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大婚三天,皇後都是住在皇帝的寢宮。三日之後,才會遷入自己的宮殿。
嵐裳將我帶回了自己的毓秀殿,給我倒了杯茶。
我模著茶杯,說︰「你我這麼喝著茶,你說得出什麼所以然嗎?」。
她看了我一眼,從旁邊櫃子里拿出了一壇酒和兩個杯子,倒了兩杯。
我喝了杯酒,說︰「我先說。你早就知道楚沐空的所有事情了,也知道他是楚凡的兒子。可我想知道的是,你幫他進守備營,到底是因為愛他,還是因為其他的。」
嵐裳仰頭喝了一口酒,說︰「不要說你,即便是我在你現在的狀態下,也該懷疑了。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他所有事情的嗎?我第一次在御花園偶遇他之後,我就立刻找人去查了。他從來沒有可以隱瞞過,查起來也很簡單。」
「你既然知道,難道就不懷疑他的用心嗎?」。我好奇地問。
她苦笑了下,說︰「你我這種人,怎麼可能不懷疑。我猜了很久,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我讓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他,甚至讓人各種刺探,可他偏偏不露聲色。我當時就在想,難道真的只是我多疑?」
「可是他救了你,是不是?」我接著她的話茬說了下去。
「對!」她重重地放下酒杯,說︰「他救了我不止一次,是兩次。我上次沒有跟你說詳情,今天我們好好說道說道。第一次是在郊外,我一個人在宮里待得無聊,就去郊外騎馬。這是我在龍朝的時候培養出來的興趣,每次騎馬之後,心情都很愉快。只是那次我卻沒有那麼幸運,騎著的馬居然在一個山澗里摔倒了,我跌倒在了地上。雖然傷勢不重,可短時間之內也是動不了的。倒是那個時候,來了一群趕路的人。我本以為可以求得幫助,卻看走了眼,那些不過就是些走江湖的混混,反是對我動了邪念。在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總是期待能有個路過的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我的那個大俠,就是楚沐空。」
我將她的酒杯滿上,說︰「這就是他救你的第一次,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那種沒有人煙的地方,而你的馬為什麼會突然摔倒?」
她笑了笑,說︰「所以,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都不會輕易相信人。那匹馬我查過,是被山澗的石頭割破了腳掌,才摔倒的。而楚沐空出現在那里的原因我卻查不到,只知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那個山澗去。不過,他每次去了那個山澗,都會帶回來一些新的樂譜,也就有人猜測,他是去那里譜新的樂譜了。」
「新的樂譜?我可不信。你先繼續說。」我嘆了口氣。
嵐裳彈了彈我的頭,說︰「第二次我在冷宮外遇到了從里面逃出來的一個妃子,她身上有些功夫,制住了我,以為我是父皇的嬪妃,想要殺了我。也是他救了我,拿著他的簫敲打了幾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昏迷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為什麼那個妃子會逃出來。我也查了,當天看守冷宮的士兵吃壞了肚子,多跑了幾趟廁所,結果那個女人就跑出來了。」
我也彈了彈她的頭,說︰「那你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即便他救了你兩次,你也不是那種相信英雄救美的女人。」
「是,我不是。我是那種相信一見鐘情的女人。」她緩緩地說道。
「一見鐘情?好美的字眼。」我感慨地說︰「可是,我們在這里的談論和猜測在毀著這個詞語。我突然覺得我好罪惡,在逼著說你不想說的事情。」
她笑了笑,說︰「罪惡?如果你是罪惡的話,我的罪孽已經能讓我下十八層地獄了。我把他的一切都調查清楚了,可是我還是不相信他的真心,卻也同時在愛著他。」
我拿走了她的酒杯,說︰「現在還是早晨,喝醉就不好了。下面我說的話會很殘忍,你只要點頭和搖頭就可以了。」
她沒有抗拒,點了點頭。
我深吸一口氣,說︰「第一個問題,你知道他對你別有居心。」
她盯著我,停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第二個問題,他是那個刺殺了我兩次的人。」我問道。
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還是點了點頭。
我長舒了一口氣,說︰「果然,你都知道,那麼你沒有協助他,但是你知道。」
她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
我居然笑了笑,說︰「你知道他還是沒有放棄復國,你知道他想要殺了我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你知道他做的所有事情卻沒有阻止。」
她也跟著我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跟瘋子似的,一直笑,笑到肚子痛,笑到直不起腰。
終于,我模了模已經笑痛的臉頰,說︰「好了,我笑夠了。我以為我自己已經很可憐了,為了你那個皇弟放棄了自己的原則。其實,你更可憐,你居然為了他,漠視了他做的一切。你總是得做一個選擇,你到底是愛他的人,還是嵐國的公主。」
她也停了下來,說︰「那你呢?你是愛著皇弟的人,還是龍朝的公主?」
我搖了搖頭,說︰「我從來都是我自己。你該問我,我是白氏太子、定親王、定國公主還是嵐國皇後。這些身份都是我,只不過要看我把那個身份放在第一位而已。你覺得我先考慮的是什麼?」
她想了想,說︰「應該是定國公主吧?」
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說︰「不是,現在的我,第一個想的是嵐國皇後。」
她又笑了,說︰「這怎麼可能,若是真有一天,我們兩國打了起來,你難道真能做到不幫龍朝?」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避無可避,怕我只能剪去我這一頭三千煩惱絲,去與青燈古佛作伴了。」我說。
嵐裳又一次笑得趴在桌上,說︰「若是你去與那青燈古佛相伴,這佛陀都要怕得回西天去了。我們在這凡塵中沾染了太多,怎麼可能拋開一切,做到無私無欲?」
「何為做得到?何為做不到?不過是心想而已。再說,這仗在我有生之年是一定打不起來的。龍朝現在還沒有強大到可以隨意出兵,而嵐國才剛剛從奪嫡中緩過來。要打?哼,早著呢。」我也笑了。
嵐裳從我手里拿回自己的酒杯,說︰「算了,這些事和我們有什麼關系,我們喝酒。」
我點了點頭,又喝了起來。
我們兩個把嵐裳屋里的那壇酒都喝光了,可還是覺得不夠,兩個人琢磨著再找個地方喝點。
我趕緊叫了守在門外的清淺,說︰「清淺,去給我和公主再找點酒來喝喝。」
清淺瞪著我,說︰「公主,你還喝啊?這才什麼時辰啊?再喝下去,你們就真成酒鬼了。」
嵐裳拍拍我的手,說︰「看看你的小宮女,都比我們還凶,你真可憐。」
我拍開她的手,說︰「我可憐,你也可憐,你不也待在這里陪我被她瞪嗎?」。
清淺嘆了口氣,把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說︰「嵐裳公主,我先將我們家公主帶回去了。」
嵐裳朝我吐了吐舌頭,說︰「你快回去吧,要是再不回去,不止我被小宮女瞪,連我那個皇帝弟弟都要來瞪我了。」
我看著清淺一臉嚴肅,只得告辭了嵐裳,回了嵐繼雲那兒。
嵐繼雲有些好笑地看著清淺扶我進了宮門,說︰「今天這都是唱的哪出啊?怎麼喝了這麼多?」
我一做到了他邊上,趴在他身上,說︰「今天高興嘛,就跟皇姐多喝了兩杯。」
嵐繼雲一把推開我,說︰「還高興呢,朕叫了太醫來,先讓他看看。」
我只得坐直了,等著太醫上來把脈。
還是那個多年以前寫下「夏天無」那個方子的太醫,他模了模胡子,倒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問道,說︰「娘娘的身體比幾年前好太多了,平時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微臣覺得,娘娘的血脈有些不通,是今天上午腿部受了些涼,雖不用服藥,但用熱水敷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嵐繼雲揮了揮手,讓他退了下去,對我說︰「錦知寒找的夏天無,看來真的是奇藥。」
我又趴到了他的身上,說︰「那是,他們家家大業大,連哥哥都找不到的藥,他居然找到了。你不是在處理國事嗎?怎麼過來了?」
他一巴掌拍在我頭上,說︰「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都要午膳了,朕能不回來嗎?清淺,先帶娘娘下去洗洗,這一身酒氣的。」
清淺趕緊上來扶住我,把我往外拉。
我回頭對嵐繼雲說︰「果然,成了親你就不對我好了。」
嵐繼雲什麼都沒說,只是笑笑。
清淺扶著我到了另外的房間,說︰「公主,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我嘆了口氣,說︰「當然是假的,就那麼點酒,能醉才是問題。暗香那里,有沒有什麼信傳來?」
清淺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都快把我嚇死了,這兩天沒有消息,再等等吧。」
我點了點頭,說︰「先讓我洗洗吧,這一個上午,弄得我難受死了。讓暗香那里抓緊一些,楚沐空最近什麼事情都沒有干,才更讓人擔心。」
等我洗完了出去,嵐繼雲已經坐著吃開了。
我倚在門旁,一臉不爽地說︰「怎麼沒等我?」
嵐繼雲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說︰「等你?等你洗完,朕就真的餓死了。快過來吃吧。」
我走了過去,接過他遞來的筷子,說︰「居然還幫我遞筷子,周圍還沒有伺候的人,想問什麼?」
他抱了抱我的腰,說︰「知朕者,一一也。還是皇姐的事情,她到底有什麼打算?」
我瞪了他一眼,說︰「你還真來問我啊?她自己都沒有想好呢,你問她去,她哪里知道?」
「那怎麼辦?又有好些人來向皇姐提親了,連參楚沐空的折子最近都多了很多。」嵐繼雲皺著眉頭說。
我用手指撫平了他的眉頭,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楚沐空那里有你看著,掀不起大浪,就讓她多想一陣子吧。」
他收緊了環在我腰上的手臂,說︰「不是朕不願意,是這形勢逼著朕在選擇啊。」
我輕嘆了一聲,說︰「他們兩個也是苦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著急?」
「你知道楚沐空在邊界刺殺你了吧?他又找了一堆人,估計這次動作不會小啊。」他說。
我一驚,說︰「這麼嚴重?」
他點了點頭,說︰「不嚴重,朕就不用找你出主意了。」
「讓我再去找皇姐談一次,這次我會讓她表態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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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異國劇場八
這天,從來沒有想到回聚在一起的兩個人,聚在了一起。
青鳥看著躲在房間里躲著對著點心狼吞虎咽的暗香,很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暗香姑娘,我都來了這麼久了,你能不能給點反應啊?」
暗香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你有這桂花糕好吃嗎?」。
青鳥嘆了口氣,說︰「暗香姑娘,我是代表邊關三千將士來找你救命的,你好歹正經一點好不好?」
暗香吞下了最後一口點心,抹抹嘴,說︰「到底怎麼了?」
「上官將軍瘋了,天天把將士不當人看,我們一個個都被他操練得快要死了。你試試一天三次訓練,打拳兩個時辰,連我這個有功夫底子的人都受不了了。」青鳥在一旁哀嚎。
暗香斜睨了他一眼,說︰「活該,正好讓他整治整治你。誰叫你嘴上欠個把門的,居然給清淺穿小鞋,讓上官收拾收拾你也是好的。」
青鳥已經快被她弄得跪下求她了,說︰「我是活該,可其他的軍士也受不了啊。暗香姑娘,你快給想個辦法吧。疏影姑娘知道了,除了冷笑什麼話都不說。丞相大人說,這事還得讓你出馬才能解決。」
「我解決?他們兩個吵架,跟我有什麼關系,有本事你找清淺說去啊。」暗笑冷笑著說。
青鳥這次真的是倒地不起了,說︰「我哪里敢啊?暗香姑娘,他們兩個現在一個也不肯服軟,再真麼鬧下去,真的要出事的。」
暗香笑了笑,說︰「給你個主意,不要管,他們連個終有一個會妥協的。我和公主打了一個賭,猜猜這次誰先認錯,我賭上官先認錯,公主覺得是清淺。你要不要參與進來?公主已經開了盤口,在嵐國的影衛基本上都參與了,算是苦中作樂呀。」
青鳥愣了很久,才緩緩地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小兩口要吵架,我也管不了了。暗香姑娘,我在這里躲兩天。」
「可以啊,你到底慘不參加啊?」暗香笑著問。
青鳥思索了一會兒,說︰「現在誰的賠率高?」
「都差不多,上官的多一點。」暗香想了想說。
「還是賭上官將軍吧,我押一百兩。」青鳥說。
這件事傳到了上官青和清淺的耳朵里,他們一個冷笑,一個冷臉。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要讓我服軟,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