貫是鎮定的,就像是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得到她一般,半點也不見憂愁的神色,眉宇之中有著一種自信的味道。
容淵覺得就是這眉宇之中的鎮定和自信最是吸引著他,有多少的女子能夠像是她一般將這些個事情全部都掌控住的,這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氣勢,這世間又是有幾個女子能夠有著這樣的姿態。所以他貪看著,一天比一天更加的貪心一點,她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局,看著不過就是只有縱向或是橫向的方向,簡簡單單的,可這樣的簡單卻縱橫交錯出無數叫人驚嘆的棋局,他喜歡這一盤棋,即便結局是他完全不能預料的,也正是因為這無法預料,這才覺得分外的有趣該死的吸引。
容淵將自己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道︰「你怎知鳳清是違背了容熙的令,私下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的?」
容淵原本也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他雖是預測可能鳳清只是一人前來的,因為這在樹林之中交手的時候,容淵就感受出來鳳清對于自己有著一種絕對的自信狀態,上一次也是這樣單槍匹馬地來了,可想而知,他的個性不會讓他同旁人聯手,或許還會覺得同旁人聯手還會礙手礙腳,阻礙了他的進度。
但听到素問同鳳清所說的那些話的時候,容淵覺得素問的揣測比他更深一層,她是如何得知這一點的,這也是容淵一直都沒有想透的。
「蒙的。」素問道,她的嘴角微微勾了點笑意,「反正這種事情誰又能夠說的清楚,他鳳清就算是真的奉了容熙的命令來又如何,在他的眼中是這樣的,可在我們的眼中未必就一定是這樣的。難道你以為他會拿出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不成?」
這言語這思緒是最不能控制的東西,就算鳳清真的是得了命令又怎麼樣,到時候他們還不是照樣可以說他不是,這嘴巴長在他們的身上,愛怎麼說怎麼說的來著,誰又能夠管得了這麼多。
「容熙不是喜歡網羅奇人異士麼和江湖人士麼,這種人身邊的人越多,越不見得是能夠真的從心底之中就信任他們的。你別看容熙這個樣子,說不定他也在防備著這些人。再者,有些江湖人士受了容熙的恩惠,幫他不過就是為了償還一個人情罷了,又怎麼可能真的會心悅誠服。人情至于這些人來說,就是顏面,哪怕是再怎麼不喜歡的事情他們也不得不去做。」素問道,「這就是一個江湖人物的氣節。而江湖人物之中,有些人的個性許可能比鳳清還要來的古怪,要他們相互合作,大約這樣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而且,你以為容熙能夠網羅的江湖人士又怎麼可能會是一些個江湖之中很有名望又或者是早已成名的人,多半都是一些個像是風魔這樣的烏合之眾。真正的高手,多半都是不願意受了朝廷的掌控的,寧願隱居山林之中也不會參與到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中來的。你又怎麼能夠知道一直跟在容熙身邊的鳳清是願意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成為他的走狗而沒有自己的想法的?」
素問的江湖閱歷頗深,這一點也是她闖蕩江湖到現在所模出的一些個結論。真正的高手根本就不屑于參與這種事情。他們多半都有著自己的是非觀,對于他們來說這種事情本就沒有什麼興趣在的,所以真正已經成了一代宗師的人多半都不會理會這種事情,也不大會因為一些個蠅頭小利小恩小惠而改變自己的初衷,更不會因為這些被人所利用成為工具。
能夠被人所驅使的人,多半不是什麼真的有本事的,又或者也是別有所圖的。容熙利用他們卻也不見得能夠全然地相信他們。所以彼此之間還是存在著間隙的,而且若是容熙一旦上位之後,這第一個要處理干淨的大約就是這些個被自己網羅來的人,他們是動力卻也是一個安全隱患。
如果是被容熙知道在定陵之中有《八陣圖》這樣的巨著,容熙又怎麼可能會讓鳳清輕易得到,他自己得到還能夠利用這個東西來讓鳳清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受他的驅使,可要是換成讓鳳清得到,只怕容熙是要認為鳳清已經有了異心了。
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存在在這如履薄冰一樣的環境之中,鳳清必定不想讓容熙得手,自然地也就只能是偷偷地下手來得到這個。至于是不是容熙的命令,如今也已經顯得不是那樣的重要了。
容淵听完素問所說的,他連想了一下之後也覺得的確是這樣的一個道理,認真說,哪怕鳳清真的是得了令的,大約也是會想要同素問合作的,因為此時此刻他想要得到《八陣圖》的想法要比幫著容熙殺了他們要來得強烈的多了,所以他同素問的合作,並非全部都是因為素問的逼迫也有可能是因為鳳清原本就是想要這麼做的。
對于人性的掌控,容淵覺得素問果斷的是個中高手,她能夠將他們心中所想所思拿捏住,分毫不差的。
「你總是這般擅長拿捏這些?」容淵道了一句,「所以你就一個人來了?這萬一若是你猜測的不準,到時出了什麼亂子你是打算如何的?」
容淵說著,這言語之中多少還有了一些個氣憤的。她這一次是恰巧猜準了這些個事情,這是萬幸。但事情不是每次都是這樣的幸運的,容淵覺得這夜路走多了多半也是會遇上鬼的,這一次遇上了好事,那是因為鳳清原本就是別有所圖的,但萬一要是遇上像是瘋子一樣的人,到時候是要怎麼收場?也同他們講那些個道理不成?!容淵覺得有時候素問就是太過自信了,有自信的確是一件好事,卻也有一步踏空的時候,等到踏空的時候就不知道是能不能自救了還是期望著他人能夠高抬貴手放過一馬了?
素問看了一眼容淵,這才緩緩地又道了一句︰「我這人,有時候做事並非是有十全的把握才會去做的,有時候五成,三成的幾率我就去做了。思量的太多,反而是會是畏首畏尾,顧慮的再全面又能夠如何,這說到底的還不是要將事情給解決了的?」
容淵听著素問的話,是真心覺得這有時候還真的是要被她給生生氣死的。這話說到這樣的份上,她竟然還是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處的,還敢于問出這樣的話來,半點也不知道剛剛他在不遠處瞧見她同那一只綿羊對上的時候這一顆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之處,這要是出了事情,他們甚至連這鳳清到底是身處在何方也完全是不知道。可素問卻半點也沒有這樣的自覺。
容淵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將自己心底之中的那一些個憤怒給按壓了下去,他看著素問道︰「既然你覺得你是這般擅長揣測人心的,那麼,你倒是說說,如今我是在想些什麼?」
素問看了一眼容淵,看到他的那神情可謂是一臉的「猜中有獎猜錯挨打」的模樣,那神情之中帶了一點隱含的怒氣。素問看著容淵這般,倒也覺得有些詭異,就是因為她剛剛所做的事情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所以容淵覺得自己這樣做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但以前的時候她這也不是沒有這麼做的時候,這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行為習慣,要她每次都思索的妥帖,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其中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都預期的巨細靡遺,這是素問這樣的個性所做不到的事情。她習慣了見招拆招,所以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哪里不對的。
姚子期和糯米一直走在身後,他也覺得這情況稍稍是有點詭異,到底他當初也是個混跡于風月場所見慣了風花雪月的人物,姚子期小聲地對著糯米道︰「糯米,你覺不覺得這情況怎麼就覺得有點像是一個當丈夫的在訓斥自己的妻子似的?」
他是真心這麼覺得的,總覺得容淵同素問在一起的時候,這人看上去也沒有以前的時候看著那般的不近人情了,言語也比對著旁人的時候多了幾分,尤其剛剛那說辭,听在姚子期的耳中,怎麼就覺得像是帶了幾分調戲的意味,不是他說,這以前他對著那些個花娘的時候最是喜歡的也便是這樣「你猜本少爺如今是在想些什麼」這樣的說辭,看著那些個花娘丫鬟的在那邊爭風吃醋的模樣覺得可愛無比,心中一派舒爽。
可現在听到容淵問出自己以前說的話,姚子期不知怎麼的,覺得自己的後槽牙都有點微微的泛酸了起來!又覺得容淵果斷不愧是越國的首席兵馬大元帥,這金剛鑽都是能夠一口咬下去還能夠面不改色的,果真是能人。
姚子期的聲音很低,低得就像是在自己嘀咕一般,他以為素問他們大約也是不會在意到他所說的這些個話的,卻不想他這一句話說出口,別說是挽歌听到了,就連素問也是听到了的。
容淵听得姚子期的聲音,他微微輕咳了一聲,對于姚子期這樣的說辭這心底之中略有幾分滿意,覺得姚子期這人還不至于真的呆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姚子期听得容淵這一聲咳,直覺以為就是容淵對于自己剛剛這說辭有些不大滿意的,這想了一想之後也覺得按照容淵這樣的家室,雖說素問現在有著二品縣君的誥封,到底身後沒有家族的幫襯,能成為一個側妃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又怎麼可能會成為王府的正妃?!
姚子期急忙更改自己剛剛所說的話︰「啊,不對,是一個操心的父親正在訓斥一個不听話的女兒……」
姚子期的話音未落,容淵的神情又是更加難看上了幾分,如今真心是有將姚子期直接再栽種回泥土之中當蘿卜的念頭,他剛剛還覺得這人不至于傻到那樣的程度,但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高估了姚子期了,這人根本就是傻透了!
素問對于姚子期的說辭不置一詞,心中卻是在想著,看來這姚子期是真的已經將自己剛剛所吃的那些個苦頭遺忘的干干淨淨了,半點也已經記不起來了,這傷疤還沒好的就已經忘記了疼,想來還需要再操練操練才對。
挽歌雖是對姚子期第一次的形容不甚滿意,但對剛剛姚子期所用的形容方式倒是滿意的很,覺得姚子期最聰明的也就是現在這個時候了。
他微微落後了一些,也不用在意姚子期現在身上的衣衫多半都是帶了一些個泥土的,他很是滿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觀察的不錯……」
容淵听到挽歌所說的那一句話為之氣結,他知道挽歌從來都是沒有正眼瞧過他和容辭一眼的,更有甚者,挽歌時常對他們這些人都是帶了一些個敵意的存在,他對素問的維護,那可謂是一只刺蝟,只要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身上的刺全部張開,然後朝向他們。
他微微側過了頭看了挽歌一眼,果然發現挽歌也正是在朝著他看著,那冰冷的眼神之中還有了幾分挑釁的意味。容淵不置一詞,對于挽歌的挑釁他全然當做是沒有瞧見似的,只是不經意地道了一句︰「挽歌你這般護著人,果真是盡責。素問選你做護衛,果真半點也沒錯的。」
言外之意便是說挽歌對于素問來說便只是一個護衛而已,所以他護著素問那是處于一種職責,而並非是出自他的本意,也是在提醒著挽歌,他一個護衛的,能夠陪伴在素問的身邊的時間也是有限度的,就算他再怎麼維護者,以一種霸王的姿態護在身邊,到底也還是有別人的出現,他阻止不了。
容淵很少說這種言辭犀利的話,可想而知他現在的姿態是有些不大樂意的了。
挽歌也听出了容淵話中的意思,他的神情淡淡的,眼神之中略微帶了一點光芒,「慶王殿下說的極是。護著姑娘本就是應該我要做的,但是護著姑娘並非單單只是因為我是姑娘的護衛而已,我同姑娘之間的情誼,哪怕是要我為姑娘送了命,大抵也不會在意的。」
挽歌的話顯然已經是很直白了,他明確地告訴容淵,他和素問在一起的時間要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久遠,他和素問之間的感情也不是只有單單是護衛和主子之間的關系。甚至他在最後的時候還以及其挑釁的語氣問他——我願意為了她而死,你敢嗎?
姚子期站在最後,他看著挽歌和容淵兩個人交流時那無聲冒出的火花,他默默地俯摟住了糯米死死地趴在了糯米的背上,哎喲,糯米哥哥我好怕,你趕緊背我回去……
糯米被姚子期揉得十分的不舒服,它極力想要甩開姚子期,奈何姚子期就像是一塊牛皮糖,一旦黏上之後甩都甩不開,到最後的時候,糯米也怒了,它嗷了一嗓子,那虎嘯之聲響徹草原,幾乎連大地都為止震動。草原牧場里頭的牛羊鼓噪了起來,聲響是越來越大。
糯米馱著姚子期竄上了前,膩到了素問的身邊,它還回頭看了挽歌和容淵一眼,那一雙黑亮的眼眸在夜里有著幽幽的光芒,糯米齜著牙,似乎在對兩人說——瞧瞧你們兩個的德行,也就只會窩里斗了!
素問對著糯米比出了一個大拇指,似乎在夸獎糯米干的不錯,這些個男人實在是太叫她糟心了,她這是鐵樹不開花,一開開一樹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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