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漫無邊際的黑,我在奔跑,可是黑暗在不斷吞噬著我。
我突然從夢中驚醒,臉頰生疼,睜開眼楮,就看到商陸和鐘太醫站在了我的旁邊。
鐘太醫正在給我把脈,臉色很不好。
我咳嗽了一聲,說︰「怎麼了?你們怎麼在這里?」
商陸的臉色比鐘太醫更難看,說︰「你已經尖叫了很久了,把其他人都嚇死了。」
鐘太醫收回了手,說︰「你又受什麼刺激了?才多久啊?」
我訕訕地笑了下,說︰「先告訴我,我的身體沒什麼事吧?」
鐘太醫嘆了口氣,說︰「不是很嚴重,我改個藥方,你注意最近不要踫什麼冷水就好。」
我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我的臉,說︰「為什麼我的臉這麼痛?」
鐘太醫好笑地看了眼商陸。
商陸的臉有些紅,說︰「是我打的,你怎麼都醒不過來。」
我模了模自己的臉,說︰「好了,我要起來了,你們要看著我換衣服?」
他們兩個急忙走出了我的房間。
我想到了剛剛我坐的那個夢,嵐繼雲和嵐繼雨的臉不停地在我面前閃現,時不時還有錦知寒的臉。腦海中似乎還有他們的話在回想,惡心得我想吐。
嵐繼雨本來是我的救命稻草,在我經歷了嵐繼雲之後,給我的安慰。可是,他把我拉出了黑暗的角落,經過了昨天,又把我狠狠地踢了回去,還踹了兩腳。
我該哭嗎?應該,可是我怎麼都哭不出來,只是感到溺水般的窒息。
……
龍昭帝元嘉四年四月二十七日,凌郡王嵐繼雨赴邊關鎮守。
我坐在五樓看著街上,嵐繼雨的隊伍正要經過。
暗香走到了我的邊上,說︰「你確定要這麼看著?」
我看著街上雀躍的人群,說︰「這可是件大事,為什麼不看?」
「你在折磨自己,難道你不難受嗎?我們去干點別的吧。」暗香說。
嵐繼雨的隊伍出現了,他坐在高頭大馬上,對周圍的人們示意。
一些還在在人群中大叫著,許多姑娘朝他拋去充滿愛意的眼神,連小伙子們都對她充滿了崇拜的眼神。嵐繼雨就像是古希臘神話中的戰神,受萬眾的敬仰與愛戴。
嵐繼雨抬頭看到了我,我也正直愣愣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只是看著他,看著他移開了目光,看著他重新朝人群笑了起來,看著他慢慢離開,就像很多年前,我每次目送著嵐繼雲離開一樣。
又是一陣微風,吹起了無數櫻花花瓣。粉色的櫻花花瓣襯著嵐繼雨鮮紅的鎧甲,又是血腥,又是美麗,就像是凌王府後院的那株紅櫻。
暗香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我給你弄點吃的?你今天起床到現在,就一直在這里看著。」
我還在看著嵐繼雨離開的方向,說︰「吃的,是要吃點什麼,給我弄點吃的上來吧。哦,對了,順便幫我找鐘太醫或者商陸來吧。」
暗香焦急地說︰「小姐,你哪里不舒服?」
我好笑地說︰「沒事沒事沒事,我只是要問他們點事情而已。」
暗香有些不相信地看著我,但還是離開了。
鐘太醫很快就端著一碗粥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把粥遞給了我,說︰「找我什麼事?」
我接過了粥,說︰「我的身體什麼時候能恢復到讓我能夠自由行走?」
鐘太醫想了想,說︰「兩年吧,你好好吃藥的話。」
「兩年里,每天兩幅湯藥,還有各類忌口和食補,我累了。」我閉上眼楮,靠在輪椅上假寐。
鐘太醫伸手幫我把脈,說︰「你該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現在的情緒就不穩定。」
我緩慢地呼吸,感受著窗外射進的陽光,說︰「情緒不穩定?我怎麼可能穩定呢。我剛剛目送著那個我喜歡上的,又傷害我的男人離開。現在的世界對于我來說,即便有再多的陽光,也感受不到任何溫暖了。」
鐘太醫收回了手,說︰「嵐繼雨尚且如此,嵐繼雲呢?」
我繼續呼吸著,仿佛想把陽光吸到身體里,說︰「那個是我不能踫的傷痛,一踫就痛。」
「年輕人,听听我的建議吧。既然離開了,就放開他們。」鐘太醫說。
我睜開眼楮,斜著頭,看著他,說︰「怎麼忘?一想到就會痛。要是你跟商陸不要管著我喝酒,或許我會忘得快一點。」
鐘太醫笑了,說︰「喝酒有什麼用,等酒醒了,你還是會想起來的。找點事情做做,你不會到最後只是想對付顧家而已吧,難道沒有其他想做的事情?總不至于,嵐繼雨的那點柔情,真的讓你什麼都忘了吧?」
「是啊,我還有其他的事情。嵐國現在太穩定了,沒有一些動蕩,怎麼能讓嵐繼雲真的不對龍朝動手啊。秦家太安穩了,連點小心思都不敢動,真是無趣,我也該插手了。」我說︰「鐘太醫,你不做太醫,可以去做教書先生了,你的學生一定很幸福。」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說︰「我可不這麼想,否則我最喜歡的學生也不會不告而別了。」
我想到了前陣子兩個人見面時候的場景,問道︰「你跟商家的人有仇?」
鐘太醫看著窗外,說︰「只是意氣之爭而已,只是很多年了,誰也拉不下這個臉,來結束我們之間的問題。商陸這孩子,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也看顧不了他多久了,他總是要自己往前的。他成了商家的頂梁柱,就算是為了很多年前看顧我的商師兄,我也要好好照顧他。公主,幫我個忙如何?」
我看著他的樣子,仿佛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英雄,周身透露著悲哀。我不自主地點了點頭,說︰「我答應你,只要我做得到。」
鐘太醫看著懸掛在空中的太陽,說︰「我這次會帶著商陸回龍朝,逼著他再修行一段時間。之後,若是他還想要待在龍朝,就麻煩公主幫我照顧他一陣子了。」
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是說︰「鐘太醫,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鐘太醫笑著看著我,說︰「鐘空青,空青也是一種中藥名字。我那個商師兄,是他給我起這個名字的,他最喜歡藥材了。連自己的兒子,他都用了中藥的名字。我想他了,還有最多兩年,我也要去地下陪他了,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我不會安慰他,他是一個醫者,醫治別人了一輩子,到頭來,自己還是要走到盡頭的。
鐘太醫突然嘆了口氣,說︰「算了,老夫還是趁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的時候,多去看看病人吧。公主,您就一個人留在這里傷春悲秋吧。」
我看著他走了出去,終還是笑了笑。
之後我要干什麼?秦家,秦家,秦家,怎麼讓秦家那個懦弱的秦甲動點小心思,讓嵐繼雲在他那個珍貴的寶座上如坐針氈?上一次秦甲奮起反抗,還是秦元香的安危受到了威脅,那這次呢?再次重復上次的伎倆,他會不會再掉進去呢?
……
龍昭帝元嘉四年五月二日,淑妃秦元香再遇險,滿朝震驚。
四年五月三日,太宰秦甲上書請求懲處貴妃顧苒盈,加封淑妃。
四年五月四日,貴妃顧苒盈因善妒,降為嬪;淑妃秦元香晉為貴妃。
四年五月五日,顧嬪自請于冷宮謝罪,嵐武帝準。
我看著張四帶來的資料,笑得開心,說︰「這下子,嵐繼雲短時間內應該沒閑心來煩我們了。對了,秦元香的孩子有沒有問題?」
張四笑了笑,說︰「我們下手有分寸的,沒事,就是找了同樣一個太醫又偽造了次診脈而已。想想這些宮里的太醫,賺錢真是容易啊。對了,凌王爺送了份加急信過來,說是無論如何你得看一下。」
我收斂了笑意,說︰「張四,你覺得我會看嗎?」。
他搖了搖頭。
我看著他,很認真地說︰「念!」
張四嘆了口氣,拿出了一份信,掃了一眼,說︰「他求你去照顧顧苒盈,說嵐繼雲答應他,等秦家的事情也結束了,顧苒盈就可以出宮和他團聚了。」
我又笑了出來,說︰「他有什麼臉來求我?算了,張四,想辦法今晚讓我混進冷宮去。」
張四皺了眉頭,說︰「你開玩笑吧?不要說你現在行動不便,就算是你行動方便,我也不敢讓你進去冒險啊。」
我閉上了眼楮,又想到了嵐繼雨離開時候的眼神,說︰「你不是雅賊嗎?前陣子,天天進皇宮偷東西很開心嗎?這次不過是想辦法帶我進去而已,我總得結束這些事情的。」
張四深深吸了口氣,說︰「你知道浮月會因為這件事宰了我嗎?」。
我睜開眼楮,笑了,說︰「可你還是會幫我,不是嗎?」。
「好了,你準備準備吧,現在是下午,我先找人去模清現在的冷宮到底什麼情況,今晚一定讓你進去看到顧苒盈。白一,我很高興,你終于變得有些像你了。」張四高興地說。
我沒管他的話,看著窗外依舊漫天飛舞的櫻花花瓣,沉默了。
暗香浮動劇場十二
正在看著無言堂的賬本的張四突然抬起頭,看著正在發呆的浮月,說︰「怎麼這兩天,我們突然賺了這麼多錢?我看來看去,也沒有發現到底哪里出問題了。」
浮月冷哼一聲,說︰「我親愛的相公,你看看清楚,不是我們突然賺了很多,是突然支出的變少了。你沒注意到,暗香已經很多天沒有買零食了嗎?你都不能想象,那是多大一筆開支。」
張四手中的賬本掉到了桌面上,驚訝地說︰「她抽什麼風啊?」
「你還不知道啊?」浮月說︰「六出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說自己已經不喜歡暗香了,還說自己不喜歡胖子。暗香痛定思痛之後,決定減肥,恢復成之前那個媚香入骨的暗香。」
張四挑了挑眉,說︰「我都快忘了之前暗香長什麼樣子了,都習慣了她那個胖胖的樣子了。你也不能怪六出,他那個自尊心強的,之前被暗香拒絕了,現在這樣也在情理之中。」
浮月瞪著他,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想的?認為女人就應該為了你們的一句話,不顧一切,甚至放棄自己喜歡的甜食,天天對著一堆水煮青菜也可以?」
張四急忙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說︰「停,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別把我們扯進去。」
浮月只得嘆了口氣,繼續發呆。
……
同一時間,暗香的房間里,暗香的肚子抽痛得厲害。
她抱著肚子,在床上打滾,一個勁地咒罵著六出。
突然,她站了起來,對自己說︰「我不能再這麼待下去了,否則我會瘋掉的。」
六出推門走了進來,倚靠著門,看著她,說︰「怎麼了?你房間里怎麼這麼吵?」
暗香笑出了最完美的笑容,說︰「只是有只老鼠而已。」
六出笑了笑,說︰「是嗎?我還以為是有人肚子餓了,只能在床上打滾呢。」
暗香笑得眯起了眼楮,左手在背後捏緊了拳頭,說︰「怎麼可能,你還不快去陪你的蘇小姐去,小心她又帶著一堆藥膳到這里來找你了。」
六出什麼都沒說,走開了。
暗香像抽光了力氣一樣,跌坐在了床上,心里一陣陣的難受。和心里的苦相比,胃里的難受什麼都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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