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這虎皮塌子上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已經消失了好幾個月的素問。
倒也不是素問自己願意要消失的,那一日察覺到鳳清在那渡船上頭埋下了炸藥想要將他們置諸死地的時候素問也可算是警覺,當下便是提氣躍下了船。
這之後的事情也完全是出乎素問的意料之外,她被那些個爆炸的沖擊所帶來的暗流給沖擊到了遠處,她只是順著江河隨波逐流,索性如今不是豐樂河的漲水時間所以也就沒有那麼湍急得幾乎能夠把船給打翻了的水流,不過即便是沒有湍急的河水,素問也沒有什麼力氣能夠自己在這大河之中費力地游到岸邊去,她累得慌,再加上身上也有不少的傷,她剛剛騙著鳳清那一刀的確是沒有傷她分毫的,但身上被鳳清劃傷的傷口倒是切切實實存在的,傷口雖不到見骨,卻倒是也是劃破了皮肉,流了不少的血,而剛剛在炸裂的時候,身上也被不少裂開的木皮給劃傷刺到,她委實是沒有什麼力氣了。
載沉載浮之間,素問幾乎都是要認為自己要死在那豐樂河之中了,但是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卻是發現在自己是在一條畫舫之中,身上的傷口也已經被妥善地包扎好了,而這畫舫的主人就是明王陳冰。
素問只覺得這事委實是有些湊巧,陳冰的說辭就是閑著無事想游歷一番,所以也便是從滄南一帶到了豐樂河,也便是在回趙國的路上遇上了已經快是去了半條性命的素問,也便可算是有了幾分俠義心腸將素問給救了起來,等到素問身上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的時候,這畫舫也已經是到了趙國。
這幾個月之間素問也就一直留在趙國的國度金陵城之中,一來是將養著身體上的傷口是愈合了,但她也受了不少傷,總是需要修養一番的,但到最後的時候,也並非是素問不想走,而是她想要走也走不了。
素問對于陳冰這樣的觸踫已經算是習以為常了,陳冰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因為天生眼疾便是打小沒有看過什麼顏色,對于這樣的人來說最想要的大概就是想要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顏色的,因為失去了視覺,所以陳冰接觸這一切的時候多半都是靠觸覺和旁人同他說的。
之前的時候陳冰也曾經模過她的臉,說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生的怎麼樣的模樣,素問也便是有著他去了,她對于這天生的眼疾是真的沒有什麼辦法,而現在現在這種生活環境和醫療設施下,素問也不明確地清楚陳冰的眼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同陳冰處的久了一些,素問也算是曉得陳冰這個人的個性,若是說溫潤的話,這首屈一指的大概應該算是容辭了,陳冰這人十足的溫和,甚至已經是到了一種沒有半點脾性的地步,他給人的模樣倒完全不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一個養在大戶人家的世家子一般,吃穿用度是好的,但實際上這宮中的人對于這個皇子似乎並沒有多少的敬重,而孝宣太後對于自己這個兒子也並不怎麼關心的模樣,這些個宮中的奴僕自然地對于他也便是沒有那麼的上心了,倒是這武烈帝對于這個弟弟倒有幾分關心的模樣,得空的時候倒也是來坐上一坐的。
正在想著,便是有宮女在門口行了一個禮,「殿下,太後宣召郡主前去。」
陳冰听得那聲音,抬眼朝著素問方向看了一眼,低聲問道︰「可是要我陪著你一同過去?」
陳冰的話剛剛落下,外頭那宮女又道了一聲︰「殿下,太後只宣召了郡主前去,請殿下不要讓奴婢為難。」換而言之,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尋了他過去的。
陳冰也不敢再說什麼,他的母後一貫是有自己主張的人,而且也從來都不許人置啄她的決定,在陳冰的心中自己的母後那是完全高高在上的模樣的。只是他還是多少是有著一些隱憂,覺得母後她宣召素問過去是且不是讓他也跟著一並作陪,這其中要是有點些什麼,只怕是……
素問看了那面色上有些擔憂的陳冰,她輕笑了一聲︰「怕什麼,既然母後尋我去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母後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還能夠將我吃了不成!」
陳冰听著素問這話,他微微笑了一笑,但心中還是多少有些擔憂的,這話雖如此說的,心中卻還是有幾分的擔心。8的確他的母後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卻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而且陳冰只覺得這一次母後喚了素問去也肯定是沒有什麼好事的,他又怎麼能夠不擔心的呢。
陳冰自然是不能當著自己母後宮中的宮人的面說個母後的話,他只能露出笑,看著素問,然後听到腳步聲響起之後一切又歸于寂靜。
陳冰依舊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的手上還是依舊拿著那一卷書冊,眼未低,聲音依舊是柔和地續著剛剛他所念著的句子,也不管這殿中已經沒有人听著他所說的話。
素問隨著那宮人走出了陳冰的宮殿,宮殿門外有著一抬轎子,這是宮中一貫得寵又或者是有地位的妃子以上的人才能夠坐著的步攆,四人抬著的轎子,並沒有半點的遮蔽,這若是在寒冬臘月里頭走在這宮道上那自然是冷冽無比,但若是在春日里頭坐在這步攆上倒是別有一番滋味還能夠看到不少的風光。
素問上了步攆,由著那些個宮人抬著前往到了太後所居住的慈寧宮的殿門口,步攆在宮門口停了下來,等到停了妥當之後素問方才懶洋洋地起了身,跟著宮人朝著殿內走著。
孝宣太後自然是在主殿之中的等著素問,她端正地坐在位子上,那模樣看著便像是一幅畫一般精美。
孝宣太後可算是一個難得一見美人,當初安卿玉曾經號稱是無雙城第一美人,但在素問看來,安卿玉的美不過就是美在外形罷了,而孝宣太後如今也已經是快到四十的年紀了,但這容顏上卻是半點也沒有被歲月所侵蝕過的。素問也並非是沒有見過同孝宣太後差不多的年紀的人的模樣,董皇後,舒太妃,也差不多是和孝宣太後一般的年紀,她們兩人這保養做的也可算是不錯,但同孝皇後一比之後便是覺得有些不大夠看了的,這樣年紀的孝宣太後有著二十歲的嬌女敕卻也有著四十歲女人的風情,在她的身上有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難怪當年是能夠讓艷絕後宮讓整個後宮無色了。
而元華公主則是躺在一旁的軟榻上,半闔著眼楮,身邊則是有宮人在一旁伺候著。
素問做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出了趙國的國度就是這個原因,趙國的太後——孝宣太後。
孝宣太後看到了素問,瞬間漾出了一個笑來,那一瞬間有著一種天地之間的驚艷。
「長樂來了啊,剛剛哀家還在想著你來著,你便是來了。」孝宣太後道,「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坐哀家的身邊來,這才幾日未見便是又標致了些許,哀家看著便是覺得歡喜。」
素問朝著孝宣太後行了一個禮這才應了孝宣太後的身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對于孝宣太後的話,素問倒也覺得不以為然,她如今是在這後宮之中就在陳冰的後涼殿里頭的偏殿里頭住著,想要相見還不容易麼,而且,孝宣太後他難道還不知道麼,這般勞師動眾地將他叫了過來,想來也不是想要看看她這幾日在宮中甚為不錯的伙食下長得如何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母後有心了,論美貌,這趙國之中是找不出一個能夠同母後比肩的了,只怕是在整個東岳大陸之中也尋不出一個能夠比母後更貌美的人了。」素問笑道,「母後又何必拿兒臣來取笑。」
「你這孩子慣是嘴甜,母後年老了,又怎能比得上你們這般如花一般嬌女敕的女子。」孝宣太後這話雖是這般說著但臉上的笑容這看起來卻並非是那麼一回事,這女人不管是年紀大還是年輕都是喜歡被人稱之為美女而不是大媽,尤其是這個王朝之中如今最是尊貴的女人。
「也便是只有這嘴甜了,這才使得為自己掙來了這般的榮寵不是麼?」
原本還躺在榻上的元華公主陳嫣道了一句,聲音里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和鄙夷,素問當然知道陳嫣是在鄙夷什麼,陳嫣當初嫁到姜國王室之中也是她所知道的事情,可在她到這趙王宮的時候瞧見的卻陳嫣在王宮之中依舊享受著她的公主光環,這也是讓素問百思不得其解的,而陳嫣從她第一天踏入到趙王宮來的時候就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厭惡,當然,素問對于她的這種厭惡也是完全處于完全不搭理的姿態。
「元華!」孝宣太後呵斥了一聲,「如今長樂也是我的女兒,也便是你的妹妹,你怎麼這般地說她!」
陳嫣听到孝宣太後這呵斥心中對于素問的厭惡也就越發的盛了,當初在姜國的時候陳嫣也是見過素問的,那個時候陳嫣也是見過素問一面,雖不過就是匆匆掃了一眼而已,在幾個月之前看到素問的時候,陳嫣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可這幾個月來,陳嫣從這個小丫頭的身上發現了不少明顯的變化,那就像是原本含苞待放的花如今已經成為已經綻放開來的花朵,那種漂亮就像是在一天一天的變化著一般,那一張臉如今再看的時候倒是同幾個月之前已經有了一種很大的不同一般,不單單的只是美麗,這眼角眉梢之中透著一種風情,明明是明艷至極,這眼角一勾來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似乎是在看著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在看著誰一般的感覺,可偏偏那眼神之中卻是清冷無比的,風情和清冷明明是兩種相互矛盾的東西卻是在她的身上融合在一起。
陳嫣一貫便不喜那些個比自己年輕且是貌美的女子,更何況現在的素問還是她母後不知道為什麼所收下的義女,而且看著自己的母後這般待她,陳嫣的心中多少是有些吃味,以前的時候只有自己才是母後心中最是緊要的人,但現在看到自己的母後這般和顏悅色地對著這個分明是沒有多少關系的人時,陳嫣的臉色也一下子拉長了。
「元華!」孝宣太後橫了一眼過來,那眼神之中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陳嫣冷哼了一聲,她摔袖走了出去,半點情面也是不留。
孝宣太後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個自己女兒這般驕縱的樣子,這般的驕縱也是她這一直寵出來的,自然也是沒有什麼好說的,孝宣太後的面上多少有了幾分尷尬,但很快也便是釋然了。
「長樂在宮中可是呆得慣的?母後對你一貫都是心疼的,只是你那個時候身子還不大好,需要靜養,所以母後這才沒有時時去看了你,不過你皇兄雖是有眼疾,卻也可算是個做事十分細致的人,你住在他宮中的偏殿里頭也能彼此照拂一下。這幾個月來,你皇兄可有做什麼不對的地方?」孝宣太後看著素問,那神情倒是有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他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對且做的不好的。你便是同母後說。」
素問對于孝宣太後這樣的說辭也就是委婉一笑,她一貫是不喜歡孝宣太後用這樣可有可無的語氣說著陳冰的事,仿佛陳冰不是她所生的兒子而是那後涼殿里頭一個宮女一個僕從一般的存在。
「皇兄一貫待我極好,也沒什麼做的不好的。」素問道了一句。
孝宣太後點了點頭︰「這便是好的。」
孝宣太後捧了放在一旁的茶盞,她看了素問好一會之後這才伸出了手將她有幾縷稍微有些凌亂的發絲理到了耳後根那邊去了,那動作自然且還是帶著一些個母性一般溫和的色調,她道︰「這幾個月在皇宮之中可是覺得無聊了?想不想出去轉轉?」
素問看了一眼孝宣太後只覺得她此時此刻說出這一句話來的時候總是帶了一些個打量的意味,從這孝宣太後一意孤行非要她進皇宮之中休養她就已經有了疑心,可惜那個時候她可算是大病初愈,還沒有恢復到之前的能耐也實在是奈何不了,但這一進宮門深似海這樣的說辭還倒是真的沒有說錯,從踏進宮門開始沒多久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這孝宣太後現在看著是這般對著她十分和善的模樣,但實際上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如今這後宮之中別說是皇後就連妃嬪也是沒有幾個,而武烈帝至今未有子嗣。素問覺得這事多半還是同眼前的人月兌離不了關系,別說是後宮之中即便是外頭民間也已經有不少的人早就已經在傳言太後和皇帝之間的關系不正當。
素問早就很想出去外頭了,她原本就沒有打算在趙國之內多呆,原本是打算養好傷勢之後就走,可惜這孝宣太後手段太高,先是將她收了成為那所謂的義女,接著就是將她囚禁在了皇宮之中,雖說在皇宮之中她也可算是行動自由,但在暗中卻還是有著不少功夫高強的大內侍衛在暗中看著,宮門她壓根就沒有出去過。
「母後這般說,是怎麼個意思?」素問抬眼看著孝宣太後,這事情早不說晚不說的,在現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情必然其中是有幾分聯系的。
「母後見你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尋個好人家的時候了,所以母後也便是給你尋了一戶人家。」孝宣太後看著素問,「所以母後也便是為你尋了一尋,這趙國之中的男兒,母後也可算是挑了又挑,我兒這般貌自是不能嫁了尋常人家,能夠同我兒家室匹配的趙國之間也便是只有幾個,這好的多半都是已經早早地定了婚事了,我兒自然是不能屈于人下的,所以母後也便是十分的為難。」
素問含笑听著孝宣太後這般說著,知道現在這說的也不過就是一些個開場白而已,這看上去像是在給她說著這些個話,看著十分為她著想,但實際上卻並非是如此。
「母後想了想,這趙國之間也便是沒有幾人能夠襯得上我兒的,不知道我兒可願意嫁去衛國?」孝宣太後道,「依著我兒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許了平常人家的,這衛國之中也便是只有這太子一人才能夠襯得起我兒。」
素問听著孝宣太後的話,也便是靜默地坐在那邊听著孝宣太後的說辭,這話說的這樣的冠冕堂皇,將她捧上了天去,但事實上可並非是如此。
「這衛太子母後也算是有幾分耳聞,是個溫潤之人,這般的人對我兒必定是會十分和善,母後也便是能夠安心的。」
孝宣太後又補充了一句,她看著素問似乎是在等待著素問的回答,她希望素問是一個識相的女子,自然是希望素問不會讓她失望的。
素問看了一眼孝宣太後,良久之後她又是攥出了一個笑來道︰「我願常伴母後身邊。」
孝宣太後怎麼也沒有想到素問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她愣了一愣,旋即地又露出了一個「你必定是會听我的」笑容來,她看向素問。
「你可知,哀家為何要收你為義女?」孝宣太後道,「你當真以為哀家是真的沒有調查過什麼便是將你收到自己的身邊來的?你想不想知道,當初跟在你身邊的挽歌是何人?」
素問看著孝宣太後,她看著她,緩緩地道︰「這人同衛太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許你嫁給衛太子之後還能夠察覺出他的身份許還能夠為你的母親和兄長報仇,但是現在看來你並沒有這個意向,看來是哀家高看于你了。既然你不想嫁到衛國去,那麼就在這後宮之中終老終生吧,就讓你的母親和兄長死不瞑目便是,哀家也言盡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