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繼雨很快就來到了「飛絕殿」,哼著不知名的輕快的小調,走進了我的房間。
我趴在桌子上看著他,無奈地說︰「怎麼這麼開心?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搖了搖頭,說︰「我只是突然發現,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怎麼了,找我來什麼事情?清淺急急忙忙地沖進我的府里,把我府里那些人可嚇了一跳。」
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先說找他來的原因了,循序漸進比較好,說︰「你還欠我一個故事。」
「就為了這個?」他無奈地問道。
我揮了揮手,說︰「當然不止這個,我們先從這個開始好了。」
他很隨意地把我的房間當成了自己的,找了張椅子就坐了下來,還是張前朝的古董黃花梨椅子,說︰「從哪里開始說起呢?我都快忘了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了。應該是五年前吧,那個時候,顧兆桐帶她進宮給太後請安,我還是個在朝中剛剛站住腳的人,我第一次見到讓我心動的女孩子。那個時候的顧苒盈,和現在不一樣,還是個單純得有些令人費解的孩子,就像是雪花一樣,易碎的美麗。太後讓她待在皇兄身邊,我仗著自己是皇族子孫,也死皮賴臉地和她成了朋友。我也是個有些沖動的人,不像讓我第一次喜歡上的女孩成為皇兄的女人,然後,我就真的跟她說了,希望她嫁給我。她當時被我驚呆了,說是只把我當成朋友,可從來沒有往男女之情上面想過。我沒有放棄,就那麼在她身邊當著她的朋友,看著她被她父親和太後逼著去和皇兄交好,差點真的嫁給皇兄。我是唯一一個在她身邊鼓勵和安慰她的人,結果,我眼睜睜地看著她上了皇兄的床,懷了他的孩子。你有件事不知道,他們兩個的那個孩子,是我們那位偉大的太後娘娘促成的,兩壇酒加上一些加了料的小菜。」
「你不難受嗎?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上了別人的床?」我好奇地問道。
他笑了,說︰「愛情不應該是至死不渝的嗎?愛情不應該是不求回報的嗎?」。
我听了一時無語,嵐繼雨居然是個向往純粹愛情的孩子!可是嵐繼雨,愛情是純粹的,人卻不是。我努力將腦海中的那些想法弄了出去,說︰「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是那麼想的。當你付出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會不自然地期望地方回報,無論這些是不是你的初衷。人的本性中有著一種叫做的東西,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找你來的主要的事情,是為了我要出宮一趟,去找個大夫。今天被秦元香刺激了一下,總覺得自己不照顧自己的孩子,就沒有人會照顧他了。」
他皺了眉頭,說︰「你真的不準備跟皇兄說?連太醫都不找?」
我說︰「跟他說,然後呢?做回我的正宮娘娘,看著他左擁右抱。算了,等我離開了這里,我自然會告訴他。那些太醫,相信他們還不如相信臨城里的赤腳醫生。你到底是幫不幫忙?」
「幫是可以,給點好處。」他說。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你知不知道,你的語氣越來越像錦知寒了?想要什麼?」
他頓了頓,說︰「上次好不容易出去玩了一次,這次就我們兩個,去游船怎麼樣?」
「也好,反正最近也沒有什麼事情。」我點了點頭。
他又說︰「你的安胎藥以後我帶進宮來吧,你在宮里熬藥,總是會被發現的。」
「嵐繼雨,我以後該怎麼辦?真的就把這個孩子的事情瞞下去?」我感慨地說。
他倒是被我逗笑了,說︰「剛剛那些想法呢?你居然直接問我?」
我突然意識到了他的話,說︰「行了,我們定個時間吧,你什麼時候有空?」
他想了想,說︰「這些事情,越快越好,今晚吧。」
我說︰「就這樣吧。有沒有推薦的大夫?」
「謹言堂的大夫吧,他們的口風比較緊,就算知道什麼也不會亂說。」他說。
事情很愉快地定了下來,我坐著嵐繼雨的車出了宮,又一次把清淺留在宮里。
馬車搖搖晃晃地在街上走著,嵐繼雨突然開口說︰「為什麼你不願意跟皇兄說?」
我嘆了口氣,說︰「我不想說,說了你不懂,而我也更加不懂。倒不如你跟我說說,顧苒盈到底是怎麼看待你們兩個之間的關系的?」
「我們之間的關系?大概她真的一直把我當成朋友吧,有的時候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我總是在她身邊,可她總是離開我越來越遠。」他說。
我冷笑了一下,說︰「有些話,就算你怪我,我也要說了。你那個顧小姐真的那麼完美嗎?你不覺得她就是耍著你玩嗎?需要你的時候,你是她朋友;不需要你的時候,一腳就把你踢開。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嵐繼雲,她絕對不會答應嫁給他,還是在對我信誓旦旦說自己對嵐繼雲沒有想法之後。這樣的女人,她絕對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她只是在利用你的喜歡,在她自己需要的時候有人陪伴而已。」
嵐繼雨被我說得冷下了臉,神色有些陰郁,說︰「白一,我敬你,可是你也應該注意下自己的話。你只是嫉妒顧苒盈生下了皇兄的孩子,那個孩子還成了太子而已。」
我盯著他,看著他眼中的怒火歸于死寂,說︰「你自己明白的,只是自己不說而已。」
他也開始冷笑,說︰「那你呢,你現在不告訴皇兄,不就是在逃避嗎?難道你就不應該勇敢面對你對他的感情嗎?」。
我愣住了,勇敢面對?很久沒有听到過這個詞了,上次可能還是我在高考的時候。老師說,無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應該逃避,應該勇敢面對。可是,哪有這麼簡單呢?心里有些痛,不知道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嵐繼雨。向往純粹愛情的孩子啊,我們向往的純粹,早在喧囂的塵世華麗的外表下腐爛得面目全非了。
我又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她會當初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他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問過,不過,即使沒有問,我也知道。那個時候的我,太不成熟了,就算真的和她在一起,兩個人之間也不會幸福的。那個時候,我太不懂事了,也太薄情了,不會表達只會索取。」
嵐繼雨,這些就是你藏在你妖孽偽裝下的真實嗎?你嬉笑人間,可你卻相信愛情,我也想不到,你居然會在我面前用這樣的語氣說出至死不渝四個字。你讓我向前,可你現在還是用溫暖而羞怯的語氣說著你和顧苒盈的曾經,你一直沒有前進。我曾經一直以為時間是愈合傷口、遺忘一切最好的藥,但你卻連時間都刻意遺忘。
我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在感情上面,我和嵐繼雨很像。我要求嵐繼雲對我的感情抱有最純粹的向往,他又何嘗不是對顧苒盈保持著最原本的初心呢?我又何必要他一定去看清呢,我自己都做不到。自從我嫁給嵐繼雲,我就一直在逃避。我假裝看不到他是皇帝,我假裝看不到他在和哥哥爭斗,我假裝自己窩在永寧宮里就什麼都不用管。世事不就是這樣嘛?你越是逃,到了最後,卻發現怎麼也逃不了,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加復雜。我會逃避到什麼時候?我不知道。我以為我曾經做到自己能做到一切來挽留這段感情,其實我也沒有做到。我只是固步自封,假裝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只是活在自己自以為是的世界里。
我笑了出來,說︰「嵐繼雨,謝謝,我先明白了些東西。謹言堂什麼時候到?」
他瞪了我一眼,說︰「差不多了,準備下車吧。」
謹言堂是個很古樸的醫館,坐堂的是個年輕大夫,而且怎麼看怎麼眼熟。
我仔細想了想,不確定地說了句話︰「你不會是鐘老頭的那個藥童吧?」
那個年輕大夫從醫書中抬起了頭,驚訝地看著說︰「太子殿下?不對,皇後娘娘?」
嵐繼雨輕咳了一聲,說︰「這里有其他人。」
年輕大夫連忙站了起來,說︰「內堂請。」
嵐繼雨拉著我跟著他直直走進了內堂,說︰「你認識他?」
我點了點頭,說︰「很久以前,我受過次傷,他照顧了我一個月。」
大夫听到了我們的話,說︰「我叫商陸,兩位請坐。不知有什麼是我可以效勞的?」
我伸出了手,說︰「問診。」
商陸把了把脈,說︰「兩個月身孕,開些安胎藥就好,只是還有些寒癥,需小心些。」
嵐繼雨皺著眉說︰「這寒癥當真一點辦法也沒嗎?夏天無呢?連夏天無都不行?」
商陸搖了搖頭,說︰「不行,娘娘這身子的不足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再加上後天沒有好好保養,自然是不足的。只得徐徐調理,可這有了身孕,有很多要就不能用。若是讓我來看,這孩子還不如不要的好。」
我打斷了他的話,說︰「其他你不用管,保住這個孩子就好。以後我的藥,他會幫我來拿,麻煩你準備好。」
商陸點了點頭,說︰「娘娘,怪我多嘴問一句,您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這孩子?」
「知道是多嘴還問?」我瞪了他一眼,說︰「是嵐繼雲的,只是我還不能告訴他,只能找宮外的大夫。倒是我該問問,你怎麼跑這里來了?」
商陸撓了撓頭,說︰「這謹言堂本就是我家的產業,只是年少輕狂,不願意頂著家族的庇蔭,就到了龍朝,拜了鐘太醫為師。學成還是得歸來,否則這家大業大的,也真是我的不孝了。娘娘的藥,我自當每日親自準備好,等凌王殿下來取。」
「你怎麼知道本王是凌王?」嵐繼雨好奇地問道。
商陸笑著說︰「王爺的名聲,我還是听過些的,現在能待在娘娘身邊的,也沒幾個人了。倒是兩位,商陸本不想管這些事情,我這謹言堂也是以口風嚴而出名的。看在舊識的份上,我不得不多嘴說一句,瓜田李下,娘娘須得小心啊。」
我點了點頭,說︰「我省得,只是現在這情形,很多事情由不得我。藥的事,煩勞你費心了,我和凌王先走了。」
商陸送我們到後門,嵐繼雨問道︰「怎麼到哪里都有你認識的人?」
「你是說商陸?算是個奇遇吧,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十五六歲吧,還是在太醫院打雜的藥童呢。」我說道。
嵐繼雨搖了搖頭,說︰「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只是覺得認識你的人,都不自覺地圍繞到你的身邊,跟著你的腳步走,連我都不例外。」
我笑著說︰「我就把你的話當成夸獎收下了。」
青鳥異國劇場十九
清淺最近一直不得空出宮,上官青因為傷勢只得留在「听香樓」里。
不過,這樣也好,給上官青很多空間,來想該怎麼應對清淺提出的那個「成親」的想法。
其實,這個想法也不是不可以,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親人,只有些朋友。只要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將張四、浮月他們都叫來,成親這件事是絕對可行的。可是,讓上官青糾結的是,他到底要不要當做知道這件事,還真的將這件事提上議程?
暗香這里經過上次的事情,損失慘重,上官青就將青鳥叫了來。上官青想了想,現在他身邊也只剩下青鳥可以商量了。
青鳥無奈地看著躺在床上直直盯著自己的上官青,說︰「將軍,你不會真的是因為這樣的事情來找我吧?我真的還不如陪暗香姑娘去對付那個死不開口的刺客。」
上官青慢條斯理地說︰「你找個人來讓我問,我就不煩你。」
青鳥立刻沖出了房間,拉了暗香到上官青的房間,又風一般地沖了出去。
暗香疑惑地看了眼上官青,說︰「他怎麼了?難道不知道我在忙嗎?」。
上官青簡單地將事情說了說,等著暗香的回答。
暗香扶額說︰「我再給你找個人問問意見,我沒有任何想法。」
等到「听香樓」里僅有的十二個人,都被問了這個問題,卻沒有一個人回答出來。
最後,青鳥又被推到了上官青的床前。
上官青淡定地看著他,說︰「都繞了一圈了,你還沒有什麼想法?」
青鳥下定了決心,說︰「你干脆就準備成親吧,不要煩了。我立刻去把你要請的人都找來!」
上官青點了點頭,說︰「好,就這麼辦,我等等把名單寫給你。」
青鳥不可思議地說︰「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一個個都不回答我,就跑。」上官青說。
青鳥拍了拍有些痛的頭,想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